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貪揚的手指指的方向，玖璇和洛昀二人同時朝著道路的盡頭看去，果然是一棵蒼天大樹，就算是擡頭視線所及之處，都看不到頂。
巨大的樹冠呈現出銀杏葉的枯黃色，樹根枯敗，樹葉蜷縮，有的變成了針葉，手一碰，刺得人手指生疼。
“有勞二哥了。我們這就過去。”
說罷，玖璇一把拉過身邊女孩的手，將她帶到了生命樹的面前，這一路上，他的手攥得越發緊了，因爲他內心的不安越來越強，生怕一個不留神她就跑了，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他纔剛剛下定決心要接受她。
他們站在生命樹的正下方，一股磅礴的仍舊有著充足靈氣的力量環繞在二人周圍。
可以想象，若是生命樹恢復到了極致巔峰狀態，該是怎樣的景象啊！怪不得它是這一片土地的守護神樹，怪不得後祉願意用月影石作爲交換。
洛昀也是緊緊回握住他伸出的手，不再讓他有脫離的機會。
玖璇怔愣片刻，這樣的溫度。好熟悉……就是在婚宴那天回憶當中的溫度。
“你們終於來了。”
一個慈祥的女聲從樹幹中心傳來，當即打亂了玖璇的思緒，他和洛昀同時朝著聲音的源頭處看去。
伴隨著女子的聲音的響起，樹葉枝椏們彷彿有了生命一般。
“莎莎！莎莎！莎莎！”
望眼所及，遮天蔽日，皆是枯黃色的樹葉，甚至還有不少枝幹伸展到了他們的肩膀上、腳上，緊接著，凡是身體能夠接觸的地方，樹葉、枝幹悉數纏繞了上來。
“請不要抗拒，我將帶你們進入生命數的中心，你們將見到我。”
這個女聲再次響起，二人也就停止了動作，等待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果然，這些金黃的枯葉並沒有傷害到他們，而是將他們包裹住，送進了樹幹內部。
二人眼前一黑，再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黑色的世界。
沒有光，沒有水，沒有一切，但空氣中的靈氣十足，不會死亡，不會窒息，但時間宛如靜止一般，感覺不到時光有什麼意義。
“玖璇殿下，你可還記得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身姿綽約的美麗女子走了過來，她金色的衣裙上散發著點點熒光，聽到聲音便判定方纔發出聲音的女人正是她。
她宛如見了故人般，目光親切地看著玖璇。
玖璇也很快就在漫長的記憶當中想起了這個女人的身份，低聲道：“你是貪揚的母親，也被成爲獅族的先知，，後祁。只是……我聽說你爲了挽救生命樹，以身殉道，你……還沒死？”
“我這樣和死了也沒什麼分別，我的一切都成了這棵樹的一部分，你們所看到的，不過是我的一縷不甘就此湮滅的執念罷了。”
女人說話時的灑脫，倒讓人看出幾分真切來。
“那你還有何執念？”出聲詢問的是洛昀。
後祁很是懷念地深深地看向洛昀，高深莫測地道：“我的執念便是因你而起的。”
“怎麼會……”洛昀驚詫極了，卻在她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滄桑與感慨。
於是，她正色起來，等待著她的後文，卻沒發現，牽著自己的那雙手，不自覺地更加用力了，好像怕失去什麼般。
“先知大人此話何解？怎麼會因爲雲清而起？”
玖璇問得極其認真，一副警惕的模樣生怕這個瘋女人受了騙。可以說，關乎她的曾經的事情，他現在都很在意，既然選擇了她，他必定會爲了她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
後祁對玖璇的問題和警惕的態度表現得很淡定，彷彿原本該如此。
她沒有回答玖璇的話，視線依舊停留在蘇洛昀的眼睛上，用蠱惑的，低沉的嗓音說著讓在場三人都爲之一驚的事實：“這並非是你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我在我活著的時候就見過你了。”
女孩立時反駁：“先知大人，這是不可能的。”
後祁嗤笑了一聲，接著略微嘲弄地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少女，別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你……”見她如此肯定，洛昀倒是猶豫起來，不怎麼肯定了。她在九界的上一世，除了在魔界外就沒有到過任何異界。按理來說是不可能見過她的。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見了這個女人呢？難道說她到過魔界不成？
她撩了撩耳後的金髮，用一雙看透世間一切滄桑的眼看向她，依舊用她那低沉的，沙啞的嗓音，試圖讓她陷入過去的回憶之中：“當時你已經死去了，有個男人抱著你找到我說。如果我能夠救活你，就可以許諾我任何事情，包括他的生命。”
