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明珠的話一出來，整間屋子裡就陷入了一陣安靜當中。
他敢於這樣直接指證太子，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就連太子自己在聽見納蘭明珠的話以後，眼裡都閃過了一絲詫異。
他還以爲，樑太醫(yī)出事情，是大阿哥設局要陷害胤禛。
所以一直以來，太子置身事外，關注大阿哥府這邊動靜的同時，也打算看著他們到底要怎麼樣去“狗咬狗”。
卻不料…
這場火最後燒向的方向，竟然是他自己。
這納蘭家的人，還真是賊心不死啊。
太子膝蓋一軟，直接就跪在了康熙爺?shù)拿媲埃q駁道：“最近一段時間，兒臣一直爲了祭祀講經(jīng)之事忙碌，皇阿瑪也是知道的。”
“試問…兒臣怎麼還有工夫，設了這麼大一個局，來買通樑太醫(yī)身邊的藥童，害了大哥呢？”
康熙爺?shù)拿佳坶g同樣也閃過一絲疑惑。他看了看納蘭明珠，又看了看太子，心中拿不定主意，並不能夠確定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太子心冷，康熙爺是知道的。上一回，他面對溫僖貴妃的死毫無知覺，康熙爺就已經(jīng)對他心有不滿了。
而當初歌姬之禍，太子暗地裡推波助瀾的事情康熙爺多多少少也知道。要說太子憎惡忌憚大阿哥，康熙爺自然是相信的。
但若是要置人於死地…康熙爺心中還是存了幾分疑慮。
畢竟…納蘭明珠一向站在大阿哥那邊對付太子，與太子不睦。說出這樣的話來，倒不能完全讓人相信。
“哼！臣若是毫無憑據(jù)，也不會站在這裡說這樣的話了。”
納蘭明珠冷笑了一聲，就道：“那藥童說是被殿下收買，若是沒有真憑實據(jù)，臣也斷然不會站出來和皇上說這些話了！”
太子眼皮一跳，還來不及思索出什麼對策的時候，康熙爺就已經(jīng)率先發(fā)話了。
“李德全，去將那個藥童給朕帶過來吧！”康熙爺說著，聲音都跟著就沉了沉。
這件事的發(fā)展，終於還是往著一個他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去了。
手足相殘，這是一件多麼讓人覺得痛心疾首的事情啊。
然而，還來不及等到那個藥童走出去，胤禛就已經(jīng)先一步進來了。
“兒臣見過皇阿瑪。”胤禛朝著康熙爺行了一禮，說道：“方纔兒臣去看時，發(fā)現(xiàn)那藥童已經(jīng)自盡了。”
“是自己喝了帶有蠱毒的藥自盡的。藥量似乎極大，七竅流血的瞬間，就已經(jīng)毒發(fā)身亡了。而在那個藥童的身邊，兒臣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
胤禛一面說著，就一面上前，將信遞給了康熙爺。
這是一封沒有任何封皮的信。與其說是信，其實不如說是一張紙更加合適。並且，這還是一張平日裡太醫(yī)們拿來寫藥方的紙。
藥童似乎沒有筆，這一封信，是咬破了手指寫下來的血書信。信中的字跡也是深深淺淺，顯然是反覆咬破手指來書寫的。
他所寫的，正是他所犯下的那些“罪過”。
“我本是樑太醫(yī)身邊的一個小小藥童。此番掉包針，實在是讓我心中難安。身爲醫(yī)者，做出害人的事情，實在是讓人覺得慚愧。但若不是家中人被脅迫，我也不會做下這樣的事。”
“脅迫我的人，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一個姓王的格格。她讓我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換了樑太醫(yī)用的那些針。我本以爲，照做以後他們會放了我的家人。但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
“希望，我能用我的死來贖清這一份罪孽。希望，不要再繼續(xù)牽連那些無辜的人了。”
信，並不長。但言簡意賅地，表達出了藥童的三個意思。
第一個意思就是，調(diào)換針的人，確確實實是他。
第二意思是，他是被人脅迫的。用他的家人的生命，來脅迫他。並且在事後，他的家人也被全部殺死。而他自己，因爲感覺到心中的罪孽，選擇了自盡。
第三個意思其實比較隱晦。那就是，樑太醫(yī)其實並不知道這件事。
康熙爺看完了信以後，心中已經(jīng)多了很多個念頭了。這個藥童將細節(jié)表達得如此完善，看起來還真的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胤礽。”
康熙爺緩緩開口，看向太子，問道：“你的身邊，是否有一個姓王的侍妾格格？”
太子略一皺眉，他後院裡的事情，他一向是不大放在心上的，都是太子妃在打理，在安排人侍奉他。
別說是不是有人姓王了。即使是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能夠真的認出來。
不過…
康熙爺提到的這個人，太子卻是知道。
因爲這個王格格，是太子最近新納的一個格格。身家清白，爲人擅長月琴，頗有幾分水平。所以，他便稍稍多去了幾次王格格的屋子裡。
這次…竟然扯上了這個王格格？
“確有此事。”太子道：“王格格身份低微，是兒臣新納的侍妾。因爲擅長月琴，所以纔多見了幾次。”
“不知…此事與王氏，有什麼關係？”
康熙爺將信收了起來，也不說明，就這樣打量著太子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從太子的眼神當中看出什麼端倪來。
可太子表現(xiàn)得十分坦蕩，似乎他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實際上…太子的心裡，已經(jīng)多了幾分忐忑和懊惱了。
後院他並不關注。如今看來，是他的疏忽了。將王氏娶進門之前，他雖然命人調(diào)查過王氏的家族好幾代人，但在王氏進入毓慶宮以後，關注就少了許多。
看來…是他惹禍上身了。
“李德全，去毓慶宮，將這個王氏帶過來！”康熙爺?shù)恼Z氣很冷，又對太子道：“這個藥童招供，正是你身邊的王氏，指使他換針的！”
太子面上瞬間就露出驚訝的神色，忙道：“此事兒臣毫不知情，更不知道爲何會與王氏扯上關係！王氏出身微寒，連書都沒有讀過幾本，如何能夠懂得下毒害人呢？”
“殿下倒是撇得乾淨！”
納蘭明珠一聽，說道：“王氏讀書少不懂得。那飽覽羣書的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就懂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