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換流年,屈指西風。
轉眼間便已是夏日炎炎,六月鳴蟬。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庭院裡翻飛,足尖連點,當最後一式浪刀拜月劈斬而下,刀光霍霍,驚起一片飛鳥撲騰。葉雨城仗刀回身,大刀竟足有六尺,刀身寬厚,氣蘊十足,喚作大月流星刀,天下第一匠人鑄成,乃陸問天所賜。
“轟——”就在葉雨城回身的那一剎那,三人合抱的一顆槐樹應聲而倒,中間竟是被刀浪震成了碎木屑。
“大人的刀法已然大成!”不遠處幾個護衛拍手稱道,這幾月以來,他們每日見得葉雨城苦練那所謂的翻天刀,起初只是那幾式雲龍三現能撥動那些槐樹葉子,時常還有不少護衛與葉雨城切磋一番。再看現在,單單是那刀浪便沒有幾人能接下。
葉雨城點頭笑笑,心裡卻明白,這陸問天所贈的翻天刀譜應是在林家抄家時所得,不知是他刻意抹去了後面四式,還是本就也是個殘本,如今才學了翻天刀前三十二式,僅僅算作是小成罷了。
“大人!陸公有令,令大人即刻進城議事!”葉雨城剛剛結果林傾語遞過來的手帕,便見得一個護衛匆匆趕了進來,喘著粗氣道。
“有甚麼要事麼?”葉雨城轉頭問道,見那護衛滿頭大汗,應是從警戒線疾奔回來的吧。
“陸公沒有明道,不過乃是黑鐵精騎送來的口信,想必十萬火急。”
呃|?這幾個月來,陸公不是沒有召見過葉雨城,但從沒有動用過黑鐵精騎,那可是陸家一支奇兵,很少有外人得知。心裡突然咯噔一聲,難道事情有變?
匆匆趕往王城,逐龍蹄下生風,不到晌午便行到了王城。
“來者何人!王城已經封閉城門!速速退去!”還不及城門前,便是見到那偌大的城門緊閉,一排利箭爆射而出,釘在了城門外一片空地上,算是劃出了安全距離。
暗道糟糕,葉雨城摩挲了下挺直的鼻樑,如今王城裡情勢不明,如若貿然強闖,入城後發現並非想象中的那般,那他必然暴露。但如若真的是陸公有變,自己沒能趕到……
緊咬牙關,葉雨城陷入了沉思。
“還不退去?!!”城門上佇立著一隊金甲衛隊,領頭一人披著紅袍,頭盔上紅纓飄蕩。
“禁軍?果然有變!”葉雨城臉色大變,這乃是皇帝身邊的貼身禁軍,卻被派來守這城門,皇帝在怕什麼?或者說,他在做什麼怕有人驚擾?亦或是……
拼了!單騎闖王城?葉雨城還沒有那麼傻,待得思考了半晌,心裡突然一亮。馭馬前行,剛越過那箭雨劃下的安全線,立時便見得一陣箭雨落下,城牆上那金甲將軍怒喝葉雨城離開。
“何人敢攔我!我乃太子身前特二品帶刀侍衛葉雨城是也!特持太子令趕回王城,十萬火急,若是耽誤了太子大事,誰敢擔責?!!”
葉雨城舉起一塊通透的白玉,沉聲喝道,頗有幾分威勢。腳下馬蹄卻是一點一點向前挪動。
“哼!別以爲老子不知道!葉雨城是吧?威遠大將軍?南下吃屎的貨色罷了!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得通過!否則殺無赦!”那金甲將領紅著脖子吼道,絲毫不懼什麼太子令。
果然這般!葉雨城心裡明悟,王城有變。趁著說話的空檔,逐龍卻是早已越過了安全線,當下再不遲疑,一個馬踏飛燕,葉雨城飛身而起,青雲蝶影步只在一瞬間便是攀到了城樓下。
“媽的!快射!快射!”那金甲將領慌了,他從未見過誰有如此速度,不住地嘶吼著。
“哼——”一聲冷哼,葉雨城如靈猿般攀上了城樓,手中大月流星刀赫然劈下,“雲龍三現!”
