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兒一進婚宴現場，趙子衿就一直沉默，典禮的時候，衆人都在看臺上的一對新人，可是他的眼神就一直若有似無的瞟向鄰桌，而尚可凡呢，視線則一直在好友和鄰桌之間來回逡巡。
兩年前，得知悠悠去了米蘭，又在家裡無意中聽父母說起兩人在鬧分居的事兒，他幾次三番問趙子衿，可這傢伙就沉著一張臉緘默不語，再後來，他無意中也撞見幾次他和方以柔在一起，這種事兒在圈子裡也不少見，再加上他和方以柔之前的那一段別人不清楚，作爲自小長大的發小，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便也沒有再問起。
只是後來有一次兩人在一起吃飯時，他無意中問了一句，對了，你的郵箱是不是一直沒有用啊？
“怎麼了？”記得當時，趙子衿這樣問著。
“我給你發了一封郵件，就是問你先前同德國開發商的那個案子，可是你遲遲沒回音，後來正好見到了你，反正合作已經成了，這事兒我也就沒再問你。”
當時，趙子衿聽著，眉頭已經越皺越緊……
過了不長一段時間後，半夜三更的，他正溫香軟玉在懷，突然接到了趙子衿的電話，他還沒來得及發作，那邊已經先沉沉出口：“我在你的酒吧，陪我喝一杯吧，我，今兒個，離婚了！”
……
婚宴一直鬧騰到晚上，快要結束的時候，吳悠接到楚傑的電話，聽聞他已經到了B市的時候，很是驚訝。
“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那邊的楚傑問著，想象著她現下滿臉驚愕的樣子，面上已不覺露出幾分溫柔笑容。
“婚宴現場。”吳悠說完又補充了句現在所在酒店的名字。
“什麼時候結束？”楚傑問著，看了下手錶，七點多一點兒，還不算太晚，心裡已經在盤算著什麼。
“應該快了吧。”
長輩們都已離席，只剩下他們同輩的這一干人鬧得愈發歡實，吳悠看著被折騰的已經狼狽不堪的一對新人，心裡暗暗掬了幾分同情。
“那好，你在那裡等著，我現在過去接你。”楚傑這樣說著。
“不用了。”吳悠下意識的出口拒絕著，想著三個四哥都在這兒，怎麼著她也回得了家啊。
“我已經駕車過去了，你就在那兒等著我就成，先這樣了，我開著車子呢。”楚傑的聲音溫軟如風，帶著幾分勸哄。
“那好吧，你駕車小心。”說完，吳悠先掛斷了電話，而後看一眼似乎沒打算收手的發小們，扯一扯坐在自己身邊的吳紹海，說道：“三哥，一個朋友從國外回來了，我先走一步了。”
“我送你。”吳紹海說著就要起身。
“不用了，他說過來接我。”吳悠安撫下他欲起身的動作，面上帶著盈盈笑意。
吳紹海何等精明的人，仔細一想，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十有是楚傑，沉默了一瞬，便點點頭，只叮囑了她一句：“早點兒回家。”
“嗯。”吳悠點點頭，看了看那邊兒玩的正歡的人，接著又囑咐了句：“三哥，待會兒你跟四哥說一聲啊，別讓他……”後面的話未說完，便被面前的人打斷。
“我知道，不會要他亂說。”吳紹海顯然早已料到她會說什麼。
吳悠滿臉的笑意，伸臂抱了下自己的哥哥，討好般的諂媚了聲：“三哥，你懂我的歡喜！嘻嘻。”
被自家妹子一誇，吳紹海冰山的面上不覺蔓延開一抹淡笑的寵溺：“嗯，去吧，記得早點兒回家。”最後，再度囑咐了一聲。
趙子衿從洗手間回來，恰好看到她滿面歡喜和吳紹海互動那一幕，而後便瞧著她提著包包提前離場。
心下一思量，頓覺一切皆索然無味，知會了尚可凡一聲，便也提前離開。
步出電梯，正準備去停車場取車，卻看到酒店門口立著的那個身影，只一頓，便轉了步子，邁向那個身影。
“去哪裡？要不要送你一程？”
突來的聲音令吳悠驟然回首，看著身後不知何時走近的身形，微微的愕然，旋即回過神，不答反是問道：“你也出來了？”
“唔，裡面太亂了，出來透透氣兒。”趙子衿勾脣，笑了笑。
一切太過自然，彷彿是相熟的朋友閒聊。
在此之前，吳悠設想過無數種兩人再見的場景，是雲淡風輕的道一句：你好，好久不見，還是淡淡的寒暄問候：一切還好嗎？亦或是尷尬的兩兩相忘，最後道聲再見……
