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玄月伸了伸手,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直到那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他才驚覺,他不可以……他怎麼能讓她一個(gè)人,就這麼孤零零的走掉?他怎麼能放得下那清冷孤寂又顫抖的身影?
“欽兒……”輕輕的呼喚一聲,頌欽的腳步停下了,只是輕輕的頓了一下,身後猛然擁上來一個(gè)寬闊的臂膀,帶著冰天雪地的寒氣,卻又是那般的溫暖,將她整個(gè)人都暖暖的包圍了起來。
他總是這樣,每次她下定決定要放開時(shí),他又自己送上門來,命運(yùn)就是這般的無理,總是叫人無法擺脫。
好比他,哪怕已經(jīng)被她這樣傷害了,卻還是緊緊的抱著她,哪怕已經(jīng)體無完膚傷的鮮血淋漓,還是不忍心放手。
只因在她孤獨(dú)寒冷時(shí),他想要給她溫暖,在她傷心絕望時(shí),想成爲(wèi)她的依靠。
“不管了,欽兒……我真的什麼都不管了,我不管你心裡有沒有我,哪怕你不愛我,也無所謂了。”上官玄月緊緊的抱著她,心狠痛,卻是微微笑起來,眸子垂下,一片悲涼,“只是……你能等我嗎?等我給得起你未來的那一天,等你願(yuàn)意愛上我的那一天,我會努力,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jià),不管要多長時(shí)間,我一定傾盡一切,直到……我們能在一起,好嗎?”
頌欽哭了,是真的哭了,這一次她不是虛情假意,她忍不住,可她明明不想哭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下來,不停的劃過臉頰。
她緊緊的摟住他的手臂,他的懷抱是那樣堅(jiān)實(shí)溫暖,可爲(wèi)何……她最先遇到的那個(gè)人,不是他?
一開始便錯(cuò)過了,以後只能步步錯(cuò),想回頭都已經(jīng)晚了,她的心無法分成兩份,無法同時(shí)分給兩個(gè)人,她更無法割捨那個(gè)比她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上官玹燁。
可她舍不掉上官玹燁,又拿什麼來……來愛玄月呢?
頌欽無法給他任何回答,上官玄月也不需要她的答案,只是將她一把抱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小苑。
閣樓裡依舊溫暖如春,牀榻上還是一片狼藉,房間裡似乎還殘留著昨夜留下的旖旎,兩人的氣息彷彿都融合在了一起。
頌欽閉著眼睛,不再想了,她好累……倘若上官玄月的臂膀真的能給她帶來一絲寧靜,那就讓她自私的享受一回吧。
上官玄月將她輕輕的放在了牀上,將被褥扯過來給她蓋好,手掌溫柔的撫摸過她的臉頰,那裡還殘留著淚水滾過的痕跡,冰冷的肌膚讓他心痛,她爲(wèi)何總是在哭。
將她眼角的淚痕抹去,上官玄月才緩緩道:“什麼都不用想,好好休息,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兩日後,你便可以回宮了。”
頌欽點(diǎn)點(diǎn)頭,臉頰窩在上官玄月溫暖的掌心裡,緊緊的躺著閉著眼睛,安靜乖巧的模樣,什麼話也不說。
皇宮的動(dòng)向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上官玄月製造了頌欽被綁架的謠傳,黃金千兩爲(wèi)贖金,要上官玄鈺一手交錢一手放人。
當(dāng)然,他是不需要什麼錢的。
找一個(gè)死囚裝作是逃犯,潛伏在皇宮四周,熟悉了皇宮的一切之後,看到頌欽落單時(shí),順手將她綁了,然後勒索贖金。
贖金什麼的自然是上官玄月一手安排,也有他親自送去,之後平安的帶回頌欽,這一切都順理成章,然後他順便帶回一個(gè)人頭。
贖金自然是帶回來了,罪犯也落網(wǎng),不僅救下了頌欽,也保住了皇室的名節(jié)。
至於這個(gè)罪犯究竟是誰,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一個(gè)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上官玄月和頌欽在竹林裡,度過那有生以來,最與世無爭的十日,粗茶淡飯,沒有利用沒有陰謀,甚至無關(guān)愛與不愛,就這麼淡然的安安靜靜的度過。
只是這樣的日子,卻要結(jié)束了。
從頌欽醒來那天開始,他們相處三個(gè)日夜,也是這三天,頌欽第一次堆雪人,第一次打雪仗,第一次因爲(wèi)玩耍將十指都凍僵,上官玄月握著她的手在懷裡捂了好久,可她還是凍傷了,從那之後,他便不再允許她再玩雪了。
於是她開始第一次在雪地裡瘋狂的跑,無拘無束的放聲大笑,不顧形象的朝天吶喊,似乎要將此生所有的不愉快和煩惱,都通通拋掉。
跑累了喊累了,她就坐在雪地上,他癡癡的看著,她靜靜的坐著,然後賞賞雪,看看竹,在聽他吹一曲笙簫……困了,就躺在他的懷裡,倒頭依靠在他溫暖的懷抱,她輕輕的笑著,這一刻都無關(guān)於幸不幸福,只是自由自在的快樂。
她問,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無憂無慮,隨心所欲?
