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泰然自若的拎著自己的高斯狙擊槍進了墓碑中的世界,儘管他知道在這部“恐怖片”裡高科技武器是無效的,拿著狙擊槍還不如拎一把菜刀。但是那是身爲狙擊手的習慣。只是看到楚軒大大方方的一腳,零點有點忍俊不禁,鄭吒這個隊長還真是沒尊嚴啊,他不禁想起了衆(zhòng)人第一次相見的那部真正的恐怖片:異型。霸王,他,詹嵐,鄭吒和楚軒,中洲隊的五個資深者原來已經(jīng)認識那麼久了。
當時鄭吒和楚軒還在爭論夥伴的含義呢,那麼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這麼久,他們是否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零點沒繼續(xù)走神,因爲他已經(jīng)進入了新的環(huán)境,這是……賽車場的看臺?
“你總算來了。”不遠處一輛賽車旁走過來一個高挑的身影,飛揚的髮絲,自信的笑容——男人?
天王遙。
幸好之前自家小弟妹的惡補讓零點認識到眼前這個英俊瀟灑的少年的真正身份。
不過他所說的終於是什麼意思?
只見天王遙乾脆利落的說:“事不宜遲,這兒有個麻煩要你解決。”然後把手向天空一伸:“天王星水晶能量變身!”
於是零點就光榮的成爲了中洲隊第一也是唯一一位見到美少女戰(zhàn)士變身全過程的隊員。
天王遙,從名字應(yīng)該就能看出來,是天王星的守護者水手尤拉納斯作爲人類時的身份。不過如果零點早點想到這件事的話也許就會在她變身時閉上眼睛了。
——相當傷眼睛。
而且目睹眼前的人由翩翩美少年變成長腿美少女,這對男人的心理衝擊簡直大到不行。
隨著水手戰(zhàn)士的變身周圍的場景也是一變,他們一瞬間出現(xiàn)在了一間石質(zhì)的大廳裡。水手尤拉納斯點頭向零點致意:“剛纔因爲不能離開這裡非常無聊所以幻想在賽車場玩了一下,請多見諒。現(xiàn)在再做一次自我介紹吧,我是水手尤拉納斯,你現(xiàn)在正在我的城堡裡。你可能已經(jīng)注意到了,作爲水手戰(zhàn)士我稍微有些特別……”
“集兩性的強大於一身的水手戰(zhàn)士。”零點替他把話說完,這是自家小弟妹在給他認真的講美少女戰(zhàn)士的故事時重點提到的,聯(lián)想到自己製造出和弟弟一樣的妹妹的原因,當時還真是嚇了他一跳。
“哈,這還真是好聽的說法啊。”水手尤拉納斯英氣十足的一笑,“人類的身份是男人,但是可以變身成美少女戰(zhàn)士,說難聽點就是人妖嘛。不過那又如何,我就是我自己。”
零點先是被她人妖的說法引得一笑,然後便陷入了沉思,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嗎……
“不說廢話啦,你趕緊想辦法把這個人弄走吧。我急著要離開這裡去和水手月亮一起戰(zhàn)鬥呢,但是這個傢伙卻在阻止我。”
零點有些驚詫,需要他弄走的人?隨著她指的方向,角落中出現(xiàn)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零點不由得皺眉警惕了起來,狙擊手的記憶裡一向很好,他肯定見過眼前這個平凡無奇的少年,但是卻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少年自嘲的笑了一笑:“看來我也需要做一下自我介紹了,上次我好像始終都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的名字嘛。”
“又見面了,零點,我是中洲隊被遺忘的隊員,李蕭毅。”
“李蕭毅?”不得不承認,即使對方自報家門零點還是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不過腦中卻有一個少年的形象慢慢鮮活起來,那是剛進入這個世界碰到鄭吒他們的時候,張傑和鄭吒讓詹嵐介紹了這個輪迴世界的規(guī)則,然後同樣是新人的楚軒初露崢嶸。鄭吒的奇異力量,詹嵐的智慧和張傑的武器與經(jīng)驗給零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是,當時的資深者有四個人啊,始終沒有說話、沒有任何特殊表現(xiàn)的第四個人就是眼前這少年了吧?然後,在探查異型留下的屍體的時候因爲他站的位置遠離隊伍的中心所以被偷襲,死掉了。
這就是這個少年在輪迴空間的全部經(jīng)歷了,零點暗暗皺眉,那他出現(xiàn)在這裡又是爲什麼呢?
