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裝飾簡潔的書房裡,黑檀幾案上擺放著公文卷宗,顧淵正低眉斂目專注地看著面前的公文,旁邊矗立的高腳青瓷侍女燈臺在夜色中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
書房外傳來傳報聲:“都督,有事求秉。”
“進來。”
顧淵擡頭,見陳風擡步進來,手上的筆未停,把面前的公文寫完。
“都督。”陳風把一個黑漆匣子放到了書案上。“這是你的東西,我送回來了。”
顧淵目光在那匣子上停留了一下,匣子邊緣還有曾經(jīng)撞擊山石留下的痕跡,讓他的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個雨中在龍山上他狠狠扔了這匣子,然後去而復(fù)返,然後再找到時,裡面用心雕刻的東西已然破碎的日子。
顧淵瞳眸微縮,手中的字跡在紙上有一刻的猶豫便留下了一點墨跡。
陳風已經(jīng)把匣子打開了:“玉雕我找了玉石工匠修好了。”
顧淵的目光停在那雕工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的玉雕上,曾經(jīng)碎裂成幾塊的玉雕此刻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完好無缺了。
可是仔細看去,還是能看到一些隱秘的地方有著碎裂過的痕跡。
破鏡難圓。
“你不是多事的人。”顧淵沉聲問道:“誰讓你這麼做的?”
“是我!”顧炎推門而入。
顧淵冷冷掃了他一眼:“哪都少不了你。”
顧炎摸了摸鼻子,上前擠開陳風:“哥,陳風這悶葫蘆說不清楚,還是我來跟你說。”
顧淵把黑漆匣子蓋上,淡淡道:“出去。”
顧炎不顧他哥的冷臉,趕出陳風,關(guān)上書房的門,面色嚴肅起來。
他認真地打量著自己的大哥,這些日子,他親眼看到顧淵爲情所困,整日裡幾乎不眠不休地處理公務(wù),那冷峻的面容更加冷峻,身邊的氣壓越發(fā)低了,簡直讓人不敢靠近,顧閻王的名聲更響亮了。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跟以前沒什麼區(qū)別,可是他從小跟哥哥相依爲命,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壓抑。
“哥,爲什麼不去找她說清楚?”
顧淵沉默了起來。
半晌,直到顧炎都不耐煩起來,他才緩緩說出一句話,頓時讓顧炎愣住了。
“她需要嗎?她可曾聽你解釋?”
顧炎呆了半晌,想起之前自己也去特意找楚惜情說過,他明明都解釋了,告訴楚惜情自己哥哥是辦的大事,不能泄露,也告訴她哥哥跟那個女人沒關(guān)係,偏偏她都不肯聽,把他氣得不行。
本來他還覺得這女人怎麼這樣不通情達理,現(xiàn)在聽顧淵說的話,他忽然有了別的想法。
“哥,你是說她變心了?那個楊錦深?”
楊錦深三個字讓顧淵面色更冷了幾分。那日楊錦深一副佔有者的姿態(tài)和楚惜情毫不避諱的態(tài)度都讓他心中焦灼。
她爲何不肯聽他解釋,是不想聽,還是根本就已不願意聽,是否他的解釋對她而言已經(jīng)不再重要?
是否這不過是個藉口,是她擺脫他的藉口?
她跟楊錦深曾經(jīng)到了定親的地步,是他顧淵從中破壞,是他顧淵巧取豪奪,霸道地強硬地要她接受他的追求,她說過喜歡他,可是這感情能否比得過楊錦深?
從來,他就是主動霸道的那一方,她總是被動接受,他其實心裡沒有底,他心中其實也有著不安全感,不知道這份感情什麼時候能夠落到實處,所以他才那麼著急地想要定親,想要把她娶進家門。
可是,他不過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爲什麼她又會再跟楊錦深在一起,是否他們又舊情復(fù)燃了?
他不願去想,或者,這答案讓他無法接受。
如果她真的想聽解釋,她爲何一個機會都不給她?
她一味地相信他跟洛冰傳的緋聞,卻不肯信任他對她的心。
在她看來,他顧淵就那麼不值得相信?
她對他的感情到底有幾分?