被這雙眼睛和她那擁有魔力的話語震懾住了，聞言，女孩立刻震驚得連連後退，捂著胸口，就連呼吸都難以維持，臉色一片慘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陡然間，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緊了他的手，很快，血液順著摳進他手掌心的指甲縫裡不斷淌出。
“雲清！雲清！你怎麼了？！”無論他怎麼安撫她，她都陷入悔恨的漩渦裡，無法自拔。
玖璇轉頭立時向後祁低吼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不過是想要告訴她，一些事情，她必須要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這個女人此刻心裡想著另外一個肯爲她付出一切的男人，但玖璇現在是連最後一點兒醋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空氣中，帶著桃花香味的血液味道讓洛昀猛地清醒過來，她忙道著歉，“對不起，我弄疼你了！”
“雲清，你醒了就好！”他搖搖頭，讓她安心，“一點小傷不礙事。這種傷根本算不得什麼。”
洛昀深吸一口氣，望著這個大男人。是他嗎？真的是他嗎？那隻連化形都不會的小狐貍？當年是他救了她一命？他竟是瞞了她那麼久，一直以來她都以爲他不會化形是因爲資質不好太笨了！
她要珍惜眼前所擁有的，素手微揚，兩道飽含生命力的靈氣流竄在她的指尖上，順著十指相扣的地方，乳白的月之精華深入進去，一點點地讓他的手恢復到了完好如初的模樣。
“玖璇！不要問爲什麼，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現在能抱抱我嗎？我好想……”
話還沒說完，他一把摟過她微顫的腰身，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低聲輕喃：“不必解釋，不需要。我的懷抱永遠爲你敞開。”
真好呢。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她貪婪地在他的身上汲取力量，她這輩子就是還債的，玖璇爲了她，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事，她正在一點一滴地找回來。
而後祁則是還處在了果然如此的欣喜狂熱之中，她剛纔分明看到這個女孩所使用的力量，那簡直就是比生命樹更高一級的力量啊！怪不得當年……
等到她的心情平復下來，洛昀纔是推了推玖璇，脫離了他寬大溫暖的懷抱。
可拉著他的左手仍舊不曾分開，她看向後祁：“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我想知道詳細的過程。”
“我猜得不錯，這麼多年了，那個人還是沒有告訴你。”後祁頓了頓，言語裡有些戲謔的意味，“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是沒有辦法告訴你了，那就由我來說。”不論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她爲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就算違背了他的本意，也無可奈何。
“是三萬年前的事情了。”
果然……
算起來，三萬年前，正是她親眼看著母親被殺死，自己也未能倖免，被捲入空間亂流之中的時間。
可……她爲什麼會轉世投胎，這點讓她也困惑了一段時間。
“這生命樹是變成這樣的，我想你現在已經知道了。”
她的呼吸陡然一滯。
“是爲了救我才死的。”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後祁沒有反駁。
更是證明了洛昀的猜測，“爲什麼？”
“爲什麼？”想到這裡，這個女人不禁拔高了聲調，甚至是一副被騙了的模樣。
怨聲載道地低吼道：“我怎麼知道你會吸收了生命樹所有的生命力還是沒有醒？你的體質真的太特殊了，我從來就沒想到過會有這樣的情況！”
她眼睛一酸，忍住淚水，不去看旁邊的人，“他承諾你什麼了？”
現在的洛昀最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很明顯啊，玖璇壓根就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更加不知道他曾經做出了什麼承諾。
後祁似乎是有所感應般，她竟然把話題引到了玖璇的身上：“三殿下，你真不記得你身邊這位姑娘了嗎？當年是”
“先知大人！”洛昀冷聲打住了她的問題，“給我看看當時的情況吧。我想知道。”
“……”被打斷問話的後祁微微不悅，但爲了她想得到的，還是有耐心地說，“這個可以……但是我想提醒三殿下一句話。”
洛昀的神情更冷了幾分，“你想說什麼？”她特意打斷了後祁的問題，就是爲了不讓玖璇記起她是洛昀。她現在是殺顧城的兇手，如果白芝不在的話，沒人能夠揭穿真相，就算是白芝在，也不一定能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