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書本來可以躲開的，但他就是倔強地沒有躲開，生生受了程老爺子這一擊，“嘭”一聲悶響，頓時程錦書的腦袋上開了花兒，鮮血直流，順著臉頰，染紅了衣領。但他就是不擦一下，也不去捂著額頭，就那麼倔強的站在那裡，目光直視著程老爺子的眼。
額頭上碗口大的傷口，汩汩涌出鮮血來，好似不停歇一樣。
程錦書一張臉，因爲失血過多有些慘白。一雙眼睛卻幽深，失血發白的嘴脣動了動，說道：“祖父，如果孝心就是明知道父親不適合承爵，卻依然看著父親將程家帶進沒落的深淵。那麼，錦書堅決不要孝順。有父親纔有錦書，但有程家，纔有父親，纔有程家人光亮地活在這世上！”
程老爺子卻出奇地安靜，也不打不罵了，他垂著腦袋看起來桌子上的棋盤，那裡，依舊還有剛纔的部分棋局存在。
程老爺子是深信，棋如其人的說法的。
他在衡量，也在考慮。
程錦書知道，程老爺子在深思。所以他安靜地站著，他不說話。
血，依舊在流，程錦書好似感覺不到皮膚上那種溫熱，一股一股地像是流水一樣的感覺，他好像感覺不到，他的手腳已經開始麻木。他就這樣安靜而虛弱的站著，不扶著任何東西。
“你剛纔說的，我要看你的表現，錦書，有本事就證明你自己！”程老爺子終於從棋盤上擡起頭，頓時被眼前場景給嚇了好大一跳。
面前站著的是他的大孫子，一如既往的安靜，地上卻已經染紅了一團，而他依舊安靜地站著，但此時，程老爺子怎麼都不覺得曾經這樣安靜的站著沒有存在感的大孫子，是真的沒有存在感了。相反，他覺得，這樣臉色慘白如鬼，一雙眼卻炯炯有神的大孫子，和他當年相當相似！
“祖父，孫兒還想再撐著等您說完的，但孫兒這回真的要摔了。”說著，整個人往前磕去。
“程福，快叫大夫！”程老爺子健步如飛，飛快地去接住程錦書。
等接住程錦書之後，程老爺子才恍然想起，他在這個大孫子還小的時候，還是經常抱著他的。
“祖父，是不是孫兒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祖父就把整個程家交給孫兒守護？”
守護…嗎？程老爺子呆了呆，原來不是要篡權啊……
“行啊！你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起碼還得等到你能夠自己站起來吧。”這話似乎是嘲諷程錦書此時必須靠著別人攙扶纔夠站起身子，但是程錦書卻笑了。
好久了，祖父沒有這樣關心過他了。
他又想起那個女人了，也許……她說的是對的。
孝心必須建立在行動之上。
“錦書，那位南夫人……恐怕也不安好心，以後少與她聯繫了。”程老爺子道。會去調查他們程家的事情，還調查地這麼清楚，程老爺子心裡覺得，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不行！孫兒欠她這份人情。”程錦書出乎預料的反應很大，“她不是什麼壞人。祖父，你要相信我。關於她，我比你更瞭解。她……跟著她絕對能讓我們程家重新步入大周朝政。”
程老爺子卻是嚇了一跳，他覺得程錦書的話未免說的太大了，那位姓南的就是一個村姑的身份。
“祖父，她真的不是一般人。”程錦書再三強調。
程老爺子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慘無血色的程錦書，沒再說話。
…
這是程家老宅的事情。
程錦書只是失血，因此，在大夫開了一些中藥補血的湯劑之後，沒兩天，程錦書就好了。而與此同時，程家迎來了十多年都沒有過的大事！
程家迎接了一批京城來的人。
“榮國公嫡長孫，程錦書接旨！”太監尖銳的聲音，頓時傳遍了整個程家老宅。
程老爺子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不怪他平時這麼穩重的人，此時這麼慌張。因爲，程家已經十多年沒有接到過來自皇宮的聖旨了。
程錦書的父親也跟了出來。他的寵妾卻是因爲身份，無法出來見客。只能夠在離著百十米的地方跪下，以示對當今聖上的尊敬。
程錦書狐疑地跪在地上，聽著太監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南榮國公嫡長孫護駕有功，不畏身死，毅然替太子殿下擋下刀劍。才能出衆，武勇不凡。特此封爲太子伴讀。考慮其年齡尚幼，還需歷練，留守在榮國公身邊多加歷練，欽此。”
程家人呆了。
程老爺子更是呆了。
程錦書也呆了……他什麼時候護駕有功了？他什麼時候替當今太子擋刀劍了？
但程錦書轉念一想，是上一次他救了南飛煙，那個男人爲了表示感謝吧。
而這份聖旨，竟然說他年齡尚幼……他哪裡還年齡小了？
分明是因爲那對母子在江南這塊地界上，那男人給了他一個沒有實權，但是身份尊貴的太子伴讀的頭銜。這就是在暗示他，要照看好那對母子。
要知道，太子伴讀的頭銜，雖然是沒有實權的，但是身份是尊貴的，意味著往後的無數榮光。一旦太子初登大寶，他這個太子伴讀，也會成爲朝中權臣的可能。在這個江南，便是江南知州都得禮讓他三分。
這可是一個相當方便做事的官職啊。
程錦書臉色有些奇怪，他都有些懷疑，這什麼太子伴讀，根本就是爲了念容那小子準備的。
“程公子？程公子？接旨了。”那太監尖銳的聲音放軟了些。這程家的嫡長孫，以前都沒見過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好命了，居然誤打誤撞的救了太子殿下。
這可是鯉魚躍龍門啊！
當然，這什麼救了太子殿下的說法……當然也是百里容瞎編的。但就算是他瞎編，這世界上有誰能夠指責他？
程老爺子心中起了驚濤駭浪，但是好在他還鎮定，暗暗叫了一聲，“錦書，接旨了。”
程錦書這纔回過神來，趕緊接旨。
“公公辛苦了，大老遠來，廳裡喝口熱茶吧。”程福很懂“規矩”，一邊說著的時候，一邊從袖子裡揣出兩綻銀子，傳旨的太監暗中接住，在手中墊了墊，足有五十兩重，拿眼看程老爺子和程錦書的時候就更加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