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雷雨依舊,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平原上回蕩。
一支不足千人的騎兵精銳在黑夜中急速前行,領頭一人中等身材,圓臉小眼睛,一道猙獰的蜈蚣疤盤亙在鼻樑中間,甚是恐怖,手持著一把從鮮卑軍庫裡得來的大彎刀,胯下馬蹄奔騰。
此人正是王四,李軍收回懲罰,讓葉雨城、王四、王二三人戴罪立功,率領精銳八百騎,分兵突襲鮮卑,出其不意,迂迴作戰(zhàn)。
王二緊隨其後,滿臉的興奮。
葉雨城在第三騎,一臉的平靜,彷彿現在去的不是鮮卑勢力的深處,而是在尋常小巷閒逛一般,三棱穿孔大刀斜掛在背後,任雷雨澆打著一切。
八百鐵騎如同一把黑色的彎刀,正在朝著敵人的心臟斬去,死一般的沉默。
“咳……呸!”王二耐不住寂寞,想要說兩句,結果剛張開嘴巴,立馬就喝了整整一嘴的風夾雨,連忙又低下頭去,伏在馬背上,連吐了幾口唾沫。
乾元二十三年,十月下旬,深秋夜。
居庸關。
北方的寒風在夜晚格外的刺骨。
此時高級將領卻全部被召集了到了居庸關防務處廳堂議事。
根據遊騎小將萬江提供的情報來看,拓跋金的黃沙壑勢力居然被李軍的忠武大軍一舉攻破,如今鮮卑必然知曉了這件事,鮮卑以好戰(zhàn)和護短而聞名,必然會興起戰(zhàn)亂,這與他們之前的計劃出入太大。
一個眼神陰翳的人高坐在廳堂之上,身著銀色盔甲,一臉愁苦和狠厲之色,用手不時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怎麼辦?這混球居然搞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將軍,此事一出,鮮卑必然會舉兵來犯,到時候我們的境況可不妙啊。本來只是聯(lián)合拓跋金那個傻子做做假象,沒想到卻被李軍他們給打破了?!绷硗庖蝗艘采碇y色鎧甲,不過官銜比坐上之人較低,在下面思索了一番,說道。
“我看,不如我們將這件事稟明給林大人吧?”一人輕聲說道,帶著試探性的語氣。
乾元二十三年,十月深秋。
朝廷不少權貴得知了一條消息,李軍帶領的忠武大軍一舉擊破了黃沙壑,而在此前,擒殺了鮮卑左賢王的親侄拓跋金。
一得知此條消息,不少人露出了難以言表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只有一人在看到消息時整整笑了一刻鐘。
此人便是當朝宰相——聞名天下的陸問天!
在居庸關軍中安排好眼線的他怎麼會不知道事情的一切進展?只不過李軍的表現超乎了他的意料,完完全全將那些權貴的棋盤打亂。而這時,就該自己落子了。
據傳隔夜在劉乾大帝寢宮裡傳來了大笑聲,可見這件事情的影響之廣。
而在千里之外的葉雨城全然不知他們的行跡早已完全被朝廷中知曉,只是拼命地爲著活下去而絞盡腦汁。
此前王四、葉雨城率領的八百精騎曾遭遇了一支訓練有素的斥候部隊,行事果斷的葉雨城立馬就緊追不捨,將對方五十人全部斬殺才繞道遠遠地避開是非之地。
而分兵之際,從呂菡紫那裡借來的黑角硬弓在葉雨城手中發(fā)揮出了令人震驚的力量,弓如滿月,三箭齊射,在馬背上彎弓搭箭殺人於百步之內。
看到墜星箭法如此神猛,王二也想要學習,一路上也沒事自己抱著那本泛黃的墜星箭譜使勁琢磨。
此行目標便是鮮卑騎兵留下的地圖上面的鮮卑勢力深處,不得不小心行事,一路上衆(zhòng)人白天潛伏,深夜前行,若是遇見小股的斥候或是部隊,直接抹殺,或是遠遠遁走,連續(xù)十天來的奔走,讓八百精騎渾身疲憊,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都感到渾身上下痠痛難耐,有氣無力。
而遠在幾百裡之外的忠武大軍此時情況也並不樂觀,再次遭遇了居庸關守軍,與他們在一塊平原上交鋒,各有傷亡。
“將軍,怎麼辦?後面的居庸關守軍緊追不捨。但卻又不進攻,僅僅是在離我們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安營紮寨?!辈簧賹㈩I擔心地對著李軍道,一臉的愁雲慘淡。
而李軍也好不到哪裡去,幾次三番的傷亡減員,又再次分兵,使得忠武大軍人數已不足萬人,再除去一些傷員,整個忠武大軍的戰(zhàn)力只有八千人馬,而且疲於奔命,舟車勞頓,使得所有將士苦不堪言,李軍表面鎮(zhèn)定,心裡卻是焦急萬分,和琛逐月談了很多次,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意見。
“急什麼?你認爲他居庸關的人,能把我們一萬人吃下嗎?”李軍故作鎮(zhèn)定,但不無道理地說道,“你們要穩(wěn)定住軍心,再熬過幾天,一切都會有所好轉?!?
