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勾澤所帶領的大軍已經跟石天匯合，說明了顏竹心這邊的情況，兩人商量著，便一起來此等顏竹心的到來。
一直等到午時，顏竹心所帶領的大軍才抵達了洪水下游。
遠遠看到領頭的顏竹心那一襲青衣，石天立刻下馬快步迎上前，纔到跟前，立馬就跪下朗聲叫道：“末將石天叩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後一衆將士也跟著恭敬跪下來，朗聲喊道：“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石天身後的勾澤瞥了顏竹心身旁的莫辛一眼，纔跟著跪下請安。
顏竹心眉眼半瞇，目光劃過石天那黝黑的赤膊，眉梢微揚，朗聲應道：“都起來吧！”
聽到聲音，衆人這才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顏竹心翻身下馬，幾步走到石天面前，瞇起的桃花眼在他蕎麥色的臉上掃了一眼，才笑道：“我說老石頭，你這曬得都快成黑炭了！”
石天一怔，顯然沒料到她如今已經爲皇，還如此叫喚他，回神有些不好意思道：“在外征戰，哪有不曬黑的道理！”
“也是……”顏竹心若有所思哼了一聲，餘光瞥見勾澤正偷偷朝身後的莫辛瞄去，嘴角微微勾起，移開視線當做沒注意到，繼續跟石天說道：“你一會兒留一部分將士在此處看守要道，剩下的人隨我前往弱水之邊駐紮。”
“弱水之邊？”本以爲她會直接回宮，卻不想竟不是，石天忍不住疑惑哼了一聲。
旁邊的勾澤也聽到聲音，同樣不解地看過來，並沒有出聲。
“嗯！五日之後，我和元霽延約好了在弱水之邊一戰，誰若是勝了，便可以得到這天下！”顏竹心平淡地說道。
此話一出，聽到這話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石天直接就脫口而出：“什麼！你們竟然約好了在弱水之邊一戰！”
“嗯！”顏竹心又應了一聲，好笑地看著石天瞪大眼睛的模樣。
“這天下分明就要到手了，你又爲何浪費時間和精力再與他做這個約定！”石天知道她與元霽延之間的糾葛，所以並不希望他們兩個人有過多的糾纏！
本來他也是打算攻入皇城先她一步幫她將元霽延那小子拿下，卻不想陶海盛極其難纏，竟是將他的腳步拖了下來，後來陶海盛終於棄城撤退，誰知她竟召他回來，還不許再生戰亂，這讓他很不解。
顏竹心白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他那些小心思，沉聲道：“你可別忘了……一開始之所以發動戰爭是爲了什麼。”
她微微頓了一下，才嘆息道：“我與他肯定會有一戰，這是在所難免，逃也逃不掉的！若是這一戰之後，便能直接得到天下，也比你慢慢攻下他背後暗暗集結起來的大軍要快一些！”
石天一怔，錯愕道：“暗暗集結起來的大軍？”
顏竹心又白了他一眼，解釋道：“回來的路上，我讓莫辛暗中調查了一番，結合陶海盛莫名撤退不再正面迎戰的事情，我想，元霽延應該早就已經派人集結了曾經的人馬，讓他們保存實力，準備反擊。”
她並沒有說這個懷疑是因爲元霽延和影幻的聯繫，覺得那樣只會越扯越遠，他們大概是聯繫上之後，便開始著手這件事了！
“什麼！陶海盛撤軍竟然是爲了保存實力？”石天臉色一沉，脫口問道。
見顏竹心認真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本以爲是因爲自己戰術上勝了他，卻不想竟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顏竹心瞥見他臉上的不甘，眉梢微揚，柔聲笑道：“又不是沒機會再跟他打一場，到時候我將他讓給你，讓你跟他再決一勝負，如何？”
石天眼前一亮，立刻就應道：“好！”
站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勾澤探究地掃了顏竹心一眼，纔好奇出聲道：“若是弱水之邊一戰輸了了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齊齊擡頭看向顏竹心。
顏竹心沉默了一會兒，才認真道：“這件事，等到了弱水之邊，我再與你們說！順便也交代你們一些事情，將後面的事情吩咐清楚！”
勾澤眉頭輕輕一蹙，探究地掃了一眼顏竹心，奈何她此刻戴著鬼魅面具，根本就無從探究她此刻的情緒，只得先放一邊了。
顏竹心和幾個許久不見的將士聊了一會兒，便隨勾澤等人一起前往弱水之邊。
弱水之邊乃洪江的分支，分流而下，途徑雨墨國，是兩國貿易的重要幹線。
離洪江主幹道約莫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因爲隊伍一直在趕路，所以顏竹心便將速度降慢了下來，整整走了兩個時辰，一行人才抵達了弱水之邊。