寬厚的刀背呈曲線削過,偌大的刀身在那金甲將領眼中化作了一條騰空駕雲的白龍,只見得鋒芒畢露,卻是躲閃不開,不由得惶恐大叫,但聲音還未發出,便聽得一聲沉悶的巨響,身子已經被一刀拍出,重重砸在身後的柱子上,鮮血淋漓。
“快!擒下他!”轉身欲走,葉雨城眼角卻瞧得又是一隊士兵衝了上來,皆是金甲紅纓。“看樣子不簡單啊……”
一路風馳雷奔,火急火燎地趕到宰相府邸,卻見得宰相府並無任何不妥,“這……”葉雨城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想到進城時大多商家閉戶不出,可這宰相府卻是如往常一般無二,只有見到陸公才能知道緣由了。
大步邁入,徑直向書房行去,繞過亭臺假山,來到書房裡,書房空無一人。葉雨城熟練地走到一根銅柱燈臺旁,用手輕輕摩挲著其上的花紋,摁住一個銅環,輕輕一扭,書房地圖立時移向一邊,白色的牆壁上出現了一扇石門。
大手推開石門便邁了進去,剛進去便瞧見兩三個將領從裡面走了出來,葉雨城微微點頭示意便繼續前行,下了幾層階梯,又繞了幾個岔口,終於是來到一間密室前。
“葉兄弟,你來了?”陸虎見到葉雨城進來,打招呼道,語氣中卻有些詫異,想必是知道了城門處的事情。這半年來,陸虎、陸龍二人時常來看葉雨城,漸漸地便也熟悉了起來。
密室光線不怎麼好,昏黃的油燈跳躍,寥寥幾個人影綽約。密室只剩下六個人,想必之前有不少人領命離去了。
“陸公。”葉雨城拱手,站在一旁。
“嗯。”點頭示意,陸問天眉頭緊鎖,擺擺手,“宮中傳來消息,劉乾不行了,下令封閉了王城和皇宮,是時候了。”
葉雨城心裡雖早有準備,但也不免覺得一驚,劉乾不行了?總感覺事情發展的有些突然。
“我知道你們感覺突然,但老夫潛心十餘年,又豈會急這一時?”似乎是看穿了衆人心裡在想著什麼,陸問天捻了捻鬍鬚說道,“今日叫你們來,是另有安排。”
葉雨城大驚,恍然明白了爲何劉乾會下令封閉王城。
“那?……”
“玄律、玄燁,你二人即日便走,帶著公子回豐州,到了豐州,自然會有人打點一切。”
“是。陸公。”兩人屈膝領命,匆匆走了出去。
“陸龍、陸虎。你們速速將力量集中起來。還有王將軍、李將軍,中央軍就拜託你們了。”
“定當殫精竭慮!”齊聲應道。
陸問天連著頒佈了十幾道命令,直到密室中只剩下了葉雨城。
葉雨城暗自揣摩著事態的發展,聞得陸問天一聲咳嗽,才驀然回過神來,如今的陸問天哪裡還有一絲老態龍鍾的模樣,眼睛深邃,面色紅潤,目光灼灼地瞧著窗外。
“陸公……”葉雨城不明白爲何單單他沒有領命。
“不用好奇,你自然要發揮最重要的作用。我已經命人將傾語接到了百花城,你不必擔心,做好自己該做的。”
葉雨城聽到這裡心裡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也罷,亂起王城,去那百花城也是對的,不過心裡倒有幾分不是滋味。
過了兩日,王城裡的氣氛越發的寧靜,或者說是沉寂。
在這沉寂中,一道爆炸性的消息陡然傳開。當朝帝王劉乾病危,太子劉政登基在即。
一時間,各勢力王侯,各權力機構紛紛沒了聲音,不知道是在盤算著什麼,或是在表明著什麼。
乾元二十五年,深冬。就在封城後的第六天,當朝太子劉政昭告天下,登基大典於兩日後舉行。
然而這一旨意卻並沒有收到預想中的效果,王城裡權貴足不出戶,王城外各路諸侯更是恍若未聞。暴風雨前的平靜,格外的沉悶,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