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實驗室。

“光轉(zhuǎn)換動能量儲存環(huán)”第一階段的成品完美誕生。金鹿公司的女老闆方弘梅應邀前來參觀。在第一助理羅志斌的陪同下，觀摩了動能環(huán)的工作情況，方弘梅喜上眉梢：“投放市場，效率一定非常可觀，非常可觀啊。”

一個助理走過來，耳語：“方老闆，賀教授有請。”

方弘梅反應特別快：“好的。”一邊連聲說著“我就來、我就來。”一邊從人羣中穿出來。

跟著助理往辦公區(qū)走，不多會兒，便進入一個長長的甬道。方弘梅在前，助理在後。一心浸在對巨大財富夢想中的方弘梅，絲毫也沒發(fā)覺，背後那位“助理”中指上指環(huán)內(nèi)伸出了長長的尖刺。

就在尖刺即將插入方弘梅身體的那一刻，旁邊一扇門猛然打開。一陣風過，那名“助理”被張雲(yún)廷撞倒在牆上。

尖刺刺空！

那名“助理”和張雲(yún)廷打鬥在一處。

張雲(yún)廷的格鬥技非常出衆(zhòng)，每一招都剛剛好壓制住那名“助理”的進攻。毒刺晃晃，竟沒能刺中他一下。最後，那名“助理”被扣住脈門，跟著被張雲(yún)廷抓住手腕，先卸掉腕關(guān)節(jié)，接著又拗斷指關(guān)節(jié)。

被拖入房間的“助理”悽慘的叫聲，嚇呆了方弘梅。渾身的勁飛昇走，商場上頗爲自得的方老闆軟成一灘泥。

慘叫聲只持續(xù)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張雲(yún)廷走出來，若無其事對方弘梅說：“方老闆，觀摩過動能環(huán)工作情況後，您就可以和你的人離開。”

方弘梅扶著牆，勉強站立，嘴脣抖個不停，聲音也打擺子一樣哆嗦著：“我、我、我……這會兒……不用見賀教授了，是嗎？”

二十分鐘之後，方弘梅接到賀天打來的電話：“方老闆，據(jù)說今天在曙光你受驚了。”

方弘梅心有餘悸，深呼吸，長長嘆了一聲，然後才盡力平復語調(diào)，說：“你早就知道曙光裡面混入了其他人？”

電話裡，賀天輕輕一笑：“琴語山莊的事情，你聽說過吧？縱然生意做不成，我也不能讓想和我合作的人，接二連三出事情。”

“那麼，你到底能保護到幾時呢？”

“一次！”

“什麼？”方弘梅經(jīng)不住驚叫，“只這一次，我以後的生活怎麼正常繼續(xù)？”公司裡面，爲了競爭到“動能環(huán)”的市場開發(fā)權(quán)，大批價格昂貴的設(shè)備都已經(jīng)進入採購程序，如果這會兒放棄，光是購買金，就要賠到她破產(chǎn)啊。

“賀天，你怎麼能這樣？”方弘梅扯著嗓子叫。可是，剛剛吼完，方弘梅貼在耳邊的電話裡，傳出了“嘟嘟嘟”的忙音，電話那頭已經(jīng)收線。

前方綠燈正在讀秒，司機黃文淵駕駛凱迪拉克微微加速，汽車快速往停車線外開去。看看開上路口，先聽車子後面響起一陣豪車纔有的厚重引擎聲。接著，一輛重型大卡車從交叉道上右轉(zhuǎn)著狂奔出來，將飛速從後面趕上來的法拉利撞飛。凱迪拉克憑藉車速開出危險區(qū)，方弘梅扭頭去看，震驚得一顆心兒高高懸起又“撲通”沉下去。沉得很深很深，腦海裡只留下一片慘烈的車禍現(xiàn)場：奢華的法拉利空中翻滾了好幾個圈，落下來時，砸到對面正在等紅燈的豐田。豐田起火，法拉利摔在地上完全報廢。

在東大上課的賀天，下課後收到一條這樣的新聞推送：宣城區(qū)一個岔道口出重大事故，，一輛法拉利被撞飛，又撞上一輛豐田轎車，兩輛車受損嚴重，車內(nèi)乘客一死兩重傷。