上官玄月說這就是,他曾經(jīng)好想看到她無拘無束的笑,那樣的她一定是很美的。
如今他就牽著她的手,走在雪地裡,頌欽有時(shí)也會順著他的腳印,然後他踩一個(gè),她踩一個(gè),搖搖晃晃的身影,卻是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足跡,彷彿連帶著那一串腳印,一路走來都是歡聲笑語。
短短的三天,似乎將他們這輩子的自由都用盡了,或許他們從來都沒有這麼開心過,只是那一夜後,他們知道要分離,知道很快,他們又要重新拾起僞裝,將那些卸下的又重新背起來。
自由對他們來說,本就是奢侈,哪怕是身上的事情都要將他們的腰都壓垮了,他們也無法遲疑,因爲(wèi)他們註定,不該是平凡的人。
他們的人生,都無法由自己做主。
雪地裡的星空是非常美麗的,那樣瑩亮通透的墨色,細(xì)細(xì)碎碎的星星將整個(gè)夜空都給點(diǎn)亮了,彷彿白雪一般耀眼,令人沉迷。
星空再美,曙光都會在下一刻就來臨,耀眼的晨星迷了上官玄月的眼睛,他深深一嘆,眸中竟也泛起不該有的情緒,模糊的水霧差點(diǎn)就吞不回去,低眉,在頌欽那熟睡的眼簾上輕輕落下一吻。
他多希望時(shí)間能在這一刻永遠(yuǎn)停住。
可人活著,終是有太多不如願(yuàn),在這一片滿是權(quán)力與金錢薰染的世界裡,陰謀與陷阱就在他們身邊,他們都還有未了的心願(yuàn),還有太多放不下,做不完的事情。
迎接頌欽的,是上官玄鈺的懷抱,他緊緊的將她攬?jiān)趹蜒e,像是終於找回那件失而復(fù)得的寶貝,最重要的一點(diǎn),關(guān)於上官玹燁和頌欽的那些流言,自從皇后被軟禁宮中後,便再也沒有人敢流傳過。
頌欽知道,重要的不是別人嘴裡的傳言消失了,而是上官玄鈺自己,心中的隔閡消失了,經(jīng)過竹林十日的洗禮,頌欽也變得更加淡然,在上官玄鈺的懷裡,微微的笑著。 鳳凰令:
有時(shí),本以爲(wèi)很重要的事情……忽然變得不重要了,頌欽微微一笑,天寒地凍下著大雪,上官玄鈺竟是在這裡等了她好幾個(gè)時(shí)辰,身上透著冰涼。
“皇上,我們回去吧。”頌欽輕輕開口,已經(jīng)掙脫了上官玄鈺的懷抱。
“恩,這就回去。”說著,抓著頌欽的手,緊緊的握在掌心,然後笑著牽著她離開了,只有上官玄月一個(gè)人,還在原地發(fā)呆,看著他們牽手,微笑著走了。
有那麼一刻,他似乎忽然明白了,像頌欽這樣的女子,該是有多少傷痛藏在心裡,又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承受力,才能讓自己展露出那抹淡然的笑來。
嬌小的身影依舊瘦弱,只是再也沒有了雪地中的瘋狂,一步步,平緩的向深宮走去,彷彿在一瞬間就將自己放肆的靈魂,禁錮起來。
她到底是怎樣,才走上這一條艱難的道路,雪地裡她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上官玄月知道,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她在那邊冰天雪地中瘋狂灑脫的笑顏。
轉(zhuǎn)身,背道而馳,他的背影還是那般高大,只是心中有些東西漸漸的變了,也越發(fā)的蒂固根深,只是表面上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