“是,將軍?!睅讉€將領,硬甲上還沾染著血跡,咬咬牙關領命下去了。
李軍轉頭,看著旁邊文文弱弱的琛逐月,語氣不緩不急地道:“你說說看吧?!?
琛逐月回頭,看著居庸關守軍駐紮的地方。
平原上視野極其開闊,遠遠地便可看到招展的居庸關大旗,密密麻麻的小黑點一字排開。
“反正,我們絕不能回頭,他們一字排開,看似防線極爲薄弱,但我恐是在引我們逼急了跳牆。”琛逐月皺眉手指指著對方大營,說道。
“我也正有此意。但這麼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要扭轉局面,不然恐怕?lián)尾坏侥翘炝??!崩钴娐晕⒁怀烈?,握了握拳頭,說道。
“那就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打他們一個難以置信!”琛逐月突然高聲道,彷彿早已想好了對策,就等李軍這句話了。
當日,忠武大軍居然再次烹食馬肉,瀰漫開了酒味,被居庸關守軍的斥候遠遠地就聞到了濃烈的酒味。
“你說什麼?”那夜在議事廳座下的銀色盔甲將軍拍案而起,“他們居然在這種時候喝酒?你確定沒有弄錯?”
“屬下再三確認了,屬下冒險向前又潛了一里多地,親眼看見他們的火頭軍擡著滿滿一大缸烈酒過去。”那個斥候單膝跪地,一臉堅信地說道。
旁邊一個小將聞聽此話,頓時坐不住了,拔出手中的長劍,“將軍!這可是大好時機??!忠武軍自暴自棄了,我們大可一舉拿下他們!”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在整個營帳中響起,說話的小將被將軍一耳光抽地倒在桌上,一臉的委屈和茫然。四周坐著的幾人都感覺心驚肉跳,這將軍性格暴躁,讓人感覺如履薄冰,怕哪一天脾氣上來一刀把自己給殺了都有可能。
“老子叫你多讀點兵書,你懂個屁!這他媽的分明是在勾引我們上鉤!那拓跋金說不定就是這麼死的!”將軍青筋暴起,大喝道。
“那我們怎麼辦?”另外一個小將略顯得沉著,開口請示。
“等!等他們失去耐心,防備之心最低的時候,我們一舉擊破!”雄壯的聲音在居庸關大營中迴盪。
破曉時分,忠武大軍動了,陸陸續(xù)續(xù)的人馬開始撤離大營。
居庸關將士一夜未能睡好,因爲將軍讓他們時刻待命,冰冷的鐵甲在晝夜溫差極大的北方夜晚,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寒冷與刺骨。
而得到忠武大軍有所行動後的將軍卻反而猶豫不絕了,直到軍事?lián)u著羽扇對他說,此時正是忠武大軍防備最薄弱的時候,因爲一心不能二用,他們既要收拾裝備、物資,還得防備我們,而且行軍速度提不起來,這時出兵,定能如探囊取物般。
將軍話沒聽完,便當即拍案下令,全軍立即出動,八千輕騎在前直奔忠武大軍而去,居庸關大旗在空中迎風招展,將士們躍馬而追,長槍直指,好不威風!
而再看忠武大軍,氣氛沉悶,自從上次離開黃沙壑後在沒有下過一場雨,衆(zhòng)將士硬甲上血跡斑斑,塵土污垢貼在關節(jié)處到處都是。
“快快快快快!”李軍當先一騎,最終不停地吼道,因爲他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了,不時擡擡頭,看向更深處的天際,不知道葉雨城他們此時情況如何,希望他們都無恙纔好。
等到震耳的轟鳴和馬蹄聲響起,大地都在顫抖,居庸關大軍足足三萬騎,猶如一道疾風勁浪,鋪天蓋地而來,聲勢浩大。
而忠武大軍卻一下子亂成了一團,衆(zhòng)人慌忙中,竟然人踩人,馬擠馬,一時半會撤退不了,整個大軍都被後面的傷員拖慢了步伐。
“殺啊!給我上!”居庸關大將一聲暴喝,手中的馬刀斜指,身後千軍萬馬向前奔涌,“一鼓作氣衝散他們!快!殺!”
“殺啊!”大軍咆哮,距離忠武大營已經不足五里,鐵騎再次發(fā)起了衝鋒,刀兵出鞘的蜂鳴聲讓人顫抖。
“媽的!快退?。】彀?!”李軍眼睛都紅了,眼前的傷員都是跟著自己東征西站的親兄弟,決不能放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