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和幾個心腹躲在大帳裡邊一邊圍著火盆烤火,一邊在聽長孫無忌念李孝恭和李君羨共同發來的戰報。
“孟平(找不到李孝恭的表字,此爲杜撰——作者注)和延亭辦事就是穩妥,把老房這個損招玩得堪稱完美無缺,配合得滴水不漏!孟平在城外把藥葛羅盯得死死的,延亭則將重兵藏在官倉,故意在城中留下處處破綻,天一黑就把整個樓煩關弄成了個溜冰場。光這個溜冰場就幹掉了將近兩千人,剩下的全被孟平在城外包了餃子,關鍵是這一戰繳獲了四千多匹戰馬!四千匹呀!我軍嚴重缺馬,你們瞅瞅長孫騎的那匹馬還沒有頭驢大……好吧我又錯了,我承認是我偷了輔機兄的馬,不過肥水也沒流外人田嘛,你的那匹烏雲騅還不是歸了你妹子……”
“主公你就別扯長孫的馬了。說到餃子,末將成天聽你說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什麼你又不肯說,那你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識一下餃子有多好吃唄?”
“張亮你就是一個吃貨!想讓我包餃子是吧?行啊,不過你們可得自己動手,就憑你們這幫大肚漢,一個人就能吃一盆!到時候不用突厥人砍我,包餃子就能把我累死!”
“停停——主公你也是,一張嘴就跑題,一跑都能跑到江都去!咱們趕緊說正事!”
“輔機兄你批評得對。那你們說老杜是怎麼想的?現巴巴的隔著一百多裡地給我送來三千多顆人頭來!那玩意凍得硬邦邦的,既不能當豬頭啃又不能當球踢,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啊,那個阿史那步利離著咱們就三十里地,然後就死活不肯挪地方了。我也不想離開咱們腳下這塊風水寶地,咱們大眼瞪小眼的對峙好幾天了,老房你說說有什麼法子能把這小子給勾搭過來?”
房玄齡朝他翻了個白眼:“你不是嫌我出的主意損嗎?再說咱老房又不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哪懂得怎麼勾引男人?”
“瞧瞧你那個小心眼!算啦,你不去勾搭我去。小猴!你今天晚上帶人去步利那小子家門口,拿人頭給我壘一座京觀。對,就是高句麗那羣雜種壘的那種,這回我倒要看看步利那小子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主公,你是打算激怒突厥人?發了狂的突厥人可不好惹,這下咱們可有一場硬仗打了!”
“輔機兄你說的沒錯。永固兄,你對這一仗有多大把握?”
盛彥師在火盆邊上不停的搓著手,思索了半晌才沉聲道:“末將方纔在心中又把此戰的方略推演了一遍,並未發覺什麼錯漏之處。末將以爲,此戰我軍起碼有三成勝機。”
“嘿嘿,永固覺得有三成勝機,那我老房心裡最少就有了七成把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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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老房有了七成把握,我這個主公肚子裡就安了十二成的心!就這麼定了,各位趕緊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咱們就幹他孃的!”
“等等!主公我問問你啊——爲啥你叫起我們來就是老房老杜啊、小猴小牛的一點不客氣,輪到長孫了就一口一個輔機兄,差別咋就這麼大呢?”
“我說老段你就是長了一顆豬腦袋!這個待遇你就受著吧,誰讓你沒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妹子讓主公勾搭跑了呢?”
“切!”
“切切!”
“切切切!”
楊霖滿臉尷尬的坐視著他的部下們一邊往出走,一邊在口中唸唸有詞的對他表達著鄙夷之情,還被惱羞成怒的長孫無忌踹了一腳……
翌日一大早就有斥候來報,突厥人果然被那座憑空出現在他們大營外的京觀惹得勃然大怒,立刻拔營起寨,近五萬人馬全部向這邊壓了過來,前鋒距此已不足二十里。
五萬人吶!楊霖現在手頭上也就七萬來人,還有將近一半就是做個擺設、當個拉拉隊的料,雖然這些天他牛皮吹得滿天飛,可是事到臨頭心裡的小鼓還是敲得一陣緊似一陣。他匆匆啃了半個饅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擡腿就想往中軍跑。
“郎君!”
一身閨中打扮的李蔓珞拉住楊霖,輕輕地給他撣了撣衣甲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才柔聲道:
“妾身帶著妹妹們就在這裡等著郎君凱旋。一旦事有不諧,郎君記得走得慢些,妾身和妹妹們隨後就到,咱們一家人共同在黃泉路上走一遭!”
“唉呀我的女俠姐姐呀,你往日追著我往死裡砍的豪氣跑哪去啦?盡說這些喪氣話!別說你郎君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幹啥都沒吃過虧,就算真的敗了我也是第一個領著你們幾個親親小寶貝撒丫子逃命,突厥人想弄死我?下輩子吧!”
“大敵當前你還沒個正經的,這些話要是讓外人聽了該怎麼想?”
