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殷戈止這種悶得要命的男人,跟他繞彎子沒用,就得不要臉地說出來,越不要臉?biāo)接X得爽快。
這不,話一說完,殷大皇子就擡手,親自給她取了店鋪門口掛著的花燈下來,順手給了碎銀,然後斜睨著她道:“賞你的?!?
“謝公子賞!”風(fēng)月屈膝,看著手裡的花燈,笑瞇瞇地湊在他旁邊道:“賞都賞了,公子不如去陪奴家去河邊放了它?有始有終嘛?!?
看了一眼河邊,殷戈止皺眉:“人太多了?!?
“那咱們?nèi)ト松俚牡胤桨 !憋L(fēng)月踮腳,掃了一眼這護城河兩岸,指了指遠處燈光稀薄些的地方:“那裡就可以?!?
女人真是麻煩!殷戈止很不耐煩。擡眼掃了掃這護城河,還是陪她走過去。
就在他們挪動的時候,河岸邊的人更多,姑娘們排著隊放燈呢,前頭的人磨磨唧唧的。招了後頭的人罵。有不小心的,還打溼了裙角,吵吵嚷嚷的,很是讓人不愉快。
殷戈止臉都黑了:“這燈,必須放?”
風(fēng)月眨眼。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是啊,祈福嘛,不放會不吉利的!”
站在橋上,殷戈止想了片刻,摟著風(fēng)月縱身一躍。直直地往河水裡墜去!
衣袂飄飄,河岸兩邊都是一陣驚呼,風(fēng)月也嚇了一跳,一手抱著花燈,另一隻手牢牢地抓著這人的腰帶,瞪大眼看著他。
殉情???她還不想死呢,再說了,就算是死,也一定要離他遠遠的?。?
眼瞧著接近水面,殷戈止反手就勾了橋欄上垂下來的紅綢,緩緩止住了下落之勢。風(fēng)月只覺得一股子力一扯,接著她就堪堪懸在了水面上。
“……公子啊?!眹擦丝谕倌吨曇舻溃骸澳缯f要這樣放花燈,奴家真的可以選擇不放的?!?
“不是要祈福?”殷戈止冷聲道:“快點,點燈?!?
水面上不少燃著的花燈在飄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風(fēng)月鬆開了抓著他腰帶的手,捏了花燈裡的蠟燭出來去旁邊的燈上借火,然後擺回去,連著花燈一起,輕輕放在了水面上。
一陣風(fēng)吹過來,河上星火點點,月亮從清澈的水裡探頭,眨眼看著橋上那一對吊著的人。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熱心腸的,連忙想去拉繩子把兩人拉上來。
風(fēng)月咯咯直笑,眼裡滿是燭光,擡頭看著殷戈止道:“殿下,咱們這很像猴子撈月。”
殷戈止給了她一個冷漠的眼神:“你是說我不該摟著你的腰,該把你倒掛起來,捏著你的腳踝?”
“別別別!”她立馬搖頭:“奴家就是打了個不是很像的比喻,您別照著來啊!”
哂了一聲,殷戈止一扯那紅綢,借力直接飛上橋面,身姿瀟灑,衣袂飛揚。
落地的感覺分外踏實,風(fēng)月想,今晚上算是賺著了,畢竟這位爺平時不做這麼無聊的事情的,肯陪她放個花燈,就算方式可怕了點,那也該感恩戴德。
於是轉(zhuǎn)頭就朝他拜了拜:“多謝公子?!?
對她這樣的態(tài)度,殷戈止覺得很滿意:“回去吧。”
“嗯!”
一前一後地下橋,頂著圍觀百姓的炙熱目光,兩人都心情不錯地往使臣府走。
易掌珠心情很差,站在河邊,手裡還拿著花燈,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爲(wèi)什麼啊?她想不明白,她哪裡比這妓子差了不成?爲(wèi)什麼殷哥哥能給她買花燈。陪她放花燈,卻連陪她去花燈鋪子都不行?
“太子哥哥?!币渍浦檗D(zhuǎn)頭,委屈地問葉御卿:“殷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沉默地看她一眼,葉御卿依舊是笑著道:“殷殿下那般的人,不適合你?!?
“爲(wèi)什麼不適合?”易掌珠皺眉。
葉御卿道:“殷殿下性子偏冷,不多話,也不會主動哄你開心,給你臺階下。你性子又傲,有什麼話也不願意直說,跟他在一起,自然會不高興?!?
不贊同地看著他,易掌珠道:“你們男子若是喜歡一個女人,不就該變得溫柔如水,處處體貼嗎?等他變成那樣,我跟他在一起也未必不會高興。”
葉御卿閉眼。
跟易掌珠講道理真的是很費心神的一件事,他還是想回宮去跟母后請安。
大概是今天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風(fēng)月累得剛在主院坐下就睡著了,殷戈止瞧著,很是嫌棄:“你可真沒戒心?!?
沒戒心的人睡得四平八穩(wěn),靈殊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然後想叫醒自家主子,把她扶回客院去。誰曾想,剛伸了個爪子出來,就被觀止連人帶手一起捂著拖了出去。
“哎哎,做什麼?”氣呼呼地看著觀止,靈殊跺腳:“我?guī)壹抑髯踊厝バ。 ?
