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闌山廳堂內一干人等全集,正襟危坐擡頭看著上位一人,墨綠色長髮披散,眉目凌厲,正是闌山大當家徐不緩!
“此人如何?”語氣冰冷,整個屋子裡的空氣彷彿回到了初春之前。
葛歡坐在一張金色大椅上,眸子犀利,“心性不錯,沉穩,而且夠謹慎。”
而葛歡對面坐著的景非一手摸了摸脖頸間的傷口,點了點頭,“還夠狠,夠果斷。”
徐不緩點了點頭,“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在爲他造勢。”
“嗯,大當家,小的認爲既然此人可塑,我們應當拉攏他,也就便是與他背後的勢力牽上了線,不久後亂世來臨,我闌山不僅可以安穩一方,甚至可以舉兵天下,何樂而不爲?”一個儒雅的男子起手拱手道,眉目間在說話時有一種憧憬與興奮。
男子在徐不緩的示意下剛坐下,另一人卻又是拱手站了起來,約莫四十多歲,一臉的橫肉,眼睛露出精光,道:“大當家的,我倒是不怎麼贊同小凌的看法。”
“哦?”
“此子心狠手辣,做事果斷,亂世中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我闌山勢弱,必然會引起他人窺伺,若讓他成長起來,定然對我闌山有害無益。”男子頓了頓,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所以老夫認爲,應當!”說著比劃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不可,萬萬不可。”那叫小凌的青年站了起來,急忙道,頓失了一分沉穩,讓座上的徐不緩看的眉頭一皺,“都別吵了!”
兩人才悻悻的坐回座位上去。
“風月,你看如何?”徐不緩轉過頭,看著身旁伊人,眼睛裡明顯多了一絲柔情,輕聲問道。
茶風月也並不矯情,沉吟了下,又抿了一口茉莉清茶,“我倒是認爲,此人有情有義。應當拉攏,與之交好,亂世到來,羣雄並起,我們便可與他背後的勢力結盟,於他於我們都有著莫大的好處,我們地處西北,可進可守,當時候逐鹿天下我們也可分一杯羹。”
語出驚人!
全場寂靜,只有那叫小凌的青年一臉嚮往的看著茶風月,直到徐不緩輕咳了兩聲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哈哈,風月可真是好長遠的眼光!沒想到你一弱女子也會有如此雄心,夫君我當然要與你作伴,共逐這江山!”徐不緩卻是突然一陣大笑道,身上的氣勢不經意間散出,燭火在一瞬間熄滅。
“來人啊!掌燈!”葛歡立起大聲吩咐道。
幾個手下匆匆跑了上來點上了燭燈,然後迅速離開了。
廳堂再度燈火通明時,卻發現上座的徐不緩與茶風月都已經不見了,沒有了大當家的壓力,屋子裡頓時鼎沸了,都在議論今夜這一議。
卻沒有人知道也正是那個叫茶風月的女子的一句話,闌山從此變得不再一樣,多年後名垂青史時卻少了那一個改變了這一切的魅惑衆生的奇女子。
次日清晨。
“當家的!當家的!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如此失態,慌慌張張的。”葛歡一皺眉,看著一路疾奔過來的手下道。
今日天剛矇矇亮,葉雨城便起牀了,剛出院子邊看到二當家葛歡在不遠處練拳,心生好奇,昨日還對自己等人心生敵意,今早卻又來門口故意與自己碰面。兩人便在院子前的一塊大石頭上隨意攀談了起來,但多數是葛歡在講,葉雨城靜靜地聽著。
“不好了當家的,昨日清晨,我們的人在天湖那裡遭到了吐蕃的埋伏,死傷慘重。”來人大喘著粗氣,臉龐通紅的道。
“什麼?”葛歡大吃一驚,吐蕃每年春後都會來祁連山脈一段騷擾下,但今年似乎有些過早了,讓他們感到措手不及,“景非人呢?”
那人也是一急,“三當家一聽到消息帶著兩千個兄弟就走了,我聽老伯的話立馬就來稟告你了。”
葛歡聞言一聽,氣得渾身發顫,手指捏的咔咔作響,轉過頭強忍著對葉雨城客氣的一笑:“不好意思,葉老弟,老哥我有事得先去一步。這闌山上下你自可隨意走動。”
“客氣了,大事爲重。”葉雨城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道。
葛歡急匆匆地剛走,馮熙來便竄了出來,看著葛歡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師侄啊,怎麼安排?不會真打算在這闌山住下去吧。我們還要在中秋之前趕到漢城去看我師兄啊。”
“不急,他們既然是故意將我引上山來,而且看今日這二當家的態度,估計他們沒什麼惡意,反而有一絲拉攏的意味在其中。”
“拉攏你?爲啥?”馮熙來更加疑惑不解。
“不知道,這闌山可以隨意走動,我四處走走。你隨意。”葉雨城轉身邁步向著山巔的方向行去。
闌山說是祁連山的主峰,其實也就是東南方向而已,在那祁連山脈更深處,山峰直插雲霄。
而即便是這闌山也高聳入雲,闌山山寨不過是紮在半山腰的一塊地勢平坦處罷了。
葉雨城繞著院子後並不怎麼陡峭的山路一路向山巔而去,也不知是誰竟然會在這裡開出一條路來,一直通向山巔。
葉雨城也便抱著一絲好奇心向上走,只是越走越覺得心裡有些不寧,彷彿有人正在背後窺伺著自己。
“誰!”陡然轉身,短劍如同一道流星劃過寂靜的天際,深深地嵌入了遠處三人合抱的大樹中,只聽得一羣羣被驚的小鳥撲騰而起。
“哈哈哈……”突然一道笑聲響起,聲音清脆,但卻釋放著一股狂放不羈的氣勢,“你就是那葉雨城?”