“你想要什麼?”零點話不多,所以很直接。
“我之所以在這裡等著,是因爲好歹水手尤拉納斯也算半個爺們,所以他在場也是應(yīng)該的。零點,我就是想問你這個純爺們一句話,你說,到底什麼才叫TMD男人的承諾?”
李蕭毅一句話喊完激動得重重喘氣,水手尤拉納斯看了零點一眼,無奈的聳聳肩到一旁坐下了。她的堅定信念從不曾讓她迷茫,但是她現(xiàn)在卻不能出去保護她的公主,全是因爲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口口聲聲男人長承諾短的小子。只希望另外這位酷酷的青年能早點解決問題吧。
“什麼男人的承諾?”零點有些莫名所以的問。
“零點你說,鄭吒到底是不是男人!”
這個問題……好像輪不到我回答吧,零點在心中暗暗腹誹,心中不由得懷念起那些只用懷中的狙擊槍就能解決的問題來。
“我是因爲被人欺負所以纔對原來的世界產(chǎn)生絕望的情緒的,然後來到了這裡,這兒多好啊,雖然危險,但是可以獲得我從沒想到過的力量,只要堅持下去攢夠五萬個獎勵點就可以回到現(xiàn)實世界找他們,到時候我就能讓他們嚐嚐我曾經(jīng)的苦!
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變強!
鄭吒當時不是說了嗎?他親口對我說他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夥伴的。”
零點點點頭,李蕭毅比他認識鄭吒更早,那時的鄭吒確實是熱血到讓人懷疑他沒有理智的程度,就像眼前這少年死時——被異型攻擊,擄走。面對一隻成年體的異型,連自己和霸王這種時時要面對死亡的人物都忍不住膽寒,鄭吒卻衝了上去,現(xiàn)在回想起來,恐怕就是因爲鄭吒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這個少年他不會放棄任何人……
眼前的李蕭毅總不會是因爲鄭吒沒能救的了他而心生怨恚吧?
“我真的不想死!可是鄭吒沒能救下我我也沒辦法。本來我以爲我的一生就這麼結(jié)束了,但是鄭吒爲什麼又偏偏給了我希望?”
零點不解,難道鄭吒在李蕭毅死後還能跟他溝通不成?
“鄭吒在拿到復(fù)活真經(jīng)之後,他應(yīng)該說過這樣一句話吧?‘我對復(fù)活人物的順序沒有意見,但是我的唯一要求是……曾經(jīng)的中洲隊成員必須全部復(fù)活,我不希望讓他們永遠沉睡在黑暗裡。’”
“就是這句話把我從永恆的沉睡中喚醒,然後我開始滿懷期待的等待得到重生的機會,結(jié)果……呢?我像個白癡一樣在一個我碰不到也無法交流的世界遊蕩,看著你們復(fù)活了一個又一個隊員,但是我呢?爲什麼不復(fù)活我?”
“我承認,我是一個普通人,我心胸不寬廣、好色、什麼都不會,我不像你們後來復(fù)活的那些隊員一樣要麼有很高的戰(zhàn)鬥技巧要麼有絕頂?shù)闹腔邸5俏乙埠芘Φ南胍钕氯グ。∥覐娀约海哺鴱埓蟾珏戝€,我跟鄭吒一起接受的張大哥的訓練……一起威脅火焰女皇一起被爬行者嚇得膽顫心驚的我們難道不算隊友嗎?”