之後大軍就地紮營，一直忙到了傍晚，才歇停。
吃了晚膳，顏竹心便將勾澤等人叫進了主營帳裡。
大夥兒均知道她是要說若是此戰失敗後的事情，不約而同地都沒有說話。
顏竹心進入帳篷後，直接走到案前坐下，這才擡頭看向尾隨進來的一羣人。
“接下來我要交代的事情，可能到最後都不用去做，但爲了以防萬一，還是需要大夥兒有那麼一點點的準備。”顏竹心見所有人都到齊了，便出聲說道。
“此戰若是贏了，天下就是我們的了，反之……若是輸了，這天下便是元霽延的！這便是我與他之間的約定！”
一旁的石天聽完，眉頭緊蹙，沉聲道：“就算弱水之邊我們輸了，還是有別的機會贏得天下！我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顏竹心直接出聲打斷了石天的話，擡頭認真看著他說道：“若元霽延他們也如此想，那就沒有可能有現今的約定！”
“連年征戰，百姓已經苦不堪言……此事因我而起，卻已然發展到我無法控制的地步。雖然我們每一仗都會善待百姓，但百姓終究還是被我們連累了！”
“我雖不是大善之人，但一路過來看到受苦的百姓，心裡還是受到了譴責……當初因爲仇恨，以爲很快便會結束，所以草率發兵……如今已經過去大半年，戰爭卻並沒有結束……”
“所以我會在還能控制的範圍內，儘快結束這一場戰爭！弱水之邊是很好的機會！”顏竹心嘆了一口氣，沉聲道。
其實，這一
路過來她曾想過就此放棄，但有了開頭，卻不得不走下去，若是不走下去，那開頭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不去做，會一輩子都放不下……
去做了，會一輩子都愧疚……
她不是大善之人，所以爲了自己的心，卻是犧牲了別人的平安……
譴責也好，愧疚也罷，她也只想隨心而動，就算最後也沒有解脫，至少……心裡可以好受一些！
“我若輸了……你們便投降元霽延吧，他不會拿你們如何的……至少，給百姓一個短暫的和平！至少，在我死後的一年內，都不要發動戰爭，這算是我最後的請求……”這句話，顏竹心卻是看向了勾澤。
她知道，勾澤比任何人都希望江陵國恢復到曾經的模樣，願意爲諸侯國，那是因爲皇帝是她，她不能保證，若元霽延爲皇，勾澤是否還願意爲諸侯國……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因爲那一個“死”字，而不是後面的話。
“死……不是一場輸贏而已嗎？”一旁的莫辛踉蹌上前，瞪大了眼睛，錯愕地問道。
“大哥……戰場上的輸贏，不就是你死我活嗎？”顏竹心微微一笑，桃花眼毫無波瀾，平靜得彷彿說出死這樣的話，並不是她一樣！
莫辛渾身一震，腳步徒然一僵，定定地看著她。
那時候，她竟然就決定以死爲賭注，與那人爭這一口氣！他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
看著集體沉默，臉色難看瞪著自己的衆人，顏竹心卻忍不住一陣輕笑，一掃衆人僵硬的臉，活躍氣氛道：“喂喂……我說你們就這麼希望我死嗎？我都說了……這是以防萬一！”
“你是覺得你可能會死……對吧！”勾澤一雙桃花眼深沉地看著她，面上毫無笑意，表情僵硬低沉得可怕。
顏竹心微微一怔，沒有一個人因爲她的話而放鬆下來，反而更加凝重了。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不管如何……我都會努力讓自己活下來。”
“聖上！就算是死了……屬下也會保護你的！”胡水臉色難看卻堅定地說道。
“沒錯……我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聖上的！”胡水話音剛落，麻三等人也連忙出聲道。
看著他們堅定決然的模樣，顏竹心心中一動，有時候人的關係真的很奇怪，分明連血緣關係都沒有，卻願意爲了對方做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真是無法理解……
顏竹心低低一笑，啞聲道：“謝謝你們……”語氣微微一頓，她目光直視他們所有人，認真而嚴肅道：“你們有你們的戰場……元霽延與我之間的恩怨，由我自己解決！不管我死還是他死……你們都不要摻和進來。這是……我求你們的！”
說完，她突然站了起來，認真地朝他們鞠了一躬！
“聖上！”衆人齊聲驚呼道，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一開始……你就已經決定了，是嗎？”莫辛緊握拳頭，目光波瀾看著她。
顏竹心微微一頓，才堅定地點了點頭。
隨著她的點頭，偌大的主營帳裡瞬間安靜了下來，靜得只剩下衆人有些壓抑的呼吸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