“在下便是,不知閣下何人?”葉雨城一雙丹鳳眼目光陰晴不定,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暗自納悶,“怎麼所有人都識得自己?”
正納悶間,一人身著紫色勁裝,墨綠色波浪頭髮披散著,目光凌厲,最讓人心顫的是她那刀削似的嘴脣,“哈哈哈……在下徐不緩!”
“徐不緩?”葉雨城一怔,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昨夜喝酒時,他可是親耳聽得茶風月說大當家的便叫做徐不緩!但這徐不緩怎麼會是個女兒身?雖然來者氣勢強大,但一時間強烈的現實反差讓葉雨城搖了搖腦袋,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如假包換徐不緩!好奇我爲何是一個女子嗎?”淡眉輕挑,眼睛看著葉雨城,目光兔絨一柄銳利的長劍直直地刺了過來。
葉雨城沒有說話,闌山大當家是一介女子嗎?那她和所謂的寨主夫人豈不是背背?一想到茶風月,頓時昨晚那讓人心血噴涌的畫面浮上心頭,葉雨城定了定神,“又如何?”
“攀山而已。結個伴兒。”
兩人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主,並肩站在那闌山之巔,恍若隔世而獨立,皓皓白煙在腳下臣服,仿若飛仙,而那藍得透明的天空彷彿觸手可及,“真是好風光!”葉雨城忍不住讚歎道。
“好風光,哈哈,一覽衆山小!”徐不緩眼神銳利的看著前方,一手平攤而出,細如斷脂白玉的手掌之上一塊古銅色的牌子呈現,上雕狼頭,書有“闌山令”三字,蒼勁有力。
葉雨城沒有接,而是看著那腳下的世界,彷彿自言自語道:“看盡山河者無數,得這江山者幾人?”
“哈哈哈……”徐不緩越笑越是狂放,那笑聲中有著蔑視天下的大氣,彷彿什麼都不看在眼中一般,“葉雨城是吧,明人不說暗話,我徐不緩便是要拉攏你,即便你不如我這闌山,也是我闌山的人,持此令,闌山勢力所及無人敢擾!”
葉雨城聞言卻是依舊搖了搖頭,“既然你如此坦誠待我,我也不能害於你,你當知我父乃是葉糧山,而我,終究是要復仇,說不定我還會與這天下爲敵,跟我扯上關係對你們闌山沒有任何好處。”
徐不緩聞言神色卻是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大笑了幾聲,冰冷的殺氣瞬間瀰漫開來,眉目一凝,“我徐不緩,認定的朋友,即便是這天下不容他,我徐不緩及我的勢力即便與這蒼天白雲爲敵也要容下他!”
葉雨城一愣,緩緩接過那厚重的闌山令,也不再多說,不論她徐不緩此言有幾句是真,又有幾句爲假,能說出這番話就值得他葉雨城尊重!雖然他知道他們看中的可能是自己身後的勢力,至少在他們看來,是自己背後的勢力在積極的爲自己造勢。
下山時候已然是晌午十分。
“師侄啊,你一上午去了哪裡?”馮熙來剛發現葉雨城的蹤跡便跟了過來,一臉笑呵呵的模樣,“聽說闌山與吐蕃軍起了衝突,他們人都不在,只有那寨主夫人茶風月在等你開宴呢。”
“哦?”葉雨城露出思索的神色,此女太過聰明,總感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一般,不得不提高警惕,向著廳堂偏處行去。
剛到門口,便看到一道倩影呆呆的看著門口,眉目間流露出少許落寞,配上那嬌美的容顏,人見猶憐。
“誒,讓兩位見笑了,只是如今戰事越發頻繁,而今天下不穩,讓我有些感慨罷了。”見得兩人進入,茶風月連忙起身道。
“哈哈,人之常理嘛,想必夫人定是十分思念大當家的了。哈哈”馮熙來一邊承著話,一邊跟葉雨城坐下。
葉雨城扯了扯嘴角,他剛下山,倒是沒來得及告訴馮熙來實情,到現在他還以爲寨主是個魁梧高大的壯漢吧。
茶風月微微一笑不再說起什麼,只是讓葉雨城兩人吃菜,不時還主動爲葉雨城夾菜。
飯過三旬,葉雨城坐在那裡看著馮熙來與茶風月攀談,不時出神,他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吃一頓飯而已,不然何必非要等自己?他應該知道自己與徐不緩的會面了吧。
就在葉雨城有些疑惑,將要離開之時,茶風月提出要相送,說正好去後山路過西院,剛邁出第一步卻是一個不穩,身子突然向前傾了過去。
葉雨城連忙伸手相扶,一陣芬芳撲鼻而來,亂人心神。
茶風月慌忙中站好,臉色緋紅,推辭說腳崴了,便不多相送了,匆匆在下人的攙扶下回了後房。
留下一臉怪異的葉雨城在原地,嘴脣蠕動,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突然多出來的一枚翡翠玉葉,晶瑩剔透如同湖水靜流。
正是當初葉雨城在涼城時讓小二遞交給媚孃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