李蕭毅不停的問,零點什麼也沒說靜靜的聽著,他知道眼前這個孩子其實只是在發(fā)泄而已。
在他把心中的怨氣吐乾淨之前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吧。
“在你們?nèi)ッ凸斫种械臅r候,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在面對幾個和我一樣平庸的新人的時候,鄭吒私下覺得,中洲隊該復(fù)活的人基、本、上、已、經(jīng)、完、全、復(fù)、活,所以那時他也就有了重新接納新人的想法!你猜,當時我的心裡是什麼感覺?”
李蕭毅的聲音被絕望的憤怒扭曲得支離破碎。
在零點生活的世界中不存在軟綿綿的安慰或者毫無意義的同情,所以他直白的問道:“所以你非常不甘心?”
“不甘心?是啊。不過我最恨的是鄭吒,口口聲聲男人的諾言不容玷污,結(jié)果呢?他說的話幾時真的實現(xiàn)過?我已經(jīng)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就是一個僞君子!”
“言而無信,這就是你所謂的僞君子了吧。確實啊,那傢伙到現(xiàn)在爲止許下的諾言啊誓約啊還真沒什麼能讓人當真的,比如咒怨之前他就發(fā)誓說過如果楚軒再算計他他就親手殺掉楚軒,可是到現(xiàn)在楚軒算計他的次數(shù)一隻手都數(shù)不過來了吧,不還是照樣活蹦亂跳的?”零點笑笑,也許是因爲牽扯到了他認可的隊長、並肩戰(zhàn)鬥的兄弟,平時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此時卻意外的說個不停,“還有他不停地說要大家一起活下去,但是他這一路走來失去了多少同伴,在猛鬼街的時候,連他自己……”零點說道這裡突然臉色一變,有點恍惚喃喃自語“猛鬼街?不對……”又使勁揉揉頭“難道是點線魔眼的後遺癥?”半晌他才接著說到,“當然還有你,他說過要救你,不放棄一個同伴,可是你還是死了對吧?”
“是啊,他就是這樣一個傢伙,整天把理智上想想就知道完全不可能實現(xiàn)的口號掛在嘴邊……更別提去遵守了,恐怕整個輪迴世界除了主神沒人做得到吧?”
“可是,那又如何?李蕭毅,告訴我如果鄭吒不把這些話放在嘴邊會怎樣?”
“當然第一條除外,”看著李蕭毅開始思考如果鄭吒被楚軒算計了也不叫著要殺人是什麼情形,零點急忙把他的思路拉回正軌。
“如果鄭吒直接的告訴所有人,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而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他也許救不了你,你會怎樣?”
頓了頓,零點繼續(xù)說道:“鄭吒的諾言,或者說鄭吒的存在,對身處這絕望輪迴的中洲隊員來說,是一種‘希望’般的存在。”
“是!如果那時連他的承諾都沒有我是會更恐慌更害怕,也許他說的那些確實給我?guī)砹讼M敲髅饔邢M直粍儕Z了纔是最大的殘忍!不是所有人都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麼,爲什麼鄭吒的諾言沒有履行他卻依然活著而且深受你們的信任!你們憑什麼認爲他是你們的隊長和夥伴?難道你們還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嗎?”
