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葉兄多慮了。正所謂沒有解不開的結,涼城之事既然是個誤會,今日請葉兄來小酌,當是喝了這壇酒,忘了遠日仇纔對。”歐陽浴豪手指著高臺小桌,上列著些好酒好菜。
葉雨城倒也乾脆,三人一併上了高臺。
幾杯酒下肚,葉雨城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酒菜都很安全,之前用內氣護住心脈倒有些多慮了。
“不知歐陽公子這番邀請所爲何事?”總得有一個人要將事情挑明,林傾語見兩人都不願先開口,落了下乘,便自己開口道。
歐陽浴豪也是一愣,暗道女子好魄力,臉上卻是笑著:“也沒有什麼大事情,只是有件事情想要擺脫下林姑娘。”
“甚麼事情?”
“我素聞林姑娘才貌俱佳,乃是天下俊傑眼中的佳人,今日所幸得以一見,頓傾在下之心,想要與林姑娘同結連理,執手偕老。”紙扇輕翻,歐陽浴豪雖是對著林傾語在說,但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怒氣衝頂的葉雨城。
“怎樣?林姑娘覺得如何?”刀削似的薄脣微翹,歐陽浴豪繼續戲謔道。
“不怎麼樣!”葉雨城拍案而起,大手猛然抻出,拍向歐陽浴豪面門。
“不要!”林傾語一聲驚呼,“莫要傷他,否則我們走不出這涼城!”
歐陽浴豪知是不敵葉雨城,卻也不躲,就那般嘲諷地看著葉雨城,“怎地住手了?”
葉雨城抽回手,冷道:“不要再打林姑娘的主意,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
“如果我非要打她主意呢?”歐陽浴豪一笑,伸出大手托起躲閃的林傾語的下頜,盯著那美眸,“你能奈我何?這天下將沒有你葉雨城容身之所!”
“砰——”歐陽浴豪笑容凝固,身子如同離弦之箭被葉雨城一腳踹飛了出去。
青雲蝶影步緊跟而上,沒有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葉雨城大手一把扼住歐陽浴豪的咽喉,“我能殺了你。”眼色凜冽冰寒。
“哈哈哈哈——”歐陽浴豪顧不得嘴角流淌的鮮血,彷彿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你敢嗎?”
歐陽浴豪夠狂,但他有狂的資本,這江南包括這嶺南一帶都是他歐陽家說了算,誰敢違逆?他絕不相信葉雨城會自尋死路,殺了他歐陽浴豪,天下便再也沒有了他葉雨城的留身之地。
但他錯了,錯得很離譜。這天下沒有葉雨城容身之所又何妨?覆了這江山!傾了這天下便是了!
目光陡然變得柔和起來,就在歐陽浴豪以爲葉雨城要賠禮道歉,正準備傲然刁難的時候,只聽得喉嚨間骨頭碎裂的聲響傳來,怒目圓睜,露出不敢相信的恐懼:“你——你——你……”
“很可惜,你猜錯了。我葉雨城不是你眼中的天下人。”猛地發力,歐陽浴豪咽喉粉碎,腦袋耷拉了下去,死不瞑目。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到林傾語反應過來已是無力挽回。
“你殺了他?你殺了他?”林傾語語氣裡帶著點哭腔,“你瘋了嗎?你殺了他,你走得了嗎?你又怎麼報仇雪恨?怎麼爲我林家雪恨?”
葉雨城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到了林傾語身前,一手托起有些顫抖的玉手,眼神溫柔似水:“現在,沒有別條路可走,你決定,要不要陪我。”
沒有別條路可走,你決定要不要陪我。
兩人趁著四周沒有下人,將歐陽浴豪還未冰冷的屍體搬回了石桌前,一手握著紙扇,一手拿著酒杯,半倚在藤椅上,倒還有幾分公子韻味。
“走,別回頭。一路出去。快馬離開。”葉雨城低沉地對著林傾語道,手中拿出一道歐陽家的令牌示意門口的幾個護衛讓開。
雖然有些疑惑,但攝於家族威嚴,幾個護衛只得半信半疑地遣人去看了看歐陽浴豪,遠遠見到二公子無恙便放了葉雨城和林傾語二人離去。
一路出城無阻,花了大把銀子自守城的軍官那裡討了四匹好馬,便頭也不回地加鞭而逃。
三日後,一道消息爆炸性地擴散開來。
歐陽家族二公子歐陽浴豪慘死葉雨城之手。
消息引起軒然大波,在這局勢緊張的時候,朝廷將軍卻是宰了歐陽家族最有能力的小輩。
歐陽家主歐陽青雲聞聽歐陽浴豪身死葉雨城之手,一口老血噴出,調息了足有半月,勃然大怒,放出話來要宰了葉雨城,但凡能提供葉雨城行蹤者,賞銀萬兩,供爲歐陽家上賓。
可見歐陽浴豪在歐陽家的地位,是壓過了長子歐陽浴傲,被視作家主繼承人來培養的。
縱使如此,任他天下風雲洶涌,葉雨城與林傾語兩人一路西行,避開官道,能入深山便不踏城池。足足半月時間纔算入了西蜀,逃離了歐陽家族的勢力範圍,卻仍舊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歐陽家此番動了真火,四處撒網。
“我們一路向西,是要到哪裡去?”兩人行在劍門關外的小道上,林傾語頗有些不解,憋了足有半月才問道。
葉雨城聞言淡淡地回答:“我們總不能躲他歐陽家一輩子吧?能保下我二人的地方必須是一方諸侯才行。”
“投奔李家?恐有些不妥吧?”林傾語一愣,她不是沒曾想過,只是這天下誰又會爲了自己兩個布衣平民,去跟歐陽家族翻臉?
