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微微亮。
葉雨城側躺在牀上,只感覺後背心一涼,丹鳳眼驀然怒睜,“誰!”鯉魚打挺而起,警惕的環顧四周,卻沒有絲毫髮現。
“數月不見,傷好了些麼?”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葉雨城暗自鬆了一口氣,苦笑道:“怎地大當家有如此興致,來捉弄在下?”
“哈哈哈,聽說你宰了那歐陽老狗的幼子,大快人心!”徐不緩推門走了進來,徑直找了把木椅坐下,“你不能留在闌山。”
眉毛一凝,葉雨城有些不解,“爲何?”
“歐陽老狗此前被我重傷,仍在養傷,而他早已知曉了你我的關係,等他傷好必定會前來取你項上人頭。再加上那深不可測的金絕義,我不一定保得住你。”徐不緩刀削似的薄脣輕啓。
直白,簡單,沒有絲毫客套。但事實就是這般。
葉雨城眉頭緊蹙,“容我思慮兩日便會下山。”
“呵呵,那倒不妨,過了這寒冬再下山也無妨,量他歐陽老狗再如何猖狂,也不會在這時節來尋你麻煩。”
葉雨城點頭應允,與徐不緩談及了天下局勢。如今江山局勢緊張,處處不安寧,有許多沉不住的小勢力已經在各自聯合了,以保在將來能討要到立身之本。
亂世若來,諸多大勢力諸如李家、歐陽家等必定不會貿然行動,而是不斷蠶食身邊的各小勢力,從而壯大自己的勢力,也爲自己的老巢留下餘力。
但闌山就不同了,闌山已經將四周能夠蠶食的勢力吞的一乾二淨了,才湊出這兩萬多馬匪軍來,卻又南臨著李家,東面還有王家,西邊更是又吐蕃擾境,就連那北方陸家也不可忽視,都有可能將闌山當做一塊最大的肥肉!
開什麼玩笑,兩萬多馬匪軍,通通都是騎兵!一旦整個吞下,不費一絲一毫便徒增了兩萬多精騎,必定會在棋局開始之時奠定下不小的優勢。
冬去春來,闌山初雪未融,葉雨城與林傾語二人再度上路了。
葉雨城此前大刀遺落在涼城一戰中,一直未尋到趁手的兵器,此番再別闌山,葛歡倒是送了一柄五尺寬刀,應是命手下爲葉雨城打造的,使著挺順手的。
兩人離開闌山後,一時間也不知該去往何處,本按著林經峰的意願,當是去王城取那翻天刀譜,只是中間出了差錯,如今只敢四處躲避歐陽家的追殺。
這時候葉雨城倒是想起了一個老人,已經有幾年未曾去見過了,便領著林傾語向漢城趕去。
不消數日,便到了漢城,兩人帶著斗笠,披著蓑衣,林傾語打扮成了一個鄉下男子的模樣,又給守城的軍官塞了不少銀子才混進了漢城。
入了漢城,沒有過多的欣賞漢城獨到的風光,徑直朝著城西而去。哪裡有一間鏢局,被江湖人稱作刀鋒鏢局,因爲鏢頭,也就是當家的,被江湖人士稱作漢城龍刀,幾十年前也曾在江湖上縱橫過一段風雲。
叩門而入,卻是發現鏢局有些荒涼,葉雨城心裡咯噔一沉,忙喚道:“刀叔!刀叔?”
“年輕人,你找誰啊?”一個老漢自裡屋走了出來,擡頭詢問葉雨城。
“我找漢城龍刀!原來這鏢局的當家,老人家你可知道他去了何處?”葉雨城緊問。
“哦哦哦,你說他呀?半年前搬走了,道是避避風頭。”老漢嘆了口氣便自顧自地回了裡屋,留下一臉茫然的葉雨城。
林傾語心思靈巧,安慰道:“莫要想多了,刀叔應該是得知了消息,怕與你添麻煩離開了,省的你被歐陽家的人算計了。”
點了點頭,葉雨城心裡無奈,刀叔何等人物,幾十年前笑傲縱橫一時,從不怕天,不怕地,竟是爲了自己低了頭。
兩人垂頭離開鏢局來到城外,又是一陣茫然,現在又去哪裡?
正在思討間,遠處樹林裡奔出一輛馬車,看那帳簾錦緞,駿馬豪車,當是大家子弟。
到了近前卻是發現了些許不對,那帳簾上血跡未乾,只有一個馬伕捂著流血的肩膀死命趕著馬車。
葉雨城兩人一對視,皆是看出了對方意思,再瞧瞧來馬車後的樹林,果不其然,殺出了十幾騎,各自揮舞著長劍大刀追了上來。
“兩位好漢!救救我家公子!陸家定當厚謝!”那馬伕遠遠便也看見了葉雨城二人,見兩人打扮特殊,以爲是什麼厲害人物,連忙求救道。
陸家!葉雨城一驚!陸家只有一個公子,便是那陸問天的傻兒子陸江楓,不是應該在豐州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嗎?怎地會出現在這南方?
