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賀驚訝了！

他驚訝這張臉與記憶中的臉變了好多，再不是曾經(jīng)熟悉的驚豔。

常安驚訝了！

他也驚訝這張臉與記憶中的臉變了好多，再不是記憶中，不是畫中的模樣。

柳雲(yún)凡最驚訝鈐！

她驚訝這張臉，與記憶裡那微風(fēng)撩開潔白的紗緞時露出的冰冷與痛恨是那般的相似，再相似，最後完全的重合！

這個女子，這是個她見過好幾次卻讓她看不透的女子啊洽！

“婆婆……竟然是你，你竟然真是紅鸞媚！”

柳雲(yún)凡驚訝萬分。

竟然，這纔是真相啊！

那個在古晉城墳崗之下世外桃源居住的神秘秘婆婆；

那個心地善良，救人性命，撫養(yǎng)瘋癲寶寶長大的好心的婆婆；

更是——那個對她恨之入骨的婆婆……

腦海中，流竄著從前的記憶。

婆婆那憤怒之後的滿身冰冷，像寒冬裡面的三尺寒冰，刺得她渾身麻木。

曾經(jīng)，婆婆說過什麼呢？

她說，不要讓她再見到她，否則會殺了她！

她說，她柳雲(yún)凡是個煞星，是專門給身邊人帶來災(zāi)難的煞星！

那個讓她萌生出深深地愧疚之情的婆婆，居然是她的母親紅鸞媚。

一切，太不可思議！

墳崗處的老婦人就是紅鸞媚這個假設(shè)她不是沒有想過，可到最後都被她否定了。

因爲(wèi)輕諾說過，紅鸞媚很愛她這個女兒。

直到今日，最後的最後，真相才揭開——

怪不得紅鸞媚不肯與她這個女兒相認(rèn)??！

原來，這個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要殺了她的婆婆真就是她的母親；

原來，輕諾曾經(jīng)說的都是假象啊，她的母親紅鸞媚對她的恨，難以言說……

“母親，您爲(wèi)何這麼說？妹妹她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常安走過去握住紅鸞媚的手。

“您怎麼會恨自己的親生女兒呢？妹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是您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您怎麼可以說說這樣的話？”

“安兒，她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她不該出現(xiàn)的！”

紅鸞媚緩緩地扭頭，掃了一眼柳雲(yún)凡，最後將視線落在了一旁柳賀的身上，緩緩地擡手指上了他。

“要不是這個男人，我們母子二人怎麼會分開？這個女人又怎麼會來到這個世上？安兒，你可知道母親這麼多年來活著是爲(wèi)了什麼嗎？”

說著話，紅鸞媚憤怒的臉上有了些許的猙獰。

“我活著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失蹤的孩子；第二件事，就是報仇！我要親手殺了傷害我摯愛之人的仇人！”

她情不自禁的攥起了拳頭。

“當(dāng)年，我身爲(wèi)涅荒城的城主，本來不該擁有自己的愛情?？墒巧咸熳屛矣錾狭四愕母赣H，我們相愛了，後來我生下了你。可是那三個長老卻不依不饒，不肯放我們一家三口過平靜生活。

“他們爲(wèi)了那所謂的城主血統(tǒng)與城堡名譽，竟殺死了你的父親。我爲(wèi)保你的性命，便將你藏在隱秘的地方小心的撫養(yǎng)，打算等待時機(jī)帶你離開涅荒城。

“那時，我遲遲不肯交出城主聖物，加之長老們一直想從我口中得知你這個不該出世的孩子的下落，所以纔沒有急著處分我。

“沒多久，我真的等到了機(jī)會。在長老們失去耐心要處罰我的時候，我找了一個長的跟我?guī)缀跻荒Ｒ粯拥难诀撸易屗隽丝艹侵鳌?

“爲(wèi)了用她拖住三個長老，後來又給她服用了讓人沉睡的藥，放在了茶中讓她喝下去。藉著這個機(jī)會，我成功過的將你帶出了涅荒城。

“我本打算帶著你找個安靜的地方生活，將你撫養(yǎng)成人?？上В咸鞝敻易鲗?。半路卻殺出了一個男人，就是柳賀！”

她又伸出手指著柳賀，傾城的容顏更猙獰了幾分。

“我們母子二人從此失散。我被他帶到了扶月帝國，被逼做了他的三夫人。那時候我武功修爲(wèi)不高，再加之懷孕，無法逃離侯府。

“即便如此，我也不曾忘記自己的仇恨。我告訴自己，一定要讓自己的變強大。我要逃離，我要找到你，然後回涅荒城爲(wèi)你死去的父親報仇。

“天還是很眷顧我?。∥乙恢痹趯ふ夷愕南侣?，雖然一直沒有找到，但我找到了報仇機(jī)會！

“不久之前，我來到了涅荒城，殺了三個長老，我爲(wèi)你的父親報了仇。好在當(dāng)年我給了你一塊闢毒石，讓我在今日找到了你?！?

