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要看人臉色，當著皇帝還有何意義？”上官玄燁突然轉身對頌欽說了這麼一句，轉身那一刻，頌欽直接一頭撞上他的胸膛。
頌欽摸摸額頭，這麼一撞他的腦袋都疼了，忍不住笑著看他：“是是是，如今您最大，可以隨心所欲，但是您也不用突然停下來啊！”
上官玄燁突然很認真地看著頌欽，看得頌欽有些疑惑……她臉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斂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了？”
她跟他隔得那麼近，看到他黑眸深沉如海，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彷彿將她死死地鎖定在他瞳孔內，動彈不得。
上官玄燁雙手搭在她肩膀上，看著頌欽小小的身子，那樣柔軟。
頌欽的眼睛微微瞪著，恍若明亮的滿月一樣透徹，四周的空氣似乎都突然靜謐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聽到她的心跳亂了節奏。彷彿受到他的指引一般，身體和心都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了。
上官玄燁看著她臉頰兩抹紅霞，微微笑了起來，伸手爲她整理好額前微微凌亂的髮絲，笑著道：“沒什麼，走吧！”
說吧，拉著她的手走出宮殿。
其實並不像頌欽想象的那樣，他拉著她出來的時候，太監們只是恭敬地叫了聲：“擺駕！”
前面兩人引路，其他人都恭敬正氣地跟在身後，所有人都低著頭，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頌欽走在上官玄燁身邊，一直不安地四處張望……可是，可是他死死地拽著她的手不鬆開，頌欽也沒有辦法。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繞過前殿九曲長廊，再穿過一個小花園，便到了上官玄燁的寢宮，君宵殿……這是他親自題字。
這裡以前是上官玄鈺的寢宮，如今卻是大大變了樣子。
花園裡的花草樹木全部移植了新的品種,這讓整個花園的格局都改變了，修葺了一個涼亭，引了一條小溪川流而過，整個院子都清爽自然，雅緻也大氣。
膳堂的位置在前院正廳的右邊，廣闊的空間裡，大大的圓桌，頌欽看得出來裡面所有的東西都全部換了，每個角落，每個地方，現在都有了屬於上官玄燁的味道。
清淡典雅，這裡沒有金碧輝煌，但是處處都彰顯高雅的品味和莊嚴的氣息，這都是上官玄燁的風格。
一桌子的珍饈美饌，這些菜頌欽也不是沒有見過，倒也不會太驚訝，只是淡淡地站著。
上官玄燁伸手把頌欽按在椅子上，“來，我們用膳吧！”
頌欽剛要起來拒絕，這不合規矩，就被上官玄燁打斷了，“這裡，朕說了算！”
頌欽只好有些不自在地坐下，他就坐在自己旁邊。她身上還穿著一身素淨的衣服，這一身平常的衣服，說實話連上菜的幾位女官都不如，頌欽坐在座位上，心裡是高興的，可是卻無法阻止她心裡的不安。
她緊張是因爲他們從來沒有同桌吃過飯，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公子，而她永遠都是恪守職責的一個屬下，她不敢越矩。
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心裡的不安壓下去。對於上官玄燁做出來的所有決定，她從來只有服從，卻不知道怎麼反駁或者拒絕。
菜都上好以後，女官都退下去了，只留了四人在跟前伺候，爲他們成湯，夾菜。
不需要說一句話，只要你的眼睛看到哪個菜，身邊的女官就會立刻爲你夾到碗裡，什麼都不用自己做，恐怕就差了一步……讓人喂到嘴裡了。
頌欽不習慣這樣，以前吃飯……最起碼都不是這樣的，因爲她不喜歡這樣，所以吃飯的時候基本沒有人伺候。
“那個……”頌欽悄悄擡起頭看了上官玄燁一眼，他吃飯的動作一致都慢條斯理，每個動作都充滿了優雅和貴族的氣息。
猶豫了一下，見上官玄燁看向她，頌欽才抿了嘴，有些不安地道：“這樣吃飯……奴婢吃不下……”
上官玄燁放下白象牙的筷子，目光擡起看了看桌邊伺候他們兩個的面無表情的女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出去。
人都走了以後，頌欽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說：“這樣纔像吃飯的樣子嘛。”
“那就快吃。”上官玄燁笑著給她的碗裡夾了菜。
頌欽一直笑著，連忙點頭，心裡蠢蠢欲動。因爲這幅畫面……兩個人能夠同桌吃飯，相互夾菜……在她腦海中，這幅畫面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也吃！”頌欽抿嘴笑，飛快地給上官玄燁夾了菜，然後端起自己的碗，低頭吃飯。