“不是,素聞李家家主優柔寡斷,這種人如何成事?我們前去投奔,歐陽家威逼利誘一番,我們便小命不保。”
“那我們投奔誰?”林傾語納悶道,這西部也就李家一方諸侯,卻又不投李家,那投何人?
“闌山!”葉雨城斬釘截鐵道,“先做出投奔李家的模樣,然後夜裡向北出蜀地,直奔闌山。”
林傾語大驚,這闌山又是何地?爲何不曾聽說過?
這也難怪,闌山馬匪掌控了闌山一帶,但當地官員照樣做官,也不敢上報朝廷,如今知曉闌山馬匪的人不過一些大勢力罷了,林傾語雖是兵部尚書之女,但此前又不曾留心這些事,不知也是正常的。
見林傾語有些疑惑,葉雨城耐心解釋道:“還記得此前我受傷一事嗎?能從涼城逃出便多虧了闌山大當家援手。我們本就是盟友,此番去投她,定能暫時偷的安寧,伺機而動。”
兩人剛入西蜀,故意在劍門關外顯露身影,情報還未出蜀地,兩人便又趁著夜色一路向北。
不消數日,兩人終於是踏入了闌山地界。
此時正是寒冬時節,闌山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一片銀裝素裹。
兩人並肩而行,一路來,兩人在不知不覺間關係越來越近,卻又始終沒有超越朋友的界限。葉雨城在這方面也著實有些呆,常常表現得不知所措。
“何人!”正在兩人有說有笑間,一聲暴喝乍響,山間衝出來約摸十多個馬匪,皆裹著皮大衣,帶著大馬刀,將葉雨城兩人圍住。
葉雨城正要掏出徐不緩曾交給自己的闌山令,卻是一個馬匪一聲驚叫:“是他!葉葉葉大俠!”
“什麼?是誰?”其它馬匪沒有反應過來,那人急道:“就是幾個月前幫我們砍吐蕃的葉大俠啊!還不快把刀放下!快去通知當家的!”
“沒有看錯嗎?”有的馬匪沒有參加那次戰爭,但也聽聞有兩位俠士當是闌山的恩人,其中便有一位姓葉。但此時聽那老馬匪說眼前這剛二十出頭的青年便是那葉大俠,不免有些疑慮。
“屁話!快去!”說完那老馬匪一臉崇拜的看著葉雨城,“葉大俠,那個,別見怪,腦子不靈光,你要見當家的嗎?我這就帶你去。”說著便當先一步帶路。
還未到闌山營地,便遠遠地見到葛歡和景非二人迎了上來,“葉兄弟!當真是想死哥哥們了!走!先喝點燒酒驅寒!待到大當家回來了再談正事!今天只談兄弟!不醉不歸!”
幾人說話間,葉雨城向兩人介紹了林傾語。
葛歡倒也自來熟,開口一句便以弟妹相稱,惹得林傾語面色緋紅一片,連說不是。
可兩人卻像沒聽到一般,一口一個弟妹叫的那叫一個順溜,讓林傾語又羞又惱,氣的直鼓著香腮。
桌上喝了不少酒,闌山壓寨夫人查風月自然也是在場,依舊是那班婀娜曼妙,與林傾語坐在一旁看三個大男人推杯,不時耳語兩句。也不知道查風月跟林傾語聊了些什麼,只看見林傾語俏臉如那天上的雲霞晚落。
“葉兄弟!你知道不?你可又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酒過三更,景非一把攬住葉雨城肩膀說道,“你居然就把歐陽家的二小子給剁了!哈哈哈哈哈!我可是聽說他被視爲歐陽家主繼承人啊!兄弟你真是專幹常人不敢幹的事兒啊!佩服!佩服!”
葛歡聞言捅了捅景非,“不是說好了不談正事嗎?你怎麼又嘚瑟了?”
“沒事沒事!”景非紅著臉,一臉醉意地道:“正所謂衝冠一怒爲紅顏是不?!兄弟你做的對!兄弟我挺到底!管他什麼歐陽雜碎!誰要討你麻煩就是跟我景非過不去!跟我們闌山過不去!”
說到這裡景非又回頭瞧了林傾語一眼道,“弟妹這麼美!難怪兄弟你!真是不錯!不錯!哈哈哈哈哈!”雖有些語無倫次,但正所謂酒後吐真言,葉雨城聽的景非的酒話,心裡一暖,“謝謝兩位哥哥了!”
直到天明這桌宴席才散去,幾人沉沉地回房睡去。卻是不知,此時千里之外的歐陽府邸正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