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畫面衝擊著他的視覺，一直衝向他的心臟脈博，夜雲峰知道這是顧生媚的兒子，自從猜到顧生媚很可能是他女兒後，他做夢都想見到小王子，今天第一次見，那可愛，憨憨的模樣在他的心窩跳了幾下，蒼桑的眼裡霧珠四起。
小王子可能是感到注目，仰起頭，看到一位帥氣又慈祥的中年人盯著他，他也怔怔的盯著夜雲峰。
“夜先生，你來了。”從樓上走下來的龍浩炎適時說了一句話。
夜雲峰這才恍過神來，轉身看向一旁的樓梯口上，“是的，小媚怎麼樣了？”
“還是那樣。”龍浩炎已經走下了樓。
“夜先生請坐。”
夜雲峰於是坐在小王子對面，眸光依舊落在小王子身上，這落進了龍浩炎的眼睛裡，他走到小王子身旁的，伸手摸著他的頭。
“小聰，叫人。”
藍小聰仰頭盯著龍浩炎，“哦。”然後，嚥下嘴裡的餅乾沫，甜糯糯的喊了一聲。
“爺爺好。”
夜雲峰激動的兩眼淚花，點頭，“好，好，小聰真是乖。”
盯著夜雲峰激動的表情，小王子朝他露個笑，手上拿著的餅乾朝著他的方向遞過去，“爺爺吃餅乾？”
“小聰吃，爺爺不餓。”夜雲峰激動的擺著手，眼裡更是激動的不能自已，這落在龍浩炎的眼裡，他將手中倒好的水擱在他跟前。
“夜先生喝水。”
“好，好。”夜雲峰這才斂下眼，手有些顫抖的執起那杯水。
龍浩炎在小王子身邊坐下，就聽見正吃東西吃的正興奮的小王子問：“炎炎，媽咪醒來了沒有？”
他低頭，“明天媽媽就醒來了。”
“真的麼？爲啥我聽你跟那位壞叔叔說的好像不是這樣。”小王子皺著眉頭說話，嘴裡的餅乾粉沫因爲說話而噴了出來。
龍浩炎一時間也無言以對兒子的話，喝了水的夜雲峰接話：“怎麼會出這樣的差錯？五爺，你找的是哪個催眠師？”
“欠扁哥。”龍浩炎淡淡的答。
欠通“謙”，欠扁哥這個頭銜倒是響烈，夜雲峰也曾聽過，於是說：“聽過他的技術挺不錯的，怎麼會出這樣的差錯。”
“因爲是小媚不記的事，所以催眠有一定的困難，她就用了別的方法，可能他以前沒有遇過這種情況，所以一時間把握不住，不過他也在想辦法了。”
“哎，不過你放心，我方纔跟沈中南通了電話，他說過兩天來一趟L市，希望他這個做父親的，能技高一籌吧。”夜雲峰說。
“好，希望欠扁哥明天就讓小媚醒來，那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我想去看看小媚。”夜雲峰忽然提了個要求。
龍浩炎點頭，兩人正要往樓上走的時候，身後傳來一種聲音：“小五，有客人來了？”
龍浩炎滯步，轉看走過來的龍丹瑜：“姑，是夜先生來看小媚。”
龍丹瑜一頓，眸光落向已經轉過身來的夜雲峰臉上，表情看不出什麼來。
夜雲峰望向龍丹瑜時，大方的朝她頜首。
“姑太太好。”
龍丹瑜回神，迴應：“夜老爺子別來無恙。”
之後，氣氛裡有些僵固，龍浩炎看出其中深意，插話進來，“姑，我帶夜先生上樓去看小媚。”
“好。”
夜雲峰上樓前點了點頭，隨後就跟著龍浩炎上了樓，盯著夜雲峰的背影，龍丹瑜長嘆了一聲，“這麼多年，他還是來了……看來，天下要大亂了。”
“姑奶奶，這位爺爺爲啥要去看媽咪，他是醫生麼？”小王子吃著餅乾跑過來。
龍丹瑜低頭盯著孫子的小臉，便說：“你不是叫他爺爺。”
“那我該叫什麼？”小王子眨著烏黑的眸子，懵懂的盯著顧天驕，被小王子這麼一問，龍丹瑜還真難住了。
如果讓小王子叫外公，或是姥爺，小王子問爲啥叫外公？她該怎麼回答？
她看向小王子眼睜睜的盯著她，她笑了笑：“你喜歡怎麼叫便怎麼叫吧。”
小王子點了點頭，“哦。”
……
夜雲峰和龍浩炎進了寢室，顧生媚正靜靜的躺在牀上，閉著雙眼，很安靜，臉色有些微白。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睡的？”夜雲峰皺著眉頭問。
“昨天上午催完眠。”
“那應該是在看過我後，當時她接了一個電話，急著要離開，我以爲是朋友叫她有事，沒想到竟然是因爲這事。”
“其實這也是我的疏忽，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去接觸沈曉謙，沈曉謙這人本即是瘋癲瘋癲的。”龍浩炎沉沉的臉上透出從來沒有過的懊悔。
“就算你在場，也還是會出現這種情況，催眠，在有記憶的基礎上套話，但是小媚那八歲前是沒有記憶，所以你要讓她回到八歲前的記憶，肯定是有一定的難度，也有很大風險。”
