1丹田上的旗幟(上)
老杜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就在我們的頭頂:“這種言論倒是很新鮮,醫(yī)學界、佛學界研究了幾百年的難題,竟然給咱們幾個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哈哈哈哈……”
聲音是從隱蔽的揚聲器裡傳來的,他仍在外面。我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這個手術(shù)室裡有監(jiān)控設(shè)備,老杜肯定也看到了方星的奇怪動作。他不站出來揭穿,我自然也會保持沉默,予以配合。
佛門傳說,舍利子是高僧畢生智慧的結(jié)晶,直到有一天功德圓滿、生命寂滅之時,就能在熊熊烈焰中煉化出來,成爲人間至寶。
在大陸各地的幾十家著名佛寺裡,我都曾瞻仰過那些充滿神奇色彩的聖物,只是從古至今,還沒有一個人提出過“在活人體內(nèi)也能找到舍利子”的理論。
老杜的語氣明顯帶著強烈的嘲諷,一見面就遭了方星的挾持還被打暈過去,他心裡自然憋著一肚子氣。
另外一張手術(shù)檯上的強巴也處於昏迷之中,不過他的臉色早就恢復了正常,應(yīng)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老杜,出來說話吧。”我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老杜冷笑了兩聲,既不回答也不現(xiàn)身。
方星長嘆:“江湖上都說‘閻王敵’老杜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大度能容天下,現(xiàn)在看了,也不過如此。你不出現(xiàn)可以,昨晚你做過的三個手術(shù),都似乎見不得光,如果我把錄像資料拿到某些極端媒體上去發(fā)佈,你猜會出現(xiàn)什麼結(jié)果?”
她從口袋裡抽出手來,指向左側(cè)牆邊那些巨大的冷凍箱,不屑地連聲冷笑。
老杜沉默了半分鐘,苦笑著開口:“閣下到底是什麼人?大家無冤無仇的,何必掀我的底牌?當然你也知道,我杜某人在港島早就聲名狼藉,不怕任何媒體討伐——”
方星舉手打斷他:“你不怕,自然有人怕,那幾位港島商界大佬要是知道自己小妾肚子裡懷的是他人的試管嬰兒,他們會做什麼,你應(yīng)該能想像得到。你一個人死,不過是人頭落地一腔黑血,那些無辜的女人呢?她們對你一片癡心,在你身上耗盡了青春,好不容易有了安定的歸宿,卻又要被你連累。想想這些,你就算做了鬼,能真的安心嗎?”
這些話,句句擊中了老杜的要害。
關(guān)於試管嬰兒的事我也知道一點,以前影視圈裡癡纏著他的幾個女星,目前已經(jīng)各嫁大亨,過上了從良上岸的好日子。這些女人一旦進入了有錢人的階層,馬上想母以子貴,用生孩子的手段從大亨的遺囑上獲取更多的利益。
女人心,海底針,這些女人不知出於什麼想法,幾乎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老杜,與老杜重修舊好,然後對外宣稱,是通過科學手段獲得的“試管嬰兒”。
這件事一旦公佈出去,涉及到的雙方都會死得很慘,身敗名裂還在其次,到頭來免不了落個暴屍荒野的下場。
“哐當”一聲,牆角的一扇暗門被重重地踢開,老杜臉色陰沉地走進來,反手關(guān)門。
一陣機關(guān)軋軋轉(zhuǎn)動的響聲過後,老杜陰森森地開口:“今天,咱們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別想再走出去。閣下雖然是跟著小沈過來,但對我老杜的底細一清二楚,不會是黑道上哪位朋友請來滅我的吧?”
“喀啦喀啦”幾聲響,正對手術(shù)檯的那面牆上,幾個射擊孔同時彈開,亮出來的竟然是六支威力巨大的美式輕機槍。在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裡,這些機槍恰好能發(fā)揮它們射速快、彈容量大的優(yōu)勢,一旦開始掃射,將無人生還。
“爲了她們未來的幸福,今天你最好能給我個滿意的交待。”
老杜年輕時,在港島俊男圈子裡,素有“天生情種”之名,自稱“寧叫天下女人負我,我不負任何一個女人”。一直到現(xiàn)在,女人也是他生命裡最大的弱點。
我此刻是站在達措的身邊,一直想弄明白方星剛剛偷看到的是什麼。在輕機槍秋風掃落葉般的射擊下,也許手術(shù)檯下是射手們唯一的盲點。
方星激怒老杜的行爲在我看來,沒有絲毫意義。如果她、他、我的共同目的都是爲了救治達措,殊途同歸,又何必強分誰對誰錯?
“閣下是誰?”在老杜眼裡,我已經(jīng)完全不存在了。以我對他的瞭解,爲了維護那些女人的名聲,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就像當年爲了女人而放棄在港島醫(yī)學界鵬程萬里的大好前途一樣。
這是個人人追名逐利的年代,但卻總有老杜這樣悖離時代的癡情種子出現(xiàn),自詡“爲了愛情可以不計一切犧牲”。
我及時**話題:“老杜,這是方小姐,方星。”
老杜一怔,臉色跟著一變:“方星?香帥?”
他的態(tài)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由滿臉陰霾化成了春風拂面。
我無法相信眼前極富藝術(shù)性的場景轉(zhuǎn)換,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總是把人置於絕境然後又瞬間送入天堂。
“我是方星。”她在嘆息,低頭看看達措的臉,然後冷漠地望著老杜。
老杜用力地撓著自己的亂髮,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我真不知道是你,對不起對不起,其實你要早亮出身份的話,我們什麼事都好商量。”
他雙手一起揮動著,輕機槍縮了回去,射擊孔也隨之關(guān)閉。
“小沈,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方小姐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怎麼不早介紹給我?我得罰你、我得罰你……”
很明顯,在他們之間存在著一段我不瞭解的故事,而且兩個人誰都不想主動告訴我,完全是在裝假做戲給我看。
我只有苦笑而已,看老杜如何最後收場。
“老杜,別的廢話不要再提了,你準備採取什麼措施來救他?”方星對待老杜和其他人的態(tài)度非常冷漠,跟在我的住所裡時簡直判若兩人。我總覺得,這纔是她創(chuàng)下“香帥”盛名時的真實面目。
她的鑽石耳朵隨著每一個低頭、昂頭、轉(zhuǎn)頭的動作不停地熠熠閃光,牢牢地吸引著老杜的注意力。
“你說呢?方小姐、小沈,我希望你們兩位能提出自己的見解,醫(yī)者父母心,只要能治病救人,根本不必在乎使用什麼手法。”老杜素日孤傲怪癖的氣勢完全被方星壓制住了,口氣變得異常柔和。
方星還在猶豫,我立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降低顱內(nèi)壓,用千倍放大鏡觀測那個血瘤的成長形態(tài),如果可能,抽取一部分樣本,研究它的生理屬性。它究竟是珍貴無比的舍利子,還是威脅達措生命的毒瘤,應(yīng)該很快就有定論。”
老杜不斷地點頭,因爲即使集合全球的名醫(yī)來會診,大概結(jié)果也會與我的想法基本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