可是，在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卻發現現實與想象中差了太多。
百轉千回的思緒也不過只是短短一瞬，吳悠衝著他點了點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要去哪兒？送送你？”趙子衿首先打破沉默，再度出口問著，說完，還揚了揚手中的車鑰匙。
“呃，不用了。”吳悠剛一說完，便有車子靠在他們幾步之處，兩人同時望去。
車門打開，楚傑步出駕駛室，喚了一聲：“小悠。”視線掃過站在她身邊的身形時，一怔，而後點點頭，禮貌的算是打聲招呼。
趙子衿沒有動作，只是視線緊緊盯著已經走過來的身形，眸裡流轉過太多的情緒，來不及探究已經隱藏。
“我先走了，那，再見！”吳悠衝著趙子衿點點頭，而後便邁步走向車子。
吳悠心不在焉的回著楚傑的話，透過後視鏡，看著那抹立在夜色中的身形漸漸模糊。
方纔是她回來後第一次認真的，還算仔細的打量著他，他看上去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似乎瘦了幾分，也許是商場上的勾心鬥角遠遠要比部隊裡複雜許多。
她也是在昨日才偶然得知他一年前就轉了業，現下管理著他和尚可凡合開的IT公司，並沒有如衆人所想的那般接管趙氏集團，一年了，他在商場上的業績和榮譽遠遠不比在部隊遜色，反而更是出色，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的，他是那樣的優秀。
——他爲了我放棄自己一手擴展的事業，去投身軍隊。
記憶裡，似乎有誰這樣說過，掀起了某些覺醒的回憶。
吳悠搖搖頭，甩去心裡那絲漸起的苦澀和煩躁，是啊，當初爲了和家人對抗，毅然從軍，而此後，便沒有了再呆在部隊的必要，何況，若是離婚，轉業後，便沒有那麼多的限制了。
其實，這一點吳悠早已想到，只是刻意逃避著不去深究而已，而如今，這些記憶再度掀起，其實，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趙子衿就那樣立在原地，看著楚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看著他細心地用手虛掩在吳悠的頭頂，生怕她不小心磕到頭，看著那輛白色的奧迪Q7緩緩融進了夜色。
明明是夏天，他卻覺得遍體生出了幾分寒意，隨著肌膚緩緩滲進肌理……
許久許久過後，脣角緩緩的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帶著幾許自嘲，轉了身子向停車場走去……
“累了？”楚傑看著身邊的人好半晌都未回話，只是懶懶的靠在座椅背上，便出聲問道。
“嗯，今兒一早就起來了，一直折騰到這。”吳悠無奈的說著，聲音裡滿滿的疲倦。
“那，我先送你回去？”
“嗯。好吧。”吳悠抱歉的應了一聲，接著說：“真是不好意思，要你白白當了一趟司機。”
“你怎知我不是正深感榮幸呢？小悠。”
楚傑的聲音太過溫柔，也幾許曖昧，令吳悠警醒了幾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楚傑也有幾分尷尬，懊惱著自己的唐突。
一路無語，沉默的氣氛一直到了總參大院總門口。
“就停在這兒吧。”吳悠說了聲，裡面進不去了，警衛會查崗的。
“嗯。”楚傑應著聲，踩下了剎車緩緩停下。
“我進去了，你開車回去路上小心。”吳悠說完，便要轉身。
“小悠。”楚傑突然出聲喊住了她。
“嗯？”吳悠頓住腳步。
“你明天有時間麼？一起吃個飯？”
“呃……晚上下班後吧，成麼？”吳悠思量著明日的工作安排，這樣說著。
“嗯，下班後我去接你。”
“不用，你訂好地兒告兒我一聲，我自個兒開車過去。”
“好。”楚傑笑著點點頭，知道她在某些事情上的堅持，並沒有異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