路口監(jiān)控拍下了清晰的視頻，一輛尾號爲連數(shù)8的凱迪拉克就在車禍發(fā)生那一刻，幸運逃離。

新聞評論區(qū)有人提到，如果不是法拉利接道超車，這趟禍事該由凱迪拉克承擔。

賀天認識方弘梅的車，立刻打電話給賀聆風，讓賀聆風派人去查這件事。結(jié)果證明，這起車禍完全是個巧合。開重型卡車的司機，無論從身世，還是工作環(huán)境，都和沐繼偉扯不上任何關(guān)係。倒是曙光裡解決的那個人，本名霍亞，綽號蜈蚣，南蓮僱傭兵，兩年前受僱於神龍集團大小姐於希蕊的丈夫王瑋晉。而王瑋晉，是科學家聯(lián)盟裡的，科學家聯(lián)盟的會長，正是沐繼偉。

“王瑋晉之前綁架過我。”賀聆風提醒賀天。

賀天說：“我知道，那會兒，我還在文錫。”

“天河已經(jīng)啓動對金鹿方總的保護程，日後類似曙光實驗室暗殺的事情，應該不會需要再出動你身邊的人。”

“可是……”雖然已經(jīng)答應父親的要求，畢竟涉及母親的顏面，賀天心裡多少膈應。可情勢所逼，他又能怎樣？最後“但願吧”三個字，說得多少負氣中不乏無奈後的服軟。剛剛發(fā)生了兩件事情，一件有意，一件無意，都讓他心驚。關(guān)係到自己的前程，他還是耐下性子。看放在桌子上自己的電話，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竟忐忑不安。

要知道，如果方弘梅真怕了，撤資，那麼，如父親所言，他也會失去進入商界、證明自己可以創(chuàng)造財富的機會。世坤的領(lǐng)導層結(jié)構(gòu)近幾年內(nèi)變動不小，就算要複製父親在世坤一步一個腳印的成功模式，也不一定可以擠進去。

他是一定要快步邁進世坤的。

所以，此時此刻，他反而不想方弘梅把這個想要撤資的電話打來。

好在，電話雖然響起來幾次，沒有一次是方弘梅打來的。五點半，準時下班，賀天走出辦公室時，腳步都比平常輕快得多。

到停車場取車，寶馬MZ8的翅膀剛剛自動掀起，後面一個嬌美的聲音響起：“賀教授，你下班啦。”

這麼多天，新聞系的韓甯每天都在這兒癡癡等他。深情如此，鐵打的心腸也不得不軟下來。

賀天坐進車子，按了下開門鍵，另一側(cè)車門緩緩升起。

韓甯立刻笑顏如花，快步走來，然後坐到賀天身邊。門關(guān)上，銀白色的寶馬飛馳。

開到海星廣場，賀天把車停在銀晶會所的專屬停車場。先請韓甯用餐，用餐結(jié)束後，他們出了會所，在步行街上逛。

韓甯主動挽住賀天的手，把頭捱到賀天的肩膀上。晚風輕輕吹拂著，俊男美女堪稱一副畫。

韓甯說：“教授，你就答應和我交往吧？”

賀天駐足，側(cè)身。肩膀自然而然挪開，韓甯頭一空，趕緊自發(fā)站好。

他們站在一個很大的燈箱前面，燈箱亮起來後，一張“明眸”新上的海報尤其清晰。上面楓葉如火，一個紅裙美女正在滿目熱烈的紅色中，展露出動人心魂的美麗容顏。

這張容顏，未必就比韓甯美上多少。

用上渾身力氣的韓甯，辛辛苦苦維持的最後一點信心，被這一讓，打擊得土崩瓦解。

眼淚，很不爭氣從眼眶中成串落下。

韓甯哽咽著嗓音，問：“爲什麼？”

賀天垂目而視，用極認真的態(tài)度鄭重說：“我有喜歡的人。”

又是一記重擊！已經(jīng)難過不已的韓甯，頭腦一昏，腳步踉蹌，往後跌走。賀天扶住她，韓甯受驚似的，一把將他的手拂開。

賀天對面的明眸，一個少女正跑出來。

一眼看見被燈箱的光映亮了的賀天，少女又驚又喜：“是你？”想要上前，少女之心羞怯，忍不住躑躅。可是，上一次別離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以爲茫茫人海，不會再有巧遇的可能。這個少女鼓起勇氣，奔到賀天旁邊。

“嗨——”十六歲花季的她，一張臉粉紅粉紅，嬌媚鮮妍，能夠秒殺陽春的桃花。

韓甯再也承受不了。共車出校園，她以爲和愛慕的男人攜手的美夢終於成真；銀晶會所用餐，精緻的美味，搭配著整潔高雅的環(huán)境，耳邊是柔美的小夜曲舒緩的河水一樣流淌，更夯實了她的理解。然而，短短美好之後，便得到他無情的拒絕。這會兒，從步行街的建築裡突然跑出個女孩子——

