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不請自來的蝕蟯蟲也是他們放棄定居的重要原因，此時此刻，大批蝕蟯蟲操縱的肉身傀儡正從屋山峽谷借道中州繞過被鮫人封鎖的大江滾滾南下。

他們正兵不血刃地佔據(jù)著一個又一個被瘟疫擊敗的堡寨。

肉身傀儡不懼瘟疫，也痛恨跟他們爭奪地盤的巖穴人。

“他們繞過了重兵設(shè)防的中州，直抵天門關(guān)下。你猜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切斷中原王朝南遷炎州的通道，他們準(zhǔn)備一舉蕩滅人族。”

司空湖打了個寒噤，見識了種種兇殘後，他對少浪劍的這個判斷表示無條件接受。肉身傀儡是靈族的附庸，而靈族的志向絕非巖穴人可比，他們要滅絕人族，奪回被人族竊取的本世界統(tǒng)治權(quán)。而滅絕人族的第一步就是殺掉他們的皇帝，摧毀他們的朝廷。

蛇無頭不行，沒有了皇帝，人族就會像一羣無頭蒼蠅，只會亂嗡嗡亂叫。

“我們?nèi)ソ稀！?

一向喜歡凡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司空湖這次卻沒有半句囉嗦，少浪劍去江南的目的很明確，既然一字天峽已經(jīng)陷落，將來京洛不守，九重宮裡的朝廷總得有個地方去吧，江南現(xiàn)在是個怎麼樣的情景，他們兩眼一抹黑，必須得弄個清楚才行。

江南通往中州有南北兩大通道，鳳鳴山扼守南道，吳公城扼守北道。

鳳鳴山白家被朝廷折騰的元氣大傷，面對洶涌而來的威脅有些力不從心。吳公城的情況就要好的多，吳家深謀遠慮，步步爲(wèi)營，正跟各色妖魔鬼怪打的熱火朝天，而且捷報頻傳，成就斐然。

“吳家真乃江南之中流砥柱也。”司空湖由衷稱讚道。

少浪劍搖搖頭，對此判斷不敢茍同，江南八家已垮三家，剩餘五家天各一方，各自爲(wèi)政，首尾不能相顧，吳家孤掌難鳴，真能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少浪劍不想讓自己的偏見誤導(dǎo)自己的判斷，決定往吳公城一探，吳公城裡有他的朋友吳賢，但吳賢此刻並不在城裡，他領(lǐng)兵屯駐郊外堡壘，正全力對抗蝕蟯蟲的侵蝕。

“這些東西戰(zhàn)鬥力真是一般般，就是數(shù)量太多，整個縣整個郡都被他們侵蝕，十?dāng)?shù)萬百姓變成了傀儡，然後瘋狂殺過來，任你砍，任你殺，你是砍不玩也殺不盡，你說怎麼辦。”

吳賢剛剛打退蝕蟯蟲傀儡的一次進攻，衣甲上是暗紅、深綠兩種**。

暗紅的是傀儡身上的血，人的肉身被蝕蟯蟲侵蝕後，仍然保持新陳代謝，但整個身體會發(fā)生很大的改變，其血變得黏稠暗紅，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綠色的粘液跟森林樹人的有些相像，少浪劍不知道什麼東西。

“他們在身上塗抹了古怪的**，我們起初懷疑是用來對抗瘟疫，後來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這些綠色黏液可以保持他們的肉身不腐，他們侵蝕的太快，食物供應(yīng)不及，正是靠這種東西來續(xù)命。”吳賢一口氣說完，咧嘴一笑：“也算是歪打正著，這東西竟然可以對抗大頭怪釋放的瘟毒，你說神奇不神奇。”聽聞吳賢找到了對抗瘟疫的方法，少浪劍精神爲(wèi)之一振，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司空湖朝他使眼色。

吳賢又道：“天啓侯來此，是要宣達什麼詔令嗎，給我封了什麼官？”司空湖誘惑道：“只要你忠誠於朝廷，將來是一定要封侯的，若是立下大功，譬如把防治瘟疫的秘方獻出來，說不定能直接封你個國公幹幹。”

吳賢哂笑道：“司空兄，你的消息不夠靈通，我已經(jīng)是侯爵啦，我們吳家一下子封了二十多個侯爵呢。有什麼意義，連你都不知道。不過是騙人的把戲。”