夜雲峰的分析並沒有讓龍浩炎鬆懈，他捏著眉心，疲憊不堪：“這步棋其實走的冒險了，不該對她提出這種建議。如果她真想恢復記憶，可以用比較保守的做法。”
夜雲峰轉身拍了拍他的肩胛，“你現在自責也無濟於事，現在主要是想辦法讓她醒過來。我們一起努力。”
“現在等明天，如果明天還沒醒來，得送醫院。”龍浩炎說。
“嗯，等明天的情況。”
龍浩炎轉看夜雲峰，說：“你還是沒有甄女士的下落？”
夜雲峰愁眉不展，說：“沒有，我找了這麼多年沒有找到，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改名換姓了，不然我不會查不到。如同顧晴美一樣，她也是改名換姓，如果不是我偶然遇上她本人，根本就找不到她。”
龍浩炎擰起眉頭，想到一件事，便說：“我在遇到小時候的小媚時，她說過她的小名叫阿情。而我從這個阿情的小名及母女兩人一直查，最後鎖定在Z市。”
“你查到了什麼？”夜雲峰忽然間激動的盯著龍浩炎，似乎某些真像快要呼之欲出了。
龍浩炎抿脣，“我鎖定了一對母女，只不過那一對母女在十八年前就不在了。”
“不在了？”
“是的，女的叫賈白素，而小女孩小名就叫阿情，大名叫賈採茵，但是在十八年前，母女倆一同消失，聽說賈白素被車撞死了，小女孩則下落不明。”
“賈白素？賈白素？”夜雲峰一直重複著這個名字，然後手撫上額頭，痛心低吼。
“一定是阿紈，‘白素’就是‘紈’，真就是假，假就是真，賈白素就是甄紈。”
夜雲峰說到這兒時，看向顧生媚的眼神愈發的懊悔，自責。
“阿紈真的被車撞死了？”忽然，他擡起頭望向龍浩炎。
龍浩炎看向他，最後點了點頭：“我這次去Z市即是去了解這事，我問那一帶的人，都認識賈白素及阿情的，他們把當時的情況都跟我說了。但是有一點，那些人說賈白素並不是阿情的親生母親……”
話還沒說完，夜雲峰身子猛地往下沉，急的龍浩炎快手抓去，但是夜雲峰還是坐在了地板上，就在他以爲夜雲峰病情復發時，見他兩手捂住臉，肩膀上下抽動，龍浩炎知道夜雲峰是爲這母女難過，又生怕他病情復發，低下頭說：“夜先生，你現在不能激動。”
“我沒事，你讓我在這兒靜靜，讓我跟小媚好好呆呆……我這輩子，對不起很多人，尤其是對不起阿紈！”
夜雲峰悶悶的聲音從指縫裡飄出來，龍浩炎看到他的指縫間流出一些水光，心中瞭然，於是便說。
“好，要是有什麼事，你喊我一下。”他知道夜雲峰現在需要空間靜靜。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夜雲峰的聲音傳了過來：“當年阿紈過的是不是很苦？”
他頓住步伐，但是沒有轉身，盯著赫紅色的門板，腦海裡浮現那位廢口店老闆的話：“賈白素母女可真是苦命，孤兒寡母相依爲命，因爲賈白素沒有男人在身邊，常常受到這條街道女人的歧視，而且她生孩子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常生病，有時生病沒錢醫治，她的女兒小阿情就去撿垃圾堆上的紙皮，廢瓶子來換錢，來我這兒換了好幾次，想想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開始負擔家用，多可憐，有時候我看不過去，會多給點錢她。那阿情失蹤前一天，還撿過垃圾來我這兒換錢，沒想到兩天之內，母女就分離了，真的是可憐。”
時聽到這些話，龍浩炎的心裡像被刀剜，狠狠的剜著，能聽血肉碎裂的聲音，那種感覺用言詞表達不出來，他呼了一口氣，但出口的聲音還是顯的十分暗沉。
“很苦，外人想象不到的苦。”
此時，夜雲峰再也壓制不住了，哭聲從脣角飄出來，“是我對不起你，阿紈。”
龍浩炎卻似乎不爲所動，表情反而越發的冰硬：“夜先生，你只想著甄女士，可小媚那時又過得怎樣呢，她只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啊！你心裡根本就沒有她！恕我直言，夜先生，你對小媚其實沒多少感情，你現在之所以對她這麼好，完全是出於對甄紈女士的愧疚之情，你對不起的，只有那個不知死活的髮妻，至於小媚，乃至您現在的愛女夜幸媛，都是可有可無的，想想當年你是怎麼想方設法對付海北顧氏的，就知道你的心腸有多硬……還有，你別忘了，小媚到底是誰的女兒，還不一定，她或許既不是顧晴美的女兒，也不是甄紈的女兒，或許就是個撿來的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