一看就比自己年輕不少的少女，這眉、這眼，生動美麗，無不勝過自己許多似的呢！

愛美的女孩子，被更加美麗的女孩子打敗——

對於韓甯這樣的美女來說，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嗎？

加上沒有如願得到愛情，雙重傷害，降臨到她那保持了多少年高高姿態(tài)的心上。

就在這時，宋詩筠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邊，原來有一個女子。

賀天看出，韓甯最終對自己有所誤會。不過，既然可以幫助打消她想和自己談戀愛的念頭，這樣的誤會，就讓它去吧。簡短回了宋詩筠一聲：“嗨！”沒多一個字，他掉頭便走。

可是，宋詩筠一直追他，並問：“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擋了一朵桃花，又來一朵更大的，賀天煩不勝煩，大步走路停也不停。

宋詩筠牛脾氣上來，飛奔幾步，躥到他前面，攔住他：“問你話呢？”放下手，一本正經(jīng)道：“認真回答別人的問話，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儀。”

賀天嘆了口氣，正眼瞧她：“可我不認識你。”

宋詩筠說：“我叫宋詩筠。宋朝的宋，李杜文章的‘詩’，咬定青山不放鬆的‘筠’。”她剛說完，賀天就笑了。

“你叫宋詩筠？”

宋詩筠眼睛發(fā)亮，點了點頭。

步行街的燈光，柔柔的，六十歲的老婆婆站在這兒，臉上的皺紋都會被淡化不少。剛剛還在這兒的韓甯，賀天承認，那其實是個美女。東大學生那麼多，顏值那麼高，身材還那麼好的，沒幾個。韓甯是美麗女孩子中的佼佼者。

然而，即便如此，碰上眼前這位，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韓甯，還是要遭到秒殺。

不知道燦爛的陽光會照射出怎樣的情景，柔和的燈光下，這位報名字報得極有創(chuàng)意的女孩，樣子漂亮得根本不像真實。這眉，就像是最好的雕眉師，一筆一劃無比用心，掉出來的把。每一根眉毛都服服帖帖，疏密有度，走向正確。而這眼睛，賀天就覺得，最好的整容醫(yī)院、美感最強的整容師，也未必刻畫得出。每一筆線條的長短和弧度，都出人意料，又合乎心意。鼻子挺起的角度，恰到好處撐起整張臉。嘴巴也因此呈現(xiàn)出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絕美情形。

簡簡單單的休閒毛衣搭配一條鉛筆牛仔褲，只是那腳踝露出來，皮膚雪白瑩潤、骨骼均勻秀麗，秀氣到非常不像話。

賀天假裝看天上的月，心中自嘲，爾後重新低下眼，定定瞧宋詩筠的臉，目光並不躲閃，說：“很高興認識你。”往旁跨了一步，飛快擦肩而過。

銀晶會所拒絕一切非會員進入，宋詩筠追到這兒，再也前進不了。賀天這才脫身。乘電梯去地下一層，上車，桃花般鮮妍的少女面孔一閃而過。他放在衣服內(nèi)袋的電話突然響起。

電話是賀聆風打來的，賀聆風讓他晚上回雅筑一趟。

賀天把車開出銀晶，五十分鐘後回到雅筑。車子由人開走，他直接進屋，上樓，去書房。書房內(nèi)，賀聆風讓他坐，呂叔送上來兩杯茶，父子倆各自喝了一口。一起放下茶杯，賀聆風說：“英華來電話了。”頓了頓，補充，“下午的事。”

早晨的霧，仙女的輕紗一樣，飄浮在河水之上，籠罩著花樹。6點10分，丁免準時把車停在海頓莊園17號門口。

二樓正中央的窗簾露著一條縫。奔馳GL500歇火，窗簾就被拉起來。一夜平靜無波，這讓楚正哲無比詫異。以爲昨天徐東強氣急敗壞告狀之後，老楚會殺氣騰騰過來，即便不把他打成肉醬，也要火山爆發(fā)似的吼上一通。

這老楚，是沒接到電話？

還是故意要和自己唱一場自己摸不到底的戲？

飛快吃完飯，五小龍魚貫而出。乘奔馳車到英華後，下車，過馬路，來到校門口。路邊上，一輛銀白色的寶馬駕駛室的門打開。賀天從裡面出來，叫：“楚正哲！”

五分鐘之後，賀天帶著楚正哲，兩個人一起站在教師樓高二級部技能課老師辦公室裡，聆聽徐東強老師的教誨。

賀天自稱是楚正哲的“哥哥”，徐東強便說：“你這個做‘哥哥’的，平時得多教育教育你這個弟弟，要認真學習，踏實做人。校園是什麼地方？學習的地方。不要仗著自己有點兒身手，在校園裡搞出暴力事件。”

