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已然入春,可天氣之中夾雜的寒意,仍然冷得入骨三分。
府中的下人行色匆匆,神情沉重,誰也不敢怠慢。
在這樣的環(huán)境,裡裡外外莫名了多了幾分悲慟。
郡主平時待人寬厚,誰料卻出了這等事情,談及時令誰都要惋惜不已。
“看著天怕是又要下雨?!贝河甏掖易邅?,將食盒放到了臘雪手中,長嘆一聲,“這是剛熬好的雞湯,讓郡主喝下吧,畢竟身子要緊?!?
正說著,不由向著屋內(nèi)看了一眼。臘雪看了看食盒,眉心擰到了一起,擔憂幾乎要溢了出來:“郡主若是能夠喝了,也就不必讓人如此犯愁?!?
自從前兩日郡主醒過來後,得知產(chǎn)下皇子乃是死胎,發(fā)瘋似的要孩子。好在太子在,廢了好半天的勁纔將人給安穩(wěn)下來。
可惜之後醒來,郡主就像是傻了,整日坐在那裡一言不發(fā),不吃不喝。
看似接受了皇子死去的事實,可是春雨和臘雪二人都知道郡主是不敢面對,否則也不會日日都坐於屋內(nèi)對著皇子的小衣服和玩偶發(fā)呆了。那些都是臨產(chǎn)之前,郡主爲了小皇子的降臨,日日一針一線縫製,可見郡主對於皇子的愛何等深厚。
春雨就瞧著郡主還如同老樣子,靠於塌前,手中拿著衣物,雙目無聲。
此番又是大出血,身子還沒有調(diào)理好,遠遠看去,這個人都憔悴消瘦了許多。
“先別說了,總歸是要勸郡主喝一些的?!贝河耆崧暤溃拔夷穷^還有些事情,王毅來說,劇院縱火的源頭查到了,我要過去看看,這裡就先交給你了?!?
她輕拍了一下臘雪的肩膀,二人交接了兩句,也就各自走開了。
望著春雨離去的身影,臘雪隨之入了屋。她將熱騰騰的雞湯盛入碗中,走到塌前:“郡主,吃點東西吧?!?
可是安月明還是老樣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失了魂似的盯著手中的小春衣。
這是她特意縫製的春衣,想著預產(chǎn)期應該在春天四月左右,爲此先縫製了適合這個季節(jié)的春衣。
對於針線不熟,她是跟在臘雪和春雨二人身邊,一針一線學出來,好不容易纔做出了樣子。那時候,她是多麼期待孩子會穿上這件衣服,可惜她的孩子再也沒有機會了。
若是可以的話,她真想用自己的命去換回這個孩子。明明他可以安然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爲何老天要那麼殘忍的奪走這個小生命。
淚水悄無聲息的落下,從她蒼白的臉頰上劃過,無力而充滿絕望的眼神,讓誰瞧著都心碎。
臘雪看在眼底,難受極了。她將雞湯給放下,坐在了牀沿上,佛口婆心的勸慰著:“郡主,小皇子已經(jīng)走了,你再這般落淚和暗自神傷,已然是無濟於事,小皇子都不可能回來了。”
隨著這句話,安月明的眼眶又紅了一圈。
那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狠狠的紮在她的心口,痛徹心扉。
淚眼婆娑,拿著春衣的手顫抖了起來,她難以置信的看向臘雪,搖了搖頭:“不!那是我的孩子,他怎麼可能會拋下我,我要去找他!”
話音剛落,安月明就像是發(fā)了瘋一樣,人要衝了出去。
臘雪見狀便要攙扶,可一個沒有穩(wěn)住,直接將旁邊的雞湯給打翻,滾熱的湯汁全部灑到了安月明的身上。
仍然她感覺不到疼,哪怕自己剛生娃孩子,處處行走困難,她似乎都感受不到,執(zhí)意要去找她的孩子。
奈何腳剛落地,人都沒有走上幾步,渾身無力伴隨著劇烈的疼痛重重摔在了地上。
臘雪嚇壞了,就在她慌亂之際,張睿帶著雲(yún)老過來了,衆(zhòng)人齊力纔算是將安月明穩(wěn)定下來,攙扶著她上了牀。
張??粗苍旅縻俱驳娜菝?,心中百感交集。他多想爲郡主姐姐做一些事情,讓她好受一些。若是沒有郡主姐姐一直幫助自己,他的娘也不會活下去,自己甚至連飯都吃不飽。奈何話到了嘴邊,自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只得傻傻的站在那裡,看著安月明難受。
安月明又恢復了原樣,呆呆的坐著,雲(yún)老替她把脈。
臘雪讓婢女進來收拾下,隨後急忙問著:“雲(yún)老,郡主她怎麼樣?”
對此雲(yún)老搖了搖頭,將手收了回來,下意識摸了下鬍鬚:“郡主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如今非常羸弱。若是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日後好起來,也會落下病根?!?
“那怎麼辦?”臘雪慌了,她又緊張的看著雲(yún)老,情緒激動“雲(yún)老,我能否救救郡主,我知道你醫(yī)術(shù)高超,一定可以的!”
雲(yún)老看了一眼安月明,無奈的長嘆一聲:“老夫是可以救,可是心病總需心藥醫(yī)。”
臘雪一聽,當即就失落了大半。醫(yī)治的心藥自然是小皇子,然而小皇子已然夭折,總歸不能夠讓小皇子起死回生。
一時間,屋內(nèi)沉寂了下去,誰人都沒有說話。
片刻後,雲(yún)老忽然道:“臘雪姑娘,可否請你出去,老夫想跟郡主說兩句話?!?
“這?!迸D雪困惑,不解雲(yún)老的意思,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若是雲(yún)老能夠有法子讓郡主康復,自然是好的。
她帶著張睿退下了,順道關上了門。
一瞬間,屋內(nèi)只剩下安月明和雲(yún)老、二人,而安月明仍然目光呆滯的坐著。
雲(yún)老一邊收拾起了藥箱,一邊幽幽的說著:“郡主,季斯年在老夫那裡。關於這件事情,他一直都不希望老夫告訴你,可是老夫想想,還是決定要告訴你?!?
說著,他便將回陽丹和這些日子所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給了安月明。
那日小皇子夭折,安月明無事後,季望舒和楚柔姬就離開了,唯獨季斯年一直守著。可那時候的季斯年已經(jīng)奄奄一息,因爲大火的原因,他半個身子的皮毛已經(jīng)嚴重燒傷,甚至腿腳都變相的骨折了。還是雲(yún)老臨走前發(fā)現(xiàn)了昏迷的季斯年,當時他幾乎就只有一口氣。
這些天他沒有出現(xiàn)陪伴在安月明的身邊,那是因爲自從那日後,他便陷入昏迷之中,沒有甦醒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