少浪劍道：“巖穴人正在蹂躪炎州，情況不容樂觀。”

吳賢嘆息一聲，手掌重重地拍著椅子上，道：“非是我不肯，是上面，唉，他們正在跟朝廷討價還價，配方在他們手裡，我也拿不到。總不能去搶吧。”

司空湖笑道：“肯坐下來談就好，相信一定能談出個好結(jié)果來。”

正說著驚鼓又響，吳賢怒道：“又來了，沒完沒了還——”言訖提刀上陣，率部向潮水般涌來的肉身傀儡發(fā)動反擊。

少浪劍和司空湖也加入了反擊戰(zhàn)，他們想親身領(lǐng)教一下南方肉身傀儡的厲害。

肉身傀儡如雲(yún)而至，無邊無際，他們就是普通的百姓，男女老少，各色不等，所持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門，唯有旗幟一致。

吳賢對少浪劍說：“殺了那些掌旗的，會讓他們陷入混亂。”

少浪劍道：“更應(yīng)該殺的是隱藏在人羣裡的邪靈軍官，沒有他們，傀儡就是一盤散沙。”

吳賢道：“但這很難，他們隱藏的太好，急切之間根本找不出他們在哪。”

這是一句實話，邪靈現(xiàn)在變得無比精明，他們和傀儡們穿著一樣的衣裳，模仿他們的姿態(tài)，隱藏在人羣裡，你根本無法覺察他們的存在。

話不多說，還是要大殺一通。

少浪劍正在改良一種大規(guī)模的戰(zhàn)場殺人法——旋風(fēng)斬。

改良後的旋風(fēng)斬氣鋒可以長達數(shù)丈，雖然單位威力劇減，但對付傀

儡是足夠了，運使起旋風(fēng)斬衝入傀儡的密集陣形裡，所過之處，殘肢斷臂碎成一地，效率極高。

“它們的陣形越是密集，殺傷力越是強悍，你看，二十多個人一把橫掃，好不好看？”

吳賢羨慕嫉妒恨，少浪劍的旋風(fēng)斬一路橫推過去，所向無敵，周身六七丈內(nèi)的傀儡被一掃而空，殘肢斷臂四散飛濺，而他本人的身上卻連一點污血都沒有。

往昔要拼殺半個時辰的戰(zhàn)鬥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結(jié)束了，少浪劍獨自殺敵超過七成。

“如果我是個女人我就嫁給你，拼了命也要把你留下。”

“謝謝，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大笑之後，吳賢道：“弄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們修真宗門爲(wèi)何還按兵不動。”

少浪劍道：“我殺的再多，有他們侵蝕的速度快嗎？”

吳賢道：“你說的是，但也快了，以現(xiàn)在的速度，很快他們就無人可以侵蝕，登頂之後他們就要走下坡路了。”

“所以，我們沒有理由沮喪。謹(jǐn)守城池，保養(yǎng)勢力，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吳賢鄭重地點點頭，問：“還有什麼建議嗎？”

少浪劍道：“把鬍子刮刮，抽空回去見見弟妹，仗還長著呢。”

吳賢道：“我是小竹的兄長，我的妻子你應(yīng)該叫嫂子纔對。”

司空湖道：“嫂子哪有弟妹叫著親切，嫂子，嫂子，把人就叫老了。”

提到了白小竹，少浪劍的心像針紮了一下，忽然很想見她，但吳賢困守孤城，一直忙著打仗，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司空湖勸道：“若不然咱們?nèi)ヒ娨娝俊?

少浪劍道：“若她好了，她必要下山跟著我，豈不煩死。若是沒好，看了也是白看。”

司空湖道：“所以你不討女孩子歡心，女人心，海底針，很難捉摸嗎，不難琢磨，是你沒找到竅門而已，聽我的，給她寫封信，再送件什麼東西。”

司空湖環(huán)視左右，見地上有一枚遺落的銀釵，撿起來在身上蹭了蹭：“把這個送給她。”少浪劍道：“你要害我捱罵嗎？這個東西，她能看上眼？”

司空湖笑道：“你懂什麼，千里送銀釵，禮輕情意重。”