因爲了解到賀天的職業(yè)，徐東強又對楚正哲說：“你看你，同樣都是人，爲什麼你哥哥能夠考入名牌大學，現(xiàn)在還能在東州大學做教授？像你現(xiàn)在這樣，考試零分，毆打同學——知道昨天高三那個學生現(xiàn)在怎麼樣了？肋骨骨折，身體多處挫傷——就你這些表現(xiàn)，寫入檔案，哪個高等學校還敢要你？”

徐東強需要和賀天溝通的最重要的事是這樣的：“那個學生的家長要求全額賠償。”

這一點，沒什麼好糾結(jié)。賀天點頭：“沒有問題。”

“家長還要求你們必須出人去醫(yī)院陪護。”

賀天依舊爽快：“這也沒有問題。”

“關(guān)於楚正哲和他的四個夥伴，教育問題——”

賀天的眉頭微微蹙起，過了會兒，舒展開，一抹淡淡的笑容浮出：“徐老師，我想，我還是應該多和他們交流、溝通才行。”

因爲聽徐東強說了許多進英華後五小龍的表現(xiàn)，所以，賀天和楚正哲在辦公室站了足足一個小時。早自習、早操都結(jié)束，賀天、楚正哲才從辦公室出來。站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賀天才冷著臉說：“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學校都管不住你，你打定主意這輩子都要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在你唆使你爸爸指使我爸爸，讓我進這兒的那一刻，你就應該預計到今天的局面。”楚正哲反脣相譏。

“我還沒有找你算將我的第一輛車開下懸崖的帳！”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的結(jié)果。”

被嗆得噎住，賀天想了半天，纔對楚正哲剖白：“我並沒有和女大學生交往，還有，蘇茗悅的事情，換作你，也會和我一樣決定。”頓了頓，反問楚正哲：“難道你覺得你會把自己的爸爸拱手讓給另外一個女人？”

楚正哲沒有回答。

賀天驀然發(fā)覺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極不妥當。楚正哲的母親林雨柔，早在楚鐵龍叔叔出事後第三年便去世。賀家和楚家的仇，最深的那個結(jié)，正在這裡。

別過臉，兩個人互相看不見對方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賀天才對楚正哲說：“讓你來這裡是我的主意，讓你吃吃晨昏定省體制下被約束的苦頭，也是我的本意。但我還在車裡，你就把車開下懸崖，你根本就在犯罪。懲罰是應該的！”

楚正哲不停抓握一雙手，指節(jié)“咯咯咯咯”響，如同爆豆。

如果這會兒，他對賀天痛下殺手——

賀天這個嬌貴的公子哥，只怕要比高三那個大白熊慘上百倍吧。

可是，楚正哲知道，自己不可以對賀天再下這種狠手。

賀天嘆了口氣，說：“雖然學校會給你記過，但是，看在世坤對學校出過贊助的份兒上，這並不會導致惡劣的後果。你且安心在學校裡接受教育，規(guī)範你的行爲，端正你的態(tài)度。”

他唯有嗤之以鼻表示不屑。

目送楚正哲回教學樓，賀天轉(zhuǎn)身，準備離開。不料身後不遠的樓道里走出來一個女孩。

漂亮的眉，美麗的眼，高挺的鼻子，還有那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脣。之前還在想，燈下看到的美麗的女孩，陽光下又是怎樣的情形？這下他看到了，去掉了濾鏡，改用了高倍鏡頭，剛升起沒多久的太陽，將陽光塗抹在她的臉上。這十六七歲少女的臉龐，紅撲撲、粉嘟嘟，柔嫩得如同陽山的水蜜桃。

宋詩筠也很驚訝，手上捧的講義都掉下來。她蹲下身去撿，不料身體傾斜，講義掉下來的更多。

匆忙拾了兩本，餘下的，賀天全部幫她撿起來。

咫尺相對，氣息相問，宋詩筠暈紅了臉，賀天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砰砰”跳得急些。

宋詩筠問：“你姓楚嗎？”

賀天微微一愣，旋即想到自己剛剛和楚正哲談話，這個女孩勢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把自己當成了楚正哲的家人。待要解釋，賀家和楚家關(guān)係那麼複雜，對一個外人，講不清，又沒什麼講下去的必要。

可騙這麼個小姑娘，賀天也做不出來。所以，他略思忖，爾後對宋詩筠說：“叫我託尼吧。在尤國做交流時，大家都這樣叫我。”

“那你這週末，還回去步行街嗎？”

賀天又仔細想了會兒，模棱兩可：“也許吧，又或者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