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皇宮，看上去安靜祥和，只是鸞秀宮陣陣淒厲的喊叫，驚起一樹的烏鴉，讓人不寒而慄。
“放我下來！沈姝嫚，要是我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與你沈氏一族不共戴天！”蘇青翎臉色蒼白，汗水順著額頭流進(jìn)鎖骨，兩隻手的指甲已經(jīng)掐進(jìn)肉裡。隆起的肚子狠狠壓在馬背上，整個人呈懸空狀。
“不共戴天？那你得有命活著出去。”沈嫚姝勾起嘴角，從太監(jiān)手裡接過鞭子，重重抽在馬身上，馬吃痛在屋子裡狂奔。蘇青翎六個月大的肚子在馬背上跌跌撞撞，腦袋也在不經(jīng)意間磕到紅木桌上，血流不止。
“停下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蘇青翎緊緊抓著馬的鬃毛，可瘋狂的馬根本停不下來。
“你還想保住你的孩子？這些年我跟在你身邊，多少無辜的孩子死在你手裡？萼妃的，淑妃的，齊妃的，還有剛死去的雲(yún)妃的。你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問問他們同不同意。”沈嫚姝拿著一塊燙紅的烙鐵慢慢逼近蘇青翎。
“你要做什麼？”蘇青翎臉上的汗水模糊了眼睛，只看見一團(tuán)火朝自己走過來，緊接著肚子上一陣鑽心的痛。
“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覺得痛。”沈嫚姝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狠狠在蘇青翎肚子上碾了一下，又慢慢踱回去，看蘇青翎臉色越來越差，心情也跟著大好。
這麼多年的惡氣，終於出了！
“孩子！沈嫚姝誰借你的狗膽如此對待本宮！本宮若出去，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蘇青翎腹部一陣絞痛，孩子，她還未出世的孩子，絕對不可以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姐姐是皇后，不妨想想整個大元國誰能借嫚姝這麼大的狗膽。”沈嫚姝收斂了臉上的笑，怒視蘇青翎，手上的鞭子也揮得更重。
蘇青翎捂著肚子，孩子正一點(diǎn)點(diǎn)從身體裡流逝，他才六個月，還沒來得急見著母親，絕對不能就這麼沒了。
“本宮要見皇上，本宮要見皇上！”蘇青翎緊緊抓著肚子上被燒爛的衣服，想要阻止孩子往下流，可身下的血還是越來越多。
“我留著你這條命，就是等著皇上來呢。”沈嫚姝淡笑著命人牽住馬，用盆子接著從蘇青翎身上流下來的血。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幽暗的房間裡，襯著濃郁的血腥味，十分恐怖。
“沈嫚姝，枉我在宮中百般維護(hù)你，你卻這樣回報(bào)我？”停止顛簸，蘇青翎略微喘了一口氣，兩眼恨恨地瞪著沈嫚姝。
“你百般維護(hù)我？還不是因爲(wèi)我甘願做你的棋子替你剷除異己，保全你仁孝皇后的名聲！這麼多年，你自己做的那些齷齪事，卻要我來背黑鍋。妃子們都當(dāng)你是仁德皇后，所有矛頭都對著我，你可知道這些年我受了多少苦才活下來？太醫(yī)說我很難再懷孕，初進(jìn)宮時你給我喝的又是什麼？如今你除了雲(yún)妃的孩子，下一個是不是就該我了？我千辛萬苦懷上的孩子，怎麼可能讓他落入你的手中？”沈嫚姝命人灌了一碗藥給蘇青翎，身下的血終於流得不再那麼快。
“本宮從未餵你喝過什麼藥，你以爲(wèi)除了本宮就能保全你的孩子，真是可笑！難道你一直認(rèn)爲(wèi)後宮是我蘇青翎說了算？若有人想保全雲(yún)妃的孩子，哪輪得到本宮出手？”蘇青翎大笑，沈嫚姝卻狠狠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蘇青翎，你不要狡辯了，從入宮那天起，我就恨透了你！”沈嫚姝面容扭曲，蘇青翎卻驚愕，枉她一世英名，都留了些什麼人在身邊？
“本宮是鎮(zhèn)國大將軍的女兒，大元國堂堂皇后，爲(wèi)皇上奪權(quán)立下汗馬功勞……”