紅鸞媚看向柳賀，冷笑一聲道：“柳賀，我紅鸞媚這輩子，給你的定位永遠(yuǎn)都是仇人。只不過，這個仇恨，我並沒有去報。從前不會報仇，以後也不會去報仇?？墒?，你永遠(yuǎn)是我的仇人！是天命註定的仇人！”

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成了鄙夷。

“柳賀，你是個可悲的人！可悲的以爲(wèi)，逃離了就會脫離被人掌控的命運。可憐你不知道，你就是一個棋子，一個就算是逃離也在別人計算之內(nèi)的棋子！呵呵！你的逃離，牽連了我，牽連了太多無辜的人！”

“夫人！”

柳賀臉色一變，惶然過後，倏地又變成了無奈的神色。

“我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這些年，我也曾盡我的努力讓你平息心中的憤怒不是嗎？二夫人，她不是已經(jīng)死在了你的手中？你何苦揪著那些仇怨羈絆著後半輩子？”

“二夫人嗎？呵呵！說起她來，不正是體現(xiàn)了你的冷漠？她這個爲(wèi)你生兒育女的結(jié)髮夫妻，最不值錢的就是命啊！所以，你才這麼便宜的賣給我！”

紅鸞媚的笑容冰冷了起來。

“二夫人，她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更是個心狠手辣的蠢女人。她竟會覺得柳賀你是個有感情的人！呵呵！她居然以爲(wèi)我比她受寵啊！所以，她用毒藥陷害我，還放火燒了我的院子，若不是上天眷顧，我丟的不是容貌，而是命！

“哼！不過反過來我還得感謝她呢！要不是她弄了這麼一出，我就不會堅定報仇的信念，狠下心來逃離侯府。爲(wèi)了恢復(fù)這張臉，我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

紅鸞媚指著自己的臉。

那張臉，早已經(jīng)與原來的樣子大相徑庭，可是依舊美豔動人。

正是這十幾年的空閒時間，紅鸞媚纔有機(jī)會靜下心來修煉武藝。

也是這段時間，她遇上了一個被人追殺奄奄一息的孩子——真正的千金言。

她救了那個孩子，還將他撫養(yǎng)成人。

直到看到那個孩子有了自己最好的歸宿，她才離開了扶月帝國開始了自己下一步的復(fù)仇計劃。

“多年之後，你又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中。愁兒……事實上是仇兒啊……你要找二夫人報仇??！”

柳賀小聲呢喃著。

“我知道愁兒就是你！是我那份遲來的愧疚在作怪吧！我沒有阻止你殺了二夫人，我也沒有阻止你離開，就是想讓你報仇，算是彌補當(dāng)年我的衝動犯下的錯誤。

“夫人，這麼多年，我一直懷疑你的真實身份，我知道你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時至今日來到這涅荒城，我才真正的知曉你的身份，原來是涅荒城的城主。所以，你知曉我是那人手中的棋子也不足爲(wèi)奇。你或許不會理解，做她的棋子，我甘之如飴！”

柳賀像是鬆了口氣，“今晚你肯出現(xiàn)，還說了這麼多，我想我來到涅荒城的目的也算是達(dá)到了！不管你當(dāng)我是仇人也好，路人也好，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我的人生算是又圓滿了一步。我得去爲(wèi)自己實現(xiàn)下一個願望！

“二十多年前，我爲(wèi)了那所謂的長生不老與永葆青春選擇了逃離。經(jīng)歷了這二十幾年的相思苦之後，我也該爲(wèi)自己的逃離做一個了結(jié)了?！?

柳賀說完，扭頭再次看向柳雲(yún)凡，道：“雲(yún)凡，爹爹要離開了。爹爹是個冷漠的人，一個不合格的父親。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給你一絲一毫的溫情。

“甚至，我和其他人一樣，僅僅看中你是璇璣福女，僅僅將你當(dāng)做打開南碣北暝結(jié)界的鑰匙。今日，爹爹跟你說一聲抱歉吧！希望你不要怪我！”

柳雲(yún)凡怔怔的望著他。

她怎麼覺得，柳賀的樣子有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韻味。

柳賀真的是看破生死，大徹大悟了！

“臨走前，我想給你最後一點忠告。北暝兇險，不是我們?nèi)魏稳四軌騾⑼傅牡胤?。你遇事千萬不要太偏激，一定要用理智去判斷，莫不要忘記了一個情字。有時候，它比任何都重要！”

柳賀嘆口氣，又道。

“是，爹爹！雲(yún)凡記下了！”

柳雲(yún)凡點點頭。

柳賀轉(zhuǎn)身離開。

“呵呵？柳賀居然跟你說‘情’字。你對得起這個字嗎？”

