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雅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都這麼晚了，難道紀詩琪沒有收到紙條？或者她根本不相信也不打算過來？
她探頭望了望樓下長椅上的少女，心底騰起一股煩躁。
水清雅在手機上按了一串數字，但是臨撥打，又猶豫了。
要不，再等一等吧？
可是時間一分兩分的過去，也沒有見到有人過來，庭院裡的路燈都亮起來了，其他的病人也幾乎都回去了，只剩下那個少女還依舊在等。
又過了大概四五分鐘，少女或許也放棄了，從長椅上起來，朝花園那邊走去，打算回自己的病房。
水清雅手握拳往窗沿一錘，沒想到這次白費了心機。
正當她也打算離開的時候，就聽到窗外一個清亮的說話聲：“對不起，我來晚了。”
程橙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很陌生的女人。
她一身得體的套裝，不奢靡，卻讓人很舒服，細膩黑亮的長髮，溫柔的笑顏。
還有……她的眉眼，和那張老照片裡的女孩有點相似。
不！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輪廓！程橙相信自己不會認錯。
她還沉浸在回憶中，只聽眼前的女人又問：“請問，你……是在等我吧？”
程橙點點頭。
“那麼……你是？”
程橙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喊道：“姐姐，你是我的姐姐。”
紀詩琪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少女，笑得有點尷尬：“小妹妹，你認錯了吧？我是孤兒，沒有兄弟姐妹的。”
“不，你有！”程橙很堅定地看著她的眼睛。
紀詩琪看著她眼裡閃現的光芒，有一瞬間的出神，這個少女，爲什麼給她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指引著他們相識。
如果換成之前，這樣來歷不明的紙條她是不會相信的，但是這次她莫名其妙地就想來，來晚了，恰好遇到少女離開，沒有錯過，而是剛好見到了對方。
程橙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和你，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所以你是我的姐姐，我很確定，你一定是，一見到你，我就覺得很親切。”
紀詩琪也有這種感覺，可是……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程橙。”
說完之後，她還怕紀詩琪不知道是哪兩個字，解釋道：“程是禾呈程，另外一個是橙子的橙。”
紀詩琪微微彎下腰，自己打量著少女的長相，然後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微笑著和她正式打招呼：“你好程橙，我叫紀詩琪。”
“我知道你，我還知道，你是淺茉。”
“你都知道啊。”紀詩琪有些意外，臉上的笑意不減。
她曾經以爲自己再這個世上孤身一人了，現在有了個妹妹，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不是那麼容易接受，可還是有種莫名的喜悅。
她看了看程橙身上的病服，關切地問：“程橙……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程橙搖了搖頭：“我……其實本來不想打擾你的生活的，畢竟，你現在應該過得還挺好的吧，我在網上看過關於的所有新聞，你竟然還是元彬男神的女朋友，你知道嗎？我有好多同學都是元彬男聲的粉絲，她們一定超級羨慕你的……”
紀詩琪一直含笑著看眼前這個少女手舞足蹈地說著這些，可是她漸漸從一開始的興奮變得落寞了。
紀詩琪忙問：“你怎麼了？”
程橙仰頭，和紀詩琪直視著，然後說道：“姐姐，我好久好久，沒有去學校了，幾乎都快忘了老師同學們的樣子。我的病……可能治不好了，可是，我擔心我走了之後，爸媽會很痛苦，我能不能拜託你……”
紀詩琪有些生氣，她打斷了程橙的話：“胡說什麼呢？怎麼會治不好，一定會治好的，不要說這麼喪氣的話。”
程橙笑著搖頭說：“姐姐你或許不知道，我的病已經到了比較嚴重的地步了，需要移植腎臟才能治好，可是我的血型……太特殊，一直找不到腎源……”
她突然拉住紀詩琪的衣袖，用懇求的語氣和紀詩琪說道：“姐姐，我知道自己的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多長時間了，雖然醫院和爸爸媽媽都沒有放棄，可我還是知道，離開是必然的，姐姐，我在這個時候迫切找到你和你見面，是希望你和爸爸相認，爸爸一直惦記著你，他沒有忘記你。”
紀詩琪看著程橙有些泛白的嘴脣，心有不忍，可聽到她說到父親，又覺得一陣厭煩。
那個男人丟下自己和母親就走了，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現在又娶了第二任妻子，女兒患了病，纔想到自己。
試問天下，哪有這樣的父親。
她很想和程橙說，自己不能原諒當年父親拋棄自己和母親的行爲，可是她看得出程橙的狀態確實不好，不忍心說這樣的話惹她難受。
於是她沉默了，放在程橙肩膀上的那隻手，也漸漸垂了下來。
程橙敏感地感覺到紀詩琪的異樣，忙向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這麼說一定是太突兀了，我只是……對不起。”
她有些慌亂，慌亂到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其實是好意。
紀詩琪卻搖搖頭示意她什麼都不必說了。
“程橙，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們先不提這個了好嗎？我們乖乖的先把病治好，一定會有希望的，不到最後，不要放棄。你說你的血型很特殊？是不是也是HR陰性，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
紀詩琪沒有說下去，她怕自己只是衝動做這樣的決定，反覆往心裡問自己，是不是值得。
可是程橙那麼單純善良，還那麼年輕，那麼乖，她畢竟是無辜的。
“好了，我送你回病房吧。”
程橙看著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決定不說了，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姐姐，今天能見到你真好……”
紀詩琪舒心地笑了一下，是啊真好，至少知道了自己還有個妹妹，可是又覺得一點也不好，這個妹妹，很快就會被病魔奪走，還讓她陷入幫不幫的兩難中。
該怎麼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