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們走吧!就讓我們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再爲忠武大軍做最後一點貢獻!”突然一個傷員,一把奪過身邊扶著他的將士手中的長劍,對著李軍堅決的說道,眼神裡是一種視死如歸的榮耀,是一種源自胸腔裡面的熱血與執著!
“不!不行!你們都必須跟我走!快讓大軍掩護!”李軍看著他焦急地說道,然後又回頭大聲吼著後面的將士。
“不!別讓兄弟們白白枉死,將軍!你們走吧!讓我們再爲忠武大軍抒寫一次傳奇吧!”那人眼睛盯著李軍,那種視死如歸的士氣,讓所有人都一震,但止不住的是他眼中滾燙的熱淚。
“對!將軍!讓我們再衝鋒一次吧!我們能行的!忠武軍沒有一個逃兵!我們要死在馬背上!”不少傷員紛紛附和,他們都不願意成爲忠武軍的累贅,都不願意讓兄弟們爲了自己去送死,打亂了計劃好的一切。
李軍沉默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鮮血溢出嘴角,“好!你們是忠武軍的好男兒,也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手下!我們會給你們報仇的,你們的親人我一定照料好!”
“快走吧!將軍,來不及啦!記得給兄弟們報仇!告訴他們,我們沒有退縮過!”傷員們紅了眼睛,熱淚止不住滾落,但卻頭也不回地拔劍上馬,調轉馬頭,對著那萬騎洪流長劍直指,“衝鋒!”
“衝鋒!”
“衝鋒!”
破曉時分,黎明升起的時刻,不到兩千人,白布裹不住他們的滿是傷痕的軀體,面對滾滾的鋼鐵洪流,他們豎起了手中的長劍,豎起了心中的執著,心中的榮耀與信仰,發起了自殺式的衝鋒。
短短的距離,不到五里,戰馬來不及提速,便與鋼鐵洪流遭遇,瞬間被淹沒在黑色的大浪中,但卻阻擋了對方前鋒軍的衝鋒腳步。
兩千勇士,用他們的生命,給忠武大軍爭取了片刻的時間。也正是這片刻的時間,改寫了整段歷史,直到多年之後,史書頁還將這一戰書寫。
除了兩千勇士,忠武大軍在敵人衝鋒前全部撤離,李軍走在最後,在馬背上不時地回頭,看著瞬間被淹沒在黑色洪流中的兄弟,牙根上的嫩肉都要破了,鮮血長流,那是憤怒,沖天的憤怒,足以燃燒整個平原。
而不少忠武大軍的將士們,都不忍回頭看那悲壯的場面,只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長槍,一股滔天的戰衣在瀰漫。
居庸關大將軍見忠武大軍潰逃,更是確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斷,那些疑雲都被眼前的血色勝利衝散,下令緊追不捨,三萬鐵騎全力衝鋒。
整片平原都在抽噎,塵土漫天,枯黃的草被鋪天蓋地的馬蹄淹沒。
可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忠武大軍緊緊向前衝了一小段距離,就突然全軍停了下來,擺好了可笑的防禦陣型。
這讓後面的居庸關將領頗爲不解,眼看前鋒軍已經衝到了忠武大軍的面前,一股不好的預感充斥在每一個居庸關將領心中。
“糟了,不好!恐怕有詐!快退!快退!快停下!”那個銀色盔甲的將軍突然想到了什麼,恐懼的大喝道。
但一切都晚了。
忠武大軍前排的人突然衝馬背上取下一個燈臺般形狀的東西,上面黑乎乎地黏著什麼糊狀物,然後一個個還未熄滅的火種被全部拋在了燈臺形狀的柱子上。
“轟——”一片熊熊的火焰瞬間燃燒起來,映紅了旁邊站著的忠武軍將士們的面龐,更映紅了他們的眼睛,無盡的歇斯底里瞬間爆發!
馬背上八千餘將士瞬間高高舉起弓箭,彎弓搭箭,無盡的憤怒都融入在那髒乎乎的長箭中。
“射!他媽的都給老子射!”李軍猛然一聲暴喝!搶過身旁一個將士手中的弓箭,彎弓搭箭,弓如滿月,頭半偏,弓弦靠著下巴,嘴中卻不停地噴著唾沫,歇斯底里地大喊。
“咻——”一箭射出,穿過熊熊燃燒的火焰,早已被馬油和酒浸泡過的長箭瞬間燃燒,彷彿一道白日的流星,劃過長空,卻撲了個空,落在了枯萎的黃草上。
緊接著,“咻——咻——”聲不絕於耳,無數的紅流星劈天蓋地而去,與疾奔而來的鋼鐵洪流轟然相撞,前面的全是輕騎兵,沒有身著重甲,只是硬皮甲和關節甲著身,頓時被火箭射中,翻落下馬背,在地上還未來得及掙扎,便又被同班的馬蹄踏碎。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不少落空的火箭掉在枯黃的草地上,瞬間點燃乾枯的黃草,熊熊火焰從黑色洪流中間突兀的出現。
然後以眼光所反應不及的速度瞬間高漲,將黑色的洪流瞬間包裹,淹沒。
“啊啊啊——”亂箭命中,數不清的人翻身落馬,在地上掙扎,可這樣只能更快的讓地上的枯草燃燒起來。
居庸關守軍將領頓時懵了,呆在馬背上,手中握著的馬刀滑落,然後雙手痛苦地抱住腦袋,面部扭曲,“完了,完了,全完了。”
“將軍快走!”後面還沒有衝到前面的居庸關將士大聲呼喝道,而將軍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再說一句話。
跑?這是用酒和馬油早就澆灌好了的一片枯草,難怪自己之前剛追上來的時候,騎在馬背上居然嗅到了一絲酒味,原來是揮發了的酒水瀰漫在空氣中,只是被馬油的味道壓蓋住罷了,你再快能跑的過趁著風勢的大火嗎?