他背影消失之後，站在一旁的紅鸞媚卻忽的冷笑著甩袖。

眨眼間衝到了柳雲(yún)凡面前，臉上的憤怒劈頭蓋臉的朝她砸下來：“我從來都認(rèn)爲(wèi)，你這樣的女人，不配有那樣優(yōu)秀的男人執(zhí)著的愛著！可惜，上天總喜歡折磨善良的人！之前我答應(yīng)過他，不會殺你！永遠(yuǎn)不會殺你！可你絕對不是他口中所說的無辜之人。你好自爲(wèi)之！”

柳雲(yún)凡被她的話刺激的委屈咬住了嘴，“婆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紅鸞媚憤怒的打斷了她的話。

“如果你還有人性，就好好想想怎麼去拯救那個世間最愛你的男人！好好想想，他曾經(jīng)爲(wèi)你付出了什麼，而你又對他做了些什麼！”

“婆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給你指點一個拯救自己拯救他的辦法而已！安兒，我們走！”

紅鸞媚忽然拉過常安，不待他有任何異議便帶著他飛身而起。“哎，婆婆——”

柳雲(yún)凡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空氣中的人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緊緊地咬住了嘴脣。

紅鸞媚究竟說的什麼意思？

拯救他？

他是誰？

他是那個世間最愛她的男人？

那麼，他是東方弗離？

可是，究竟會發(fā)生什麼？

她又如何對他？

她應(yīng)該怎麼去拯救自己拯救她？

好像方纔紅鸞媚根本就沒有說什麼辦法。

柳雲(yún)凡的心，驟然間陷入了寒冷的冰潭之中。

原以爲(wèi)，她的母親應(yīng)該給她溫情的。

可事實上，她卻只能叫自己的母親“婆婆”，她只能從婆婆的冰冷的警告話語與眼神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焦慮。

婆婆仍舊說，北暝之行，她是煞星！

她是給身邊的人帶來災(zāi)難的煞星！

婆婆說，東方弗離的劫難，還沒有過去啊！

柳雲(yún)凡像是丟了魂一般，木訥的轉(zhuǎn)身。

她不曉得，她是不是要將那條路走下去。

如果停下，不要繼續(xù)探索下去，一切會恢復(fù)如初嗎？

如果走下去，會傷害到那個最愛她的人嗎？

會傷害到她在乎的人嗎？

她真的不知道！

這一刻，她好害怕，好迷茫，好無助，好淒涼……

與柳雲(yún)凡相對的方向上，紅鸞媚還帶著常安朝遙遠(yuǎn)的天際飛奔著，攜風(fēng)捲雲(yún)，亂人心神——

被母親拽著離開的時候，常安還是呆愣的。

等他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起時，他反應(yīng)了過來。

他握緊了紅鸞媚的衣袖，小心翼翼詢問道：“母親，安兒不明白，三小姐明明是您的女兒，爲(wèi)何您要對她如此無情，甚至如此仇恨？”

“安兒，我說過！她不配做我的女兒，不配做你的妹妹！她是個煞星，是北暝的煞星，是南碣的煞星！”

這樣的話，似乎讓紅鸞媚更暴怒了幾分。

常安垂眸，禁了聲。

眼前這個他找了二十幾年的母親，對他來說是陌生又恐怖的。

小時候的溫情，在此刻卻被蒙上了厚厚的陰影。

究竟發(fā)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讓母親這麼恨自己的親生女兒呢？

常安真的想象不到。

眼前，母親這般模樣。

縱然他心中的疑惑再多，他也不敢問，更無從去問了吧！

大概，他也不需要再問了。

母親若想讓他知道，會告訴他的。

常安只有安靜的跟隨著紅鸞媚，朝著未知的前路行進(jìn)。

從前他人生的大事，就是找到母親。

如今母親找到了，他人生的大事，就是跟著母親，再也不要跟她分離。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他隨著紅鸞媚來到一座舊房子跟前停了下來。

常安記得，這是小時候母親帶他避難的地方。

曾經(jīng)，他在這裡度過了好多個黑暗的日子。

今日再來，難道還是爲(wèi)了避難嗎？

“母親，如今我們母子團(tuán)聚，您是不是想留在這裡過平靜的生活？”

盯著那扇破舊的房門，常安不確定的開口問道。

那門外，早已經(jīng)被清理乾淨(jìng)了，隱約中多了幾分生氣。

“我來這裡，與你的父親告別！涅荒城是母親的夢魘，除了你父親的遺骨，我沒有任何的留戀！”

紅鸞媚推開了破解的木門。

“我來這裡陪了他這麼多天，是時候離開做另一件事情了！等到做完了那件事，我會重新回來，帶著你父親離開。我們一家人，去過真正平靜的生活?！?

“另一件事情？那是什麼事情？母親，您難道還有什麼仇恨需要報嗎？”

常安很疑惑，母親說過她活著的目的，除了報仇就是找人。

如今已經(jīng)找到他這個兒子了，是不是還有別的仇恨未報？

“不是仇恨！母親要找一個人，找一個對你我來說都非常重要的人，一個必須要找到的人?！?

紅鸞媚語氣堅定道。

“對我們非常重要的人？那是什麼人？”

常安疑惑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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