“閉嘴，你這個賤婦！”一身明黃袍的莫無殤帶著寒氣衝到蘇青翎面前，扇了她一巴掌，蘇青翎身子一歪，卻被繩子勒住懸在馬的另一側(cè)。
“皇上，你當(dāng)真要?dú)⑽遥俊碧K青翎被勒在繩子裡非常難受，下身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流血，外面一聲悶雷，受驚的馬又跑了起來。
“朕早就想殺了你！你手上沾的是我兒子的血！要不是你慫恿朕奪權(quán)，母后怎麼會想要?dú)⒘穗蓿‖F(xiàn)在大臣們都認(rèn)爲(wèi)母后要廢了朕，一旦你的孩子出來就是下任皇帝！你的陰謀終於得逞了，你這個蛇蠍心腸的賤女人，今日朕就要替朕的孩子們報(bào)仇！”莫無殤搶過侍衛(wèi)的劍劈過去，所幸馬跑得快，堪堪躲過。只是捆綁她的繩子卻被斬?cái)啵K青翎笨重的身子從馬上跌落下來。
“孩子！”蘇青翎儘量護(hù)著肚子，可還是免不了重重一撞。
“我的孩子。”蘇青翎摸著身下的血，淚流滿面，恐懼地看著莫無殤，慢慢往後縮。
“你的孩子，那朕的孩子誰來賠？蘇青翎，你仗著是鎮(zhèn)國公的女兒欺壓朕這麼多年，今日朕就好好還給你！”莫無殤陰狠地踩在蘇青翎隆起的肚子上，一腳一腳往下碾。窗外電閃雷鳴，映著莫無殤陰狠的表情顯得更加可怖。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蘇青翎抱著莫無殤的腳，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蘇青翎，你求朕啊，這麼多年你在朕面前張揚(yáng)跋扈，今天終於輪到你跪地求饒了！”莫無殤俊朗的面容在憤怒下顯得扭曲，一雙眼睛更是像地獄裡的修羅一樣瞪著蘇青翎。
“五年，我……爲(wèi)你出生入死……拼命斡旋，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我們五年的夫妻情分，在你心裡算什麼？”蘇青翎心中一陣刺痛，拼命想把莫無殤的腿擡起來，可失血過多手上根本沒有力氣。
“朕的江山朕自己會去爭，用不著你指手畫腳，用不著你用朕的兒子的性命去換取自己的權(quán)利！蘇青翎，你總是不可一世，歸順的大臣都聽命於你，朕受太后欺壓還不夠，還要受你的壓迫！朕做這個傀儡做夠了！”莫無殤咬牙切齒，眼睛裡一片陰冷。
“皇上，何必爲(wèi)了這個賤人氣壞了身子。”沈嫚姝拿著一張手絹，柔媚地靠在莫無殤身上。
莫無殤終於收回了腳，蘇青翎喘了一口氣，掙扎著站起來，慢慢往牆邊退。
“姐姐不要害怕，皇上也不是不顧念舊情的人，只要你按著我說的寫，我就保姐姐安全。”沈嫚姝將一支毛筆和一方帕子放在蘇青翎手裡，嘴角泛起不屑的笑。
“寫什麼？”蘇青翎可不認(rèn)爲(wèi)她會這麼好心，一臉戒備。
“你還不知道寫什麼？這不是你們偷情的常用伎倆嗎？”莫無殤一隻手掐住蘇青翎的脖子，將她扔了出去。
“莫無殤！我將你從戰(zhàn)場上救回來，五年來對你盡心盡力，你卻這樣對我，這樣對我們的孩子？你沒有良心！”蘇青翎身下的血又開始狂涌，她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嗎？
要不是她出身武家，底子好恐怕早就一屍兩命了。
“你還有臉說，當(dāng)初你要救的人並不是朕吧？這些年你與楚臨君做的那些茍且之事，當(dāng)真以爲(wèi)朕一無所知嗎？你們都把朕當(dāng)傻瓜，難道朕當(dāng)真就傻嗎？”莫無殤將手帕扔在蘇青翎臉上，滿身的戾氣早不是平日溫柔待她的皇上了。
“姐姐不顧念自己，也要顧念肚子裡的孩子啊。若姐姐肯依皇上的，皇上馬上就派御醫(yī)來保住這個孩子，並且留著你的命把他生下來。”沈嫚姝重新把筆塞到蘇青翎手裡。
“我死了，我的孩子還能好好活著？”蘇青翎嗤笑。
“這得拜你平日對太后陽奉陰違所賜，太后要立你的孩子當(dāng)太子，朕還有什麼話好說？蘇青翎，臨死前你還要讓朕受一次委屈！”莫無殤冷笑，恨不得馬上將她碎屍萬段。
“姐姐只要告訴楚將軍，你難產(chǎn)，想要見他最後一面，皇上就放過你肚子裡的孩子。”
“你們想害楚臨君？”
“怎麼，心疼了？”莫蘇上捏著她的下巴，又是狠狠一巴掌。
蘇青翎頭暈?zāi)垦５氐乖诘厣希种赣|到身下的溫?zé)岬难偷匾活潯?