所以他這段日子沉默了,他在給自己時間考慮清楚,或許也在給楚惜情時間,讓他想清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彼此信任不再,那感情就像那碎裂的玉雕,早晚會四分五裂,再難重圓。
顧炎在旁邊氣急敗壞道:“你說楊錦深那小子?他怎麼敢那麼做?”
“他們曾經(jīng)訂過親。”
“訂過親?”顧炎吃了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沒聽說楚惜情定親了啊。”
顧淵面色沉沉:“沒成功,只是口頭約定,他又回來了。”
顧炎瞪圓了眼睛:“你是說那小子跟楚惜情是舊情復(fù)燃?”
他低咒了一句,在屋中來回踱步:“混蛋,我要去揍死他,還有楚惜情,她居然敢這麼對大哥你——”
顧淵目光陡然冷厲起來:“不許你去找她,這是我與她的事!”
“到現(xiàn)在你還護著她!”顧炎氣急敗壞地差點跳腳。
“是我破壞了他們訂婚的事,這件事不怪她。”
“什麼!”顧炎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兄長,半晌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天啊,他聽到了什麼!
這還是他那個腦子不開竅的大哥嗎,怎麼以前不見他對女人這樣,今天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來了。
顧炎一時啞然,半晌說不出話來,一屁股坐在那裡。
好半晌,他拍了拍腦袋:“算了,我什麼都不說了。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還要不要她了?要,你就去搶,我就不信那個楊錦深是你的對手!大哥,這可不是你的作風,男子漢怎麼如此畏首畏尾!”
顧淵怔了怔,看著面前高談闊論的弟弟。
也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這弟弟倒比他看得更清楚。
只是情到深處,感情這回事,總是讓人智商降低,曾經(jīng)霸道的顧淵也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因爲愛,所以在乎,因爲在乎,孤兒患得患失,再也做不到曾經(jīng)的灑脫。
而他本來就不是多麼擅長表達感情的男人,他不是會去甜言蜜語哄人的人。
“你看我?guī)謫幔トィ蟾纾悻F(xiàn)在就去!見到她把該解釋的解釋清楚了,不行就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她不還得嫁你!”
顧淵瞪了他一眼,罵了一句:“滾蛋!”
這種餿主意也就他這個不著調(diào)的說得出來。
若他真這般做,楚惜情必定恨死他。
這混小子自己也未見得多懂女人,倒在這裡教起他來了。
顧炎正要說話,外面陳風闖了進來,“都督,楚小姐的丫鬟梅香來了,被我?guī)Я诉M來。”
“什麼?”顧炎跳起來,“梅香?她怎麼來了?”
是不是——楚惜情出了事?
顧淵猛然站了起來,面色終於變了,失卻了冷靜,陳風讓開身體,便見梅香披著披風走了進來。
“侯爺——”
“是不是惜情——”
梅香眼珠一轉(zhuǎn),見他眼中的焦急,心道,看這樣子分明還是很在乎小姐,只是到底那事是怎麼回事呢,爲何如此對小姐不聞不問,也回個消息?
“小姐很不好。她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極差,”
梅香故意往嚴重了說去,其實楚惜情的情況的確不太好:“侯爺應(yīng)該明白她是爲了誰到了這地步的,偏偏您總是不見人影,我雖只是奴婢,總不忍心見她如此下去,便索性冒險出來一見。”
顧淵整個人一震,他雙拳緊握,雙眸死死地盯著梅香:“你說她很不好,她一直在等我?”
“不然你以爲是等誰,侯爺,我家小姐是什麼品性你難道不清楚,怎麼能這樣說她,小姐她是三心二意的人嗎?”梅香氣急了,一時忘了面前的人多可怕,憤怒地說道:“你一走那麼久沒消息,小姐一直等著你,可是就看到你跟那個女人雙宿雙棲,侯爺你還說忙正事沒空去見小姐,那怎麼有空跟那個女人出去的?這讓小姐怎麼想?你自己親眼去看看,她都被你折磨成什麼樣了!”
說著,梅香紅了眼圈。
她自小跟楚惜情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楚惜情待她極好,她眼見楚惜情爲情所困,實在心中不忿,今天她就豁出去了,哪怕被這個顧閻王給打殺了她也要說。
“喂喂,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呢!”顧炎不樂意了,“我大哥怎麼不做正事了,真搞不懂你們女人,不就是多個女人嗎?就算大哥真的有什麼,也不用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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