不待少浪劍同意，就取了紙筆來，逼迫少浪劍寫了一封短信和那個銀釵一起封好交給吳賢，請他得空寄給白小竹。

因爲(wèi)吳家和白家的全力抵抗，整個江南尚算安定，蝕蟯蟲傀儡、巖穴人、黑暗獸族造成的傷害加在一起還不及各路人族盜匪造成的傷害大。

現(xiàn)在看若京洛不保，還是可以退往江南避難的，但目下朝廷並無一員重臣南下江南，預(yù)作準(zhǔn)備，這讓少浪劍感到很不能理解。

渡江北上又是一番情景，

與離開時相比，中京城已經(jīng)變得岌岌可危，東面的堡壘盡數(shù)被蠻人侵佔，只留下南面一條路，而洛城更是危機四伏，除了一條水路，所有的出城道路盡數(shù)被切斷。

更致命的是，蠻人大舉南下後，洪州糧倉失陷，囤積著數(shù)以百萬石糧食的糧倉被蠻族一個個攻破、焚燒，百萬京洛百姓面臨著缺糧的窘境。

少浪劍沿水路進城，公野越得知消息迎候在碼頭。少浪劍見公野越悶悶不樂，遂勸道：“江南尚算安定，炎州更是別有洞天。大勢未必不可收拾。”

公野越搖搖頭：“那些洞天跟我們無關(guān)，守土有責(zé)，我是走不脫的。”

司空湖道：“阿浪說話不爽快，這麼說吧，京洛怕是守不住，萬一守不住，你還可以退守江南，然後是炎州，廣闊天地大有可爲(wèi)嘛，不必非要死守一地，把自己憋死吧。”

公野越道：“實不相瞞，這個念頭我也動過，只是家父他……”

司空湖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洛城能守住當(dāng)然最好，萬一守不住，難道讓郡王回中京城受那般小人的氣。”

公野越喜道：“一語點醒夢中人，多謝。”

二人自洛城西進城，從東城出，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不覺心驚肉跳，這座百萬人口的大城市現(xiàn)在跟人間地獄相差無幾，餓殍遍野，盜匪橫行，強橫坐大，貧弱無立錐之地。

當(dāng)初出京時，一些不願意出京的人仍舊留在天啓侯府，加上有兩個睡武士看守，府邸並未因爲(wèi)主人不在而受到任何損傷。

雖然跋涉千里，現(xiàn)在卻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少浪劍先去見武梅珺，卻吃了個閉門羹，據(jù)武空卷說太上皇最近身體有恙，時常夢見故去的人在眼前晃悠，故而請兩位國師輪番護衛(wèi)。

無奈少浪劍只得去覲見皇帝覆命，柏韌近來倒是顯得很悠閒，饒有興致地聽少浪劍說了此行始末，卻道：“舉世皆黑，唯有南海之上有曙光，愛卿可曾細(xì)查原委。”

少浪劍道：“無出海工具，又急著回京覆命，故而不曾查訪，據(jù)當(dāng)?shù)赝寥苏f，乃是深海之中有活火山，日夜噴涌巖漿故而得見光明。”

這一說柏韌心裡好受了許多，若是天下皆黑，南方不毛之地卻有光明，倒讓他這個皇帝如何自處？

剛剛回到天啓侯府，便有貴客到訪，來者是蘇振。在少浪劍離京這段時間裡，神匠府出了一樁大事，牛百歲跟符石蘭離婚了。

這絕對是震動整個京城官場的大事，但知之者甚少。

至於原因，說來又是好笑，竟然是因爲(wèi)牛百歲無法容忍符石蘭給他戴綠帽子。

因爲(wèi)這場變故，蘇振在神匠府的地位躥升的很快，現(xiàn)今已是獨當(dāng)一面的大員，而且前景十分看好，據(jù)說皇帝對這個精明幹練的年輕人十分欣賞，甚至有意把自己尚在閨中的幼妹蘭亭公主下嫁給他。

蘇振是個大忙人，來此當(dāng)然不是閒聊。他要引薦一個人給少浪劍。

說起這個人也是老熟人，竟是耳枝國的宰相額比拉。

少浪劍驚道：“他到了京城，所欲何爲(wèi)？”

蘇振道：“好事，說是永夜之後，血靈勢力突然大增，打的大天子招架不住，故而想與中土結(jié)盟，共同對抗靈族侵略。“

少浪劍道：“聽著冠冕堂皇，實情是什麼？”