短暫的茫然、痛苦、和絕望之後,那人突然仰天長嘯起來,悲涼的呼嘯聲在噼裡啪啦的大火中被淹沒,而更多的掙扎與**被漫天的大火所吞沒。
“跑!快跑!”另一邊,看到眼前景象的忠武大軍將士也愣住了,手中的弓箭暫時忘記了放出,眼前熊熊的火焰燒破天空,整個人的臉龐都是紅銅色。
短暫的愣住過後,隨著李軍和琛逐月的大喊,所有人開始反應過來,而胯下的戰馬已經開始戰慄,連忙調轉馬頭趁著西北方向跑去,雖然是西北風,但火勢一樣會向這邊蔓延,因爲這裡的枯草實在太多了!連綿不絕全是枯草!
整片關外平原,兩邊是黑壓壓的騎兵部隊,而中間的大火彷彿一隻妖物,要將侵犯他的人馬通通撕碎,大火順風而行,緊追著忠武大軍的腳步,讓後面的人脊背都全是汗,有冷汗,也有恐怖的高溫造成的汗水。
“別停下!快快!快跑!”忠武大軍彷彿一匹受驚的野馬,在平原上奔跑,歇斯底里。
而居庸關守軍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在風勢的下方,馬力又怎麼能跑得過風?越來越多的人被大火抓住,然後吞沒,悽慘的叫聲不絕於耳,慘絕人寰。
有人發現這樣的徒勞,駐馬在原地,看著即將吞沒自己的大火,不甘地嘆了一口氣,發起了最後一次衝鋒。
也有人想到要向東北或者西南兩個方位逃跑,但無奈胯下的戰馬在屁股後面就是火的情況下,完全失去了控制,不住地向前跑,拼命地向前,任士兵用繮繩將馬脖子勒到滿是血跡,才偏離了一點方向,向著兩邊跑去。
但那有如何?兩個方位的火勢毫不遜色,整片枯黃的世界頓時變爲了人間煉獄,大火熊熊沖天,肉體燒焦的噁心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還有那滾滾的黑煙,穿破一切,訴說著這一戰的無力與悲涼。
忠武大軍一路倉皇逃竄,好在清晨西北風正是時候,很好的抑制了這個方向的火勢,忠武大軍才得以越過一條不算很寬的河溝,逃出生天。
又前行了足足兩個時辰,確保了安全之後,大軍纔在一片空曠的平原安營紮寨,而衆將士早已是精疲力盡,清晨那一戰,耗盡了忠武大軍最後一絲氣力,對時機的把握,對敵人的控制等等,都必須步步爲營,一步錯,那麼今日的大火必定難以燒起來。
火頭營剛下馬立即就開始做起了活,衆將士也強撐著著精疲力盡的身體一點點地做了些防禦工事,比如灑下驅獸粉、佈置暗釘之類的。畢竟在平原上,忠武大軍就是一支孤軍,不止要面對居庸關守軍的堵截,還要小心鮮卑人的圍追。
不到夜晚,衆人就將取暖的篝火全部熄滅了,用土覆蓋上表層,讓那一小片土是暖和的,然後在不生火的夜晚,衆人圍繞著那一片小地,也不脫掉皮甲兵器,相偎而睡。
都沒有人提起今天那一戰,提前那兩千個兄弟。但並不代表他們心裡不想念,不少人紅紅的眼眶便是證明,但現在爲了生存,一切都必須拋開,保持最好的狀態,纔有能力給他們報仇,不能讓他們白白的付出!
忠武軍早早地駐紮休息來養精蓄銳,而距離他們不遠的大火卻還在熊熊的燃燒,若不是中間有一條足以當做防火帶的河溝,那忠武大軍的結局也慘不忍睹。
大火燎原,丈餘高的大火順著風勢一路蔓延,依靠著風勢帶著一些零星的火種越過一條又一條的河溝,就這樣迅速地蔓延開來,整片平原都在抽泣,大火燒破天空,星辰彷彿都傾瀉。
他當然知道這火燒的有多猛,範圍內的人絕無生還的希望,也知道自己的兄弟們是回不來了,但臉上卻沒有一絲情感的變化,依舊那般陰翳地看著遠方,那裡火勢正猛,大火燎原,亮如白晝。
輕輕動了下自己腰間的翡翠流紋環,右手握住左手的食指,輕輕掰了掰,發出“咔咔”的聲響,“不知道李軍死沒死。”
沒有人回答,呼呼的西北方走過,似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