沈嫚姝也適時把御醫(yī)叫進(jìn)來把脈，御醫(yī)皺著眉說：“皇后娘娘身子骨好，孩子還能保住，不過得儘快醫(yī)治才行。”
“我的孩子真的還能保住？太醫(yī)你沒有騙我？”蘇青翎不知哪來的力氣揪住太醫(yī)的衣領(lǐng)。
“回皇后娘娘，如果醫(yī)治及時，孩子能保住。”御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話。
“姐姐放心，皇上不過是想讓楚將軍回來親眼看著您確實(shí)是因爲(wèi)難產(chǎn)死的，不至於遷怒皇上，並不會對楚將軍怎樣。”沈嫚姝將蘇青翎拉到桌邊坐下，一路上拖出一道血印子。
“皇上是想讓楚臨君知道我有多愛皇上，拼了命也要爲(wèi)你生孩子，是嗎？這樣楚臨君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了。”蘇青翎冷笑，臨君，爲(wèi)了我的孩子，對不起。
蘇青翎迅速在手帕上寫了一行字交給莫無殤，可莫無殤陰冷的表情卻讓她心裡一涼，緊接著他果然一劍刺死了御醫(yī)……
“莫無殤，你騙我？”蘇青翎憤怒地衝上前去。
莫無殤一腳踹在她肚子上，蘇青翎整個身子飛出好幾步遠(yuǎn)。莫無殤又追上來狠狠在她肚子上踏了一腳，她甚至聽到孩子碎裂的聲音。
“我的孩子！”蘇青翎死死抱住莫無殤的腳，窗外一聲驚雷，嚇得沈嫚姝寒戰(zhàn)了一下。
“莫無殤，你這麼對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在地底下等著你們，等著將用你們的血祭奠我死去的孩子！”蘇青翎掙扎著去扯莫無殤的衣服，卻被莫無殤一把推開，倒在碎瓷片上。
“有件事還忘了跟姐姐說，現(xiàn)在鎮(zhèn)國公正在前線迎戰(zhàn)，楚將軍帶著三千精兵前去支援，見著這方手帕，他大概會立馬趕回來。也不知鎮(zhèn)國公殘敗的隊(duì)伍抵不抵得住敵軍？哦，還有，太后今晚得到消息，說姐姐夥同楚將軍要逼宮，你猜，太后見著硬闖進(jìn)來的楚將軍會怎麼做？”沈嫚姝慢慢走到蘇青翎身邊，將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蘇青翎掙扎著去搶帕子，手掌卻被沈嫚姝狠狠踩在腳下。
……
莫無殤！我爲(wèi)你殫精竭慮，爲(wèi)你和太后爭權(quán)奪位，爲(wèi)你成爲(wèi)一個面目全非，連自己都覺得嫌惡的壞女人，你如今卻要這樣對我！蒼天不公！
蘇青翎的心在暗暗地泣血！
她在無比的痛苦中，怨恨地在心底發(fā)出了毒誓：“若我能重來一世，必要?dú)⒈M天下負(fù)我之人，讓他們得到應(yīng)有的報(bào)應(yīng)！”
“皇后娘娘難產(chǎn)，母子不保，朕悲痛萬分，免朝三日。”蘇青翎失去意識前，只聽到莫無殤這句冰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