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五年,深冬。太子登基前夜。
葉雨城撫著額頭,那狂笑聲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就在太子宣佈登基之日,陸問天在那書房中笑了整整一夜,笑聲如癲如狂。第二日清晨,葉雨城見到陸問天時,陸問天那一頭白髮在一夜間煥發(fā)了青春,清爽的黑髮、面色紅潤,哪裡還有一點當(dāng)初的龍鍾老態(tài)。
不用說葉雨城也明白了,當(dāng)年陸夫人意外身亡那一夜,陸問天一夜白頭,看來都是假象,不過是迷惑劉乾的障眼法罷了,真是好手段。
兩日時間彈指而過。
大典前兩日便將劉乾靈柩運回皇城,安放清宮內(nèi)。嗣皇帝劉政守靈。登極大典的準(zhǔn)備工作就緒後,禮部尚書奏請即位。清宮正門垂簾,喪事暫停。
大殿之上,百官中竟是有四十餘人不曾上朝,以當(dāng)朝宰相陸問天爲(wèi)首的武將均是以身體不適爲(wèi)託辭,劉政臉色鐵青,拳頭捏的指節(jié)都發(fā)白。但大典還得尷尬的繼續(xù),恐怕這是開國以來最憋屈的一次登基大典了。
劉政到仁和殿降輿,先到中和殿升座,各級官員行禮。禮畢,官員各就位,禮部尚書再奏請即皇帝位。護衛(wèi)等隨劉政到天和殿。劉政升寶座即皇帝位,只午門上鳴鐘鼓。
新帝帝即位,階下三鳴鞭,在鳴贊官的口令下,羣臣行三跪九叩禮。典禮中,百官行禮應(yīng)奏丹陛大樂,設(shè)而不作,羣臣慶賀的表文也進而不宣。
最後要頒佈詔書,人雖零丁,儀式卻反而更加**而隆重,似乎在場所有人心裡都憋著一口氣。
大學(xué)士再將詔書捧出,交禮部尚書捧詔書至階下,交禮部司官放在雲(yún)盤內(nèi),此時應(yīng)該由鑾儀衛(wèi)的人擎執(zhí)黃蓋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門,再鳴鞭,劉政新帝還宮。
就在劉政起身下殿時,突然一道黑影自天和殿外砸了進來,污血淌了一地,竟是天和殿外守護的金甲衛(wèi)隊。
還不待劉政有所反應(yīng),陡然殺聲四起,一隊穿黑甲、手持長劍的侍衛(wèi)衝了進來,當(dāng)中一人瘦瘦高高,竟然也是身著龍袍!來人臉上有些不屑地瞧著一身龍袍的劉政,猖狂的大笑響徹大殿,“哈哈哈哈——哥哥,沒想到吧?哈哈哈……”
“你……大膽!亂賊劉景,你不知今日乃是新帝即位之日嗎?你……”一個老臣目眥欲裂,嘶吼道,卻沒有說完便被人一刀剜出了心臟,鮮活的心臟在大手中掙扎了兩下便在沒有了聲息。
看著老臣眼球凸出、青筋暴起,不甘的倒了下去,大殿裡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劉景單薄的嘴脣輕啓,“怎麼樣?哥哥,把這皇位讓給我,我留你一條命,盡享榮華富貴。”
“哈哈哈哈……”劉政使勁盯著劉景,足足半晌才突然發(fā)癲似的笑了起來,“我的好弟弟,你是要逼宮嗎?我看你選錯了日子罷?!?
“哼……”劉景一聲冷哼,“這日子我倒沒有選錯,是個好日子,適合做你的忌日。別在掙扎拖延時間了。如今皇城御林軍都已經(jīng)被我掌控了?!?
“是嗎?但你劉景也永遠別想染指皇位!金甲護衛(wèi)聽令!”劉政嘲諷地笑著拍拍大手,立時從天和殿兩邊衝出不下百餘人的金甲護衛(wèi)將劉景一隊人團團圍住,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這下輪到劉景臉色變了,“你……你居然在天和殿做了準(zhǔn)備?!?
“哈哈哈哈……”劉政大笑,“小四,你大哥又豈會不知你的打算?哼,金甲護衛(wèi),殺了他們!”
“嘩嘩譁——”一時間刀鋒響亮,金甲護衛(wèi)都是百戰(zhàn)精英,手持長刀便衝了上去,劉景變了臉色,惶恐地被一羣黑甲侍衛(wèi)拱衛(wèi)在中央。
“殺!”金甲護衛(wèi)一聲齊喝,刀光霍霍。
“噗——陛下!陛下!”陡然一聲悶響,剛剛出了一口氣的百官急吼,劉政不可思議地瞧著眼前一柄柄明晃晃的尖刀,氣得面如土色,額頭上青筋暴跳,“你們……你……”
“哈哈哈哈——劉政!你死到臨頭了,念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交出傳國玉璽,我留你一命!”劉景一改惶恐的臉色,猖狂的一步一步邁了出來,奸笑道,“這金甲護衛(wèi)早在五年前就已經(jīng)在我的掌控下了,你知道嗎?”