“我是啥樣人有誰不知道的?來來,你們都過來,一人讓我親一口,沾沾仙氣,保證這一仗怎麼打怎麼贏!”
……
楊霖賴在這個地方死活不肯挪窩是有道理的。樓煩關之所以被視爲軍事要地,就因其坐落在羣山峻嶺之中,出了關要往北走出百里之遙才能走出這片山區,再往北就是一望無際的曠野荒原了。楊霖麾下基本都是步兵,要是在地勢平坦的荒原上跟突厥騎兵硬碰硬,結果就是打贏了追不上,打輸了跑不掉,跟找死沒什麼區別。所以他一直賴在山區和荒原交界處的一個叫做葫蘆口的山谷不走,阿史那步利的情況跟他差不多,騎兵進了山區戰力至少要打個對摺,所以雙方一直在此僵持,看誰先熬不住,然後落入對方的算計。
那座巨大的京觀讓本就脾氣暴躁的突厥人徹底昏了頭,可是才跑出二十里地颼颼的小北風就讓步利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於是突厥人的馬蹄也漸漸的停住了。
用來阻擊突厥人的陣地是楊霖他們精心選擇。葫蘆口的最外圍是一處長達兩裡有餘的山口,兩座山嶺的餘脈像是伸出的手臂將山口環抱其中,最狹處不足十丈,最闊處達數百丈,四周羣山林立、峭壁難攀,只有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山谷深處。這樣的地形說不上一夫當關,但是隻需數百人就能將山口最狹處封鎖得嚴嚴實實,攻方很難展開兵力,而且道路曲折不利於騎兵衝擊,所以攻擊起來難度很大。問題是一旦山口失守,身後的山谷不但寬闊而且平坦,便有萬人也無法堵住所有的缺口,更無法排出厚實緊密的陣型,根本無法抵擋數萬突厥騎兵的反覆衝擊。
可是楊霖偏偏放棄了山口的防守,在接近山谷最闊處排出了三個互不相連的步兵方陣,加一起也不到兩萬人,根本堵不住這麼寬的防線,要是讓突厥騎兵從兩翼繞到了身後,那可就真是讓人家包了餃子嘍。
楊霖帶著數百騎在山口之外等著突厥人。他看著數裡外徘徊不前的突厥人,苦惱的發著牢騷:“這些醜八怪突厥人怎麼比漂亮小姑娘還難勾搭?”
身後的達奚莫熊上前請戰:“將軍,要不末將帶人上去衝他們一下?”
“咱們就這萬把人的騎兵,好鋼可要用在刀口上。我們在這打生打死的,就等著你們給他來記狠的!孟平、達奚,你們有沒有把握?”
還不等連夜趕到的李孝恭答話,達奚莫熊已經慨然道:“將軍把自己的子弟兵頂在了最前邊跟突厥狗硬拼,就憑這一點我達奚就沒什麼可說的!我們鮮卑人不會說好聽的,就一句話——這場仗打贏了我達奚給您收尾,要是輸了我達奚就算拼了這條命也得給您把突厥狗拖住!”
楊霖沒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達奚莫熊的肩膀,回頭又對周大虎問道:“府兵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主公放心,要是出了差錯,您就把末將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我要你這顆大腦袋幹嗎?你們都回去準備吧,勾引突厥人這種事還得我來!”
“諾!”
衆將紛紛散去,楊霖身後就剩下了雄闊海、李仲文和邱師利這三大保鏢。楊林一攤手,叫道:“把我的弓拿上來!”
三大保鏢面面相覷,都覺得這事太不靠譜。李仲文猶豫再三,還是上前進言道:“主公,末將的這手箭術還說得過去,要不讓末將先試試?”
楊林翻了個白眼道:“這可是特製的四石弓,你拉得開嗎?”
雄闊海一挺胸,大叫道:“俺老雄的力氣可比你大,不如讓俺來!”
“你可拉倒吧!你的騎術比我還爛,難道你射完這一箭之後打算用兩條腿跑回來?也不怕讓人家射成刺蝟!”
心直口快的邱師利憂心忡忡的勸道:“主公,昨日您試箭之時,末將躲在您身後數十步開外,還險些被您那鬼神莫測的一箭射了個對穿……這回您要是再失了手傷了自家人,豈不是大漲了敵軍士氣?”
楊霖氣急敗壞道:“那不是身後有人喊我,我一分神就轉身走火了嗎?這回天王老子喊話我都不回頭,行了不?”
這時他們身後的山谷裡衝出來一匹胭脂馬,馬上一員女將身著一套輕便的皮甲,頭扎紅綾,肩掛紅披風,掌中馬槊上也扎著一根紅飄帶,長得如花似玉,一雙桃花眼簡直就是跟楊霖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正是軍中頭號勇將兼楊霖頭號惹不起的人物李秀寧是也。
“你們在這兒呆著,我跟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