蘇振笑道：“實情是永夜之後，他們大天子準(zhǔn)備舉國東征，滅我中土，不想兵馬剛剛集結(jié)，血靈就殺過來了，他老人家是大敗特敗，敗的稀里嘩啦，灰頭土臉無奈只能向中土求救，商議結(jié)盟一事。”

冥域跟中土?xí)r代不合，想結(jié)盟也並非易事，這中間需要一個人說和，這個人當(dāng)然少浪劍最合適，所以額比拉到京城後，就在少浪劍的府邸前徘徊，很快就被神匠府的密探給發(fā)現(xiàn)了，那時節(jié)牛百歲夫婦鬧的正兇，無暇顧及此事，蘇振趁機把這件事攬到自己手裡。

“國朝跟冥域向來勢若水火，合議未成之前，這個人不易拋頭露面，所以我把他藏在了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你若願見我就帶你去見，若是不想惹這場麻煩，權(quán)當(dāng)這個人不曾來過。”

少浪劍道：“眼下這局勢，是結(jié)盟對我們有利，還是不結(jié)盟有利。”

蘇振苦笑道：“這可真是難到我了。”

少浪劍便道：“我也不讓你爲(wèi)難，告訴他在哪，以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司空湖聽說少浪劍要見額比拉，忙勸阻道：“萬萬使不得，洛城失陷在即，這個時候跟冥域談判，只恐不是好事。這就著實了真龍必敗。”

少浪劍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換成一個愛惜羽毛的人，是不會這麼做的，但我不是官僚，我只問你此刻結(jié)盟於我們是有利還是無利？”

司空湖道：“當(dāng)然有利，幫助大天子牽制血靈東征，那是功德無量。只是，自古以來做這種事的人，多數(shù)沒有好下場。”

少浪劍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時去見額比拉，瞭解了冥域的狀況，少浪劍轉(zhuǎn)身再去求武梅珺引薦，武梅珺還是避而不見。少浪劍在京中並無十分吃重的朋友，又去求林中行，林中行道：“永夜降臨，不死族必生東征之心，而今被血族絆住，正好讓他們互相殘殺，最好來個同歸於盡。他如今來拉你爲(wèi)盟，你幫了他頂住了血靈，明日不死族若傾力東征，你就是千古罪人，天下雖大卻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少浪劍道：“若無中土相助，不死族是頂不住血靈的。且死一個不死族就多一個血靈，來日數(shù)百萬計的血靈東征中土，如何抵擋？那東西的恐怖之處，別人不知道，老兄也不知道？”

林中行沉吟良久：“而今能讓主上答應(yīng)請求的只有老國公了。”

鎮(zhèn)國公柏真是柏氏皇族裡輩分最高的人，永夜降臨，柏氏皇族多半避入暗城或移民海外，唯有他不肯走，仍然住在中京城，因爲(wèi)他的堅持，倒是穩(wěn)定了軍心。

少浪劍冒昧求到他的府上，老國公倒是一副熱心腸，只是他對血靈的恐怖還有些懷疑。少浪劍承諾將捉一隻來給他看看。

司空湖正在外廳跟幾個婢女調(diào)情，見少浪劍出來，只得依依不捨地離開，路上連聲說：“不賴，不賴，這些累世家族就是與衆(zhòng)不同，你知道嗎，老國公家的幾個婢女都是一等一的棒。這還是因爲(wèi)他老人家不好女色，若是他年輕個三十歲，不知府上要養(yǎng)多少美人呢。“

見少浪劍面色不好，問道：“怎麼，老頭不肯幫忙？“

少浪劍道：“老成謀國，想幫，但又怕上當(dāng)，他不相信世上有血靈這種東西。”

司空湖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靈族被驅(qū)逐出中原已經(jīng)幾千年，一般的人既見不到，自然也就不相信啦。”

說過又開始回味那幾個婢女的美豔，搓著手，口中嘖嘖有聲。見少浪劍許久不言，便勸道：“算啦，柏氏江山，他們自己都不上心，你跟著湊什麼亂，要我說……唉，你哪去。”

“出城。”

“出城幹啥”

“抓兩個血靈來給他看看。”

血靈這個東西你不找他的時候，他到處亂竄，你真要去找他，他又不見了蹤影。

少浪劍出城一路向北，找出三百里，也沒見到血靈的蹤跡。司空湖勸道：“算了，回吧，這必是他們得到你出城的情報都躲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