劉政痛不欲生地捏著拳頭,眼睛都已經(jīng)睜不開,只留下一條縫隙看著這天和大殿,這雕樑畫棟、象徵著權(quán)利巔峰的殿堂,不經(jīng)意間,悲痛的眼神裡卻是一道精光劃過。
“我給你三十息時間。不要逼我?!眲⒕白笥铱戳丝幢唤鸺鬃o衛(wèi)用刀架著的百官厲聲道,更像是衝著百官說道。
“啪啪啪——好戲!好戲!”一道清脆的掌聲由遠及近,從殿外傳來,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衆(zhòng)人回首,正看見陸問天黑髮梳理地一絲不茍,大手撩開長袍,一步便邁了進來。
“你——怎麼可能?”
絲毫不顧劉景的詫異,陸問天繼續(xù)拍掌,“哈哈,好一場兄弟相逼的戲!”
“大膽陸問天!”劉景身邊一個黑甲侍衛(wèi)頭子大吼,拔刀便要上前砍向陸問天。
“哼——陸公豈是爾等能碰的?”一聲冷喝,便聽聞利器劃破肉體的聲音乍起,陸龍仗劍回身,不屑地掃了一眼地上抽搐的侍衛(wèi)頭子。
“噝——”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好凌厲的手段!
“陸宰相,你這是何意?”劉景有些慌了,出言喝道。
“哈哈哈,老夫是何意?你掀開清宮棺材,問問那劉乾老狗吧!這江山!老夫等了二十年了!”
陸問天倒也不廢話,衣袖一揮,“殺了!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蹬蹬蹬——”密密麻麻的黑鐵精兵應(yīng)聲而出,手中長槍平指,“殺!”
“保護陛下!”
“陸問天!就等你這條老魚呢!”混亂中陸龍、陸虎二人殺向劉政劉景,卻還不待靠近,便被一股巨力掃了出來,幾道灰衣人冷漠的掃視大殿,帶著劉政、劉景二人便要離去。
“哪裡走!”一聲暴喝,不是別人,正是磨刀以待的葉雨城,見得陸問天示意,三步便急衝了過去,橫刀翻騰,“拜月三刀!”
“砰——”刀錘相向,葉雨城連撤四五步,甩了甩有些發(fā)麻的大手,眼神冷冽,“都給我留下!”
“殺了他!殺了他!”劉景不顧一切的嘶吼,讓身邊幾個灰衣人殺了葉雨城。而劉政僅僅是側(cè)頭瞧了一眼有過一面之緣的自己貼身帶刀侍衛(wèi)——葉雨城,便匆匆從大殿龍座上的暗門離開了。
“拜月一刀!”
“拜月二刀!”
“拜月三刀!”
“浪刀拜月!”大月流星刀越過越過頭頂,葉雨城一連七招,招招催命,連貫而成,盛氣凌雲(yún),逮著一個灰衣人便砸了下去。
“砰——”應(yīng)聲僵直的落下,七竅流血,不甘的閉上了眼眸。
大步邁出,一不做、二不休,否則自己絕沒有好下場,葉雨城暗自思討,今日反了這新皇,若沒有殺掉他,心裡的大石就像一片崩塌的青天,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想罷提刀想要去追劉政,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一羣訓(xùn)練有素的灰衣人團團圍住,不禁有些惱怒,大叫著滾開,大刀揮起,腳下卻是急衝向皇座之上的暗門。
僅僅是訓(xùn)練有素的侍衛(wèi),又怎能攔得下葉雨城的青雲(yún)蝶影步?只是幾個騰挪間,便不見了葉雨城的蹤影。
陸問天捻了捻鬍鬚,一腳踹在了被陸虎、陸龍二人擒來的劉景胸膛之上,滄桑的聲音如同來自煉獄,“四殿下,感覺如何?”
劉景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齒之上還有些許血碴子,眼睛裡莫名的瘋狂,“什麼如何?成王敗寇,老狗你夠狠,白髮十載!我劉景自認沒有你這韌性。但你認爲(wèi)這就贏了嗎?”
搖搖頭,有些可憐的看著腳下死狗一般的四皇子,陸問天笑了,曾幾何時,自己就是這般在劉乾的腳下茍延殘喘?曾幾何時,看見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被納入皇宮,卻只能獨自買醉?曾幾何時,妻子被殺、顏面掃地。但現(xiàn)在,這一切變了,劉乾死了,那麼這些帳,就讓你的子嗣來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