但情況緊急,容不得他多想,大刀出鞘,葉雨城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一個躍身便上了馬車,抻手撩開帳簾,果然看見車內一個青年,正傻乎乎的嚇得面色慘白。
“好漢!你這是……”馬伕質疑的話還未落地,葉雨城又是一跳縱下了馬車,大刀橫指,一人面對那十多騎,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傻鳥讓開!耽誤了正事,爺爺們把你剁碎了喂山裡的野狗!”馬蹄未至,那領頭一人見到居然有人這麼不長眼,一個人便橫路站了出來,立時怒道。
“是嗎?”葉雨城嘴角輕揚,平靜的一笑,卻讓的那領頭的一愣。
就是現在!葉雨城仗刀暴起!身子凌空一躍竟是足足有兩丈,五尺大刀虎虎生風,呼嘯著拍了下去!
“噗!”紅白液體迸濺,那領頭之人至死也不曾看清這一刀如何落了下來。
“滾!”一聲爆喝,連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般,十幾騎人馬之前還囂張的狂笑,此時卻是顫抖如塞康,“走!走!”狼狽退去。
“多謝好漢救命之恩!陸家沒齒難忘!”那馬伕也未曾想到葉雨城竟是如此生猛,本只是希望他能拖延些時間罷了,卻是不曾想他一招便將追兵給嚇跑了,連忙回過馬車過來答謝。
葉雨城也不矯情,頷首問道:“這馬車之中,可是當今宰相陸問天之子陸江楓?”
馬伕聞言一愣,遲疑了片刻,才咬牙點頭道:“不敢欺瞞好漢,正是我家公子。此番好漢援手,當隨我一併回豐州,做我陸家上賓纔是。
”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葉雨城暗自感嘆,陸問天與歐陽青雲的矛盾世人皆知,只是苦於與陸家沒有絲毫干係罷了。卻不知竟是如此巧合機緣,葉雨城拱手道:“正巧,在下欲北上,一路順道照看下公子也當是分內之事。”
那馬伕聞言大喜,此番出來遭了奸人暗算,護衛皆埋屍在了那一線天裡,剛邀請這好漢便有此意,只是不曾想對方答應的如此爽快。
乘著馬車上路,葉雨城和林傾語當然也坐在馬車裡,跟那陸江楓對坐。
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傻公子,葉雨城總感覺有一絲不對勁,卻又怎麼都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只得作罷。
倒是林傾語大家閨秀,一路上照料幾人,但也算輕鬆。
北上豐州之路還算平靜,只是曾遇到過一波土匪,
也被葉雨城幾招便嚇跑了。
入了陸家勢力範圍內後,幾人明顯鬆了一口氣,而次日便是來了幾隊騎兵護行。
林傾語稍一打聽,便得知這次事情鬧得很大,陸江楓被人險些刺殺成功,陸問天對這麼一個獨苗,雖是啥子,但也愛的緊,千里迢迢從王城趕了回來。
而聞訊的葉雨城卻坐不住了,按理說陸問天回豐州,正是他一展實力的大好時機,卻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過於巧合了,好像暗中有一隻大手在撥動著一切,讓人心生畏懼。
“葉弟!我馬上到家了!你也跟我一起去玩吧!我家裡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哦!”冷不防,傻公子陸江楓一手搭在了出神的葉雨城肩頭,傻頭傻腦地道。
“嗯,沒問題。”葉雨城只得無奈的回答,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攤上一個傻子纏著,是個常人都得瘋了。葉雨城摸了摸光潔的額頭,回頭看了一眼佳人,點頭示意。
上次來豐州的場景歷歷在目,葉雨城心情沉重了起來,王四埋骨青湖,而王二如今下落不明。曾答應過好好照料呂菡紫,卻也尋不見人。而與王二的分別便是在這豐州,被那看門的頭領所害,幸好得師祖援手才得以活命,卻是與王二斷了聯繫。師祖也道他救人時王二早已不見。
時隔一年,再來著豐州。
物是人非,只是不知此次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正思慮間,遠處一小隊騎兵靠了過來,對著馬伕道,“家主已在豐州城郭待公子回家。你做下準備,提速別讓家主茶涼了。還有,家主吩咐將公子恩公請去,家主要當面道謝。”說罷便揚長而去。
葉雨城心裡一凝,像是突然抓住了什麼,卻又匆匆自指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