“爲什麼我們信任他?爲什麼他是中洲隊的隊長?”零點笑容中有黑暗蔓延,“因爲他是我們所有人當中,最像‘人’的一個。”
李蕭毅的這些問題,零點又何嘗沒有問過自己?爲什麼黑暗的殺手,冷漠的傭兵會信任一個那麼普通的男人?他與其說是在回答李蕭毅倒不如說是在把自己的結(jié)論梳理一遍。
“你好歹在這輪迴世界活過了一部恐怖片吧,那麼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個什麼樣世界,真正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爲了活下去需要力量,也只需要力量。深陷其中的人會越來越冷酷,越來越像是一臺爲了活下去而造的機器。傭兵、殺手、沒有感覺的研究員,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原來的世界倒是和這裡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可是鄭吒卻是這個世界特殊的存在,他沒有屈服於環(huán)境,在被這裡的環(huán)境改造的同時也在改變著周圍的環(huán)境。他相信‘大家一起活下去’這樣的希望然後盡力去做。所有人都知道這不現(xiàn)實,說出來的人要比沉默的人揹負更大的壓力和責任,可他還是說出來了而且盡力去做。你是被異型殺死的,你明白他們是多麼恐怖的存在,連我和霸王這樣殺人無數(shù)的傢伙面對異型的威壓時第一反應(yīng)都是閃避,而鄭吒呢?他衝上去了,因爲他那時答應(yīng)了要救你吧。實力再強大他也依然像一個普通人一樣還有點熱血、記得努力。呃,雖然那傢伙有些時候,特別是關(guān)於教訓楚軒這一點,說話像放屁一樣,但是他還記得掙扎著對抗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就夠了。”
記得在異型中零點和霸王曾經(jīng)教訓過鄭吒“什麼是真正的夥伴”,那麼現(xiàn)在輪到他以鄭吒夥伴的身份來說服李蕭毅了嗎?
平時的寡言是因爲值得表達的東西太少,但當牽扯到心中的信念時,零點又怎能沉默?
不過很顯然,很多話旁觀者也許看著足夠有道理,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就好像對一個被殺掉親人的人去解釋殺人犯的理由啊苦衷啊之類的話題,事實也會被當成謊言。
好在除了苦口婆心之外,零點更擅長一種快刀斬亂麻的辦法。
在李蕭毅還在內(nèi)心激烈交戰(zhàn)的時候,零點又開口了,
“你死之後除了在鄭吒周圍晃盪等著他復(fù)活你之外有沒有注意別的隊員啊?”
“沒太注意,但是我知道後來有人比我還要弱小卻能活下來!”
零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你沒注意到‘楚軒’的行事方式嗎?”
李蕭毅想了想,搖搖頭,因爲太過執(zhí)著於復(fù)活的問題,他確實沒太在意旁人,只記得那是個聰明的人物,幫中洲隊度過過很多難關(guān)。
“那我給你講講吧……”
零點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著不常見的一絲狡滑。
“那時你還死了沒多久,楚軒需要一個誘餌去吸引異型……那個人不願意……後來……炸彈突然就在他手裡爆炸了……”
“對,那個新人因爲抗拒鄭吒的命令……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他就被敵對小隊抓走了……楚軒的佈局……對,嚴刑拷打……楚軒沒同意交換人質(zhì)……”
“新人是打入中洲隊的叛徒……被算計……控制……一槍爆頭……鄭吒什麼都沒說……”
“突然拿出槍來大殺四方……能喘氣的只剩下我們這些能證明自己真實身份的隊員……”
零點每多講一句,李蕭毅的臉就白上一分,到最後簡直是欺霜賽雪。
零點又拍了拍李蕭毅的肩膀:“綜上所述,你還那麼著急復(fù)活嗎?”
李蕭毅一哆嗦,撥浪鼓狀搖頭:“破環(huán)那個男人的計劃的話,即使連靈魂也能幹掉吧?”
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的水手尤拉納斯欽佩的向零點伸出了大拇指。
他,或者說是她的身影慢慢變得透明,大概是終於可以去找自己的公主了。
零點突然對還在原地愣著的李蕭毅說道:“現(xiàn)在的你,即使被複活了又有多少自保能力呢?即使楚軒不算計你,你又有多大的概率能活到最後?要知道死了就沒辦法再復(fù)活啊。等著吧,也許有一天,恐怖片對中洲隊來說不再是危機重重,不再有隨時喪命的危險,也許那時鄭吒會把你們大家復(fù)活的,那些無意陷入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也能得救……”
說罷,他也消失在了這片廣闊的空間。
只有李蕭毅一個人孤獨的站立在那裡,擡頭看著無垠的宇宙。
“也許……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