“不用了?!庇^止笑得詭異:“我能感覺到主子心情極好,你家姑娘睡在主院也沒什麼大礙?!?
哪裡感覺出來的?靈殊很茫然:“我怎麼感覺不到?”
“乖,你還小。”摸了摸她的腦袋,觀止笑瞇瞇地道:“等你長大就好了?!?
有道理!靈殊點頭,決定自己回去客院歇著。
使臣府所有的石燈都亮著,院子外頭看著都是一片暖橙色,院子裡花花草草長勢喜人,饒是被月光照著,也沒有半點淒涼之感。
觀止感慨了一下,瞧了瞧主屋。打了水放在外頭,便也去歇下了。
風(fēng)月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在漆黑的房間裡,頭頂上是紅紗帳,有微微的暗光。
旁邊坐著的人在低低地跟她說話。他說:“等下一場仗打完,我跟父皇提一提立妃之事吧?!?
“立妃?”風(fēng)月沒開口,卻聽得見自己僞裝出來的聲音,怪里怪氣地問他:“殿下欲立何人爲(wèi)妃?”
“從前覺得,女子要溫良恭順。知禮儀,安後院?!彼溃骸艾F(xiàn)在覺得……活潑些的,也可以?!?
活潑些的?風(fēng)月想,她也很活潑啊,只可惜當(dāng)不了他的妃子了。太后指了她跟鎮(zhèn)國侯家世子的婚事,再過半年就得完婚,她反抗也沒用。也就是因爲(wèi)這樣,才躺在了這裡。
封明那混小子想娶她,她先給他戴個綠帽子吧!到時候婚事吹了,她就不用被關(guān)在院子裡繡花啦哈哈哈!
“你笑什麼?”旁邊的聲音陡然變得緊繃:“我說的又不是你?!?
“嗯?”她回神,伸手就摟著這人的脖子,吧唧一口親在他的脣上,捏著嗓子道:“沒什麼,我只是很喜歡殿下罷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旁邊的人好像瞬間消失了,接著屋子裡燈光大亮,亮得她驚慌地閉上了眼。
“喜歡我?”殷戈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裡滿滿的都是嫌棄:“你這樣的人,拿什麼喜歡我?”
心口一窒,風(fēng)月怔愣地看著他。
他穿了皇子的繡龍錦袍,站在監(jiān)斬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關(guān)氏通敵叛國,罪連九族,今日斬首示衆(zhòng)。以儆效尤!”
關(guān)清穆昂首挺胸地跪在她旁邊,一身風(fēng)華不減,一字一句朗聲道:“謝!主!??!恩!”
刀起,頭落。鮮血飛灑在這骯髒的刑場,撲了人滿臉滿身。
“二弟!”喉嚨裡壓著這一聲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只覺得眼前變得一片血紅。
關(guān)清穆倒下了,菱兒也倒在了他旁邊,就算沒了腦袋,兩人的身子都還靠在一起。血流出來,融成了一處。她張大嘴想呼吸,卻被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兒嗆得咳嗽。
劊子手的刀比戰(zhàn)場上的人刀還快啊,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護著左邊的三妹,右邊的二孃頭就落了地。想護著前頭關(guān)家最小的小少爺,後頭的奶孃便又閉上了眼。她在這刑場上奔走,卻什麼也擋不住,痛得全身發(fā)抖!
老頭子呢?那滿嘴說著忠君報國的老頭子呢?家裡人都要死了啊,他去哪裡了?
怔愣了半晌。風(fēng)月想起來了,關(guān)蒼海畏罪自盡於天牢,念其功勳,聖上準(zhǔn)其全屍入殮。
哈哈哈……全屍入殮,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仰天長笑,笑得眼睛充血,她擡頭看著監(jiān)刑臺上站著的人,手捏得發(fā)白,終於是拔了旁邊護衛(wèi)的刀劍,猛地朝他心口捅過去!
“風(fēng)月!”站在那邊的人皺眉喊了她一聲。
四周場景渙散,渾身大震,風(fēng)月睜開了眼,眼裡依舊血紅一片,恨意凌天。
被她這眼神看得一驚,殷戈止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做噩夢了?”
噩夢?眼裡迷茫了好一會兒,風(fēng)月看清了四周,慢慢坐了起來,緩了許久才閉眼笑道:“是啊,奴家做了好可怕的夢啊。”
“夢見什麼了?”殷戈止皺眉。
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再沒了別的氣息,有那麼一瞬間,風(fēng)月很想拔了頭上的釵子,直接捅進他的心口!
然而,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未痊癒的手,她睜眼,笑得活潑可愛地答他:“夢見家裡人全死啦!殿下從天而降,救奴家於水火,帶奴家報那不共戴天之仇!”
眼神深邃地看著她,殷戈止道:“會的?!?
“那奴家就等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外頭已經(jīng)大亮的天色,風(fēng)月道:“哎呀,該給您做早膳了,奴家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