頌欽低頭，其實也在悄悄打量他。
因爲上官玄燁是一個很彆扭的人，他從來不會讓任何人用自己用過的筷子給他夾菜，就算是宮女給他佈菜，都是用的公筷，而且菜也只會放在一旁的小盤子裡，絕對不會直接夾進他的碗裡。
看到上官玄燁只是愣了一下，然後釋然地笑了，沒有說什麼就吃了起來，頌欽心裡有很多快樂的泡泡在膨脹，讓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好像剛纔味同嚼蠟的飯菜如今也突然變得無比美味了。
她肯定，這一定是老天給她最大的眷顧了，讓她能夠坐在他身邊，同桌吃飯，相互夾菜……以後的每一天，她都會如此陪著他。
他忙的時候爲他端茶研磨，他困的時候當他的枕頭，餓了兩個人一切吃飯……也許還可以抽出點時間一起去御花園賞賞花散步，下一局棋，然後就這樣快樂開心地渡過以後的每一天。
“今日真是睡過頭了，宣政廳裡還有許多奏摺沒有看，待會朕還要回去，你便在這裡好好休息一會吧！”
上官玄燁放下碗筷，認真地對頌欽說。
頌欽突然僵硬起來，一說起奏摺，之前的擔心，看到的那些東西瞬間就涌入腦中。
下意識就說出口了，“不，我和你一起去吧！”頌欽連忙回答：“我想……我起碼可以爲你做一點小事情！”
上官玄燁的眼神銳利地盯著她，頌欽怕他的眼神，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剛低下頭就聽到上官玄燁的話：“嗯，隨你！”
兩個人吃完飯，雖然沒有頌欽想象中的賞花散步，但是他們從寢宮回到宣政廳之間的路程，也可以算是散步了吧？
只是，再沒有剛纔的閒情逸致，此刻她腦中想的全部都是關於上奏上官玄月的奏摺……陣宏序亡。
她真的好害怕，好怕上官玄燁說的沒有批改完的奏摺就是那些……如果是那些，如今他這是，要做決定了？
他什麼都不問她……一切也許真的是巧合？
但是不論是什麼，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想他會如何處理，又或許……她是不是還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輕輕端上一杯茶放到上官玄燁身邊，看著他拿起那份奏摺看了許久，微微皺起眉頭，一副極爲嚴肅的表情。
頌欽爲他研磨，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意思。
燭光襯托著他的臉，愈發深邃，俊美。那一雙眼睛如同深淵一般讓人捕捉不到任何一絲的情緒。可以看得出來，他很認真，巍巍地杵著額頭，靜心思考中。
頌欽在一邊不敢出聲，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唉……”上官玄燁突然放下奏摺，轉眼看向頌欽。
頌欽本來就很認真地看著他，如今突然兩人的目光相遇，她一愣，虧心地低下了頭。
“你……有話想跟朕說吧！”上官玄燁看著頌欽低垂的腦袋，心裡雖然有些不悅，可是他已經認了一下午，當然也不會在乎這一刻。
他總是那麼冷靜，洞察一切，一字一句地說出來：“關於上官玄月的。”
“我……”動了動脣，只覺得自己想說……可是突然找不大自己的舌頭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如何能幫到上官玄燁？
“本來，朕以爲你早該問出口了，只是你一直忍著，是害怕朕不開心嗎？”上官玄燁皺起眉，心中煩悶了一下午，可是並不想因爲自己的怒氣牽連到她，便一直忍著。
他知道，從他醒來的那刻，她便心事重重了……
他也知道，她的想心虛，她的不安還有愧疚……
頌欽點點頭，她的確很怕上官玄燁會不開心，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問的，所以只能坦白：“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管這件事，也明白你這麼多年的痛苦……如今更不可能對上官玄月放虎歸山，可是……”
“夠了，你能這樣想就夠了！”上官玄燁主動打斷她的話，沒讓她把可是之後的話說完。
頌欽抿著嘴，上官玄燁伸出手擡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眼中那些隱藏不了的擔憂，不禁又放柔了聲音：“朕今日讓你來，不是爲了試探你，朕只是還在猶豫該如何處理這些奏摺……一時還沒想好。”
頌欽擡起頭眼睛看他，上官玄燁的臉就近在咫尺，知道他不撒謊，因爲他從來不會爲了討她開心說一些不必要的話，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