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你這番話說的很可笑嗎?”
秦沐歌那雙清澈的眸子裡面似乎隱隱含著怒意。
容景的性格古怪,喜怒無常。
不可否認(rèn),他有時候的確是會對自己施以援手;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可以將自己氣個半死的鈮。
所以,秦沐歌十分困惑。
晉王、如姬,還有面前這個胡蒼,他們到底是用什麼根據(jù)來跟她談條件的?
胡蒼見秦沐歌面容上認(rèn)真,狹長的狐貍眼裡面劃過一絲狐疑桊。
不過片刻之後,他復(fù)又道,“不管我這番話是不是可笑,但是秦姑娘若是想要回那把玄鐵刀,就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秦沐歌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脅她。
一雙清冷的眸子冷冷的看向胡蒼,“如果我說不呢?”
胡蒼似乎料到了秦沐歌會有這般反應(yīng)。
他脣畔輕扯,露出淺笑,“如果我說秦姑娘那麻沸散不過只有兩個時辰的藥效呢?這樣,你還會說不麼?”
胡蒼此話一出,秦沐歌那張小臉陡然一白。
清冷的眸子裡面瞬間射出寒意,直逼胡蒼,“你說什麼?”
胡蒼沉著眸子看向秦沐歌,裡面似乎帶著幾分渴望。
“當(dāng)初世子爺身子的問題,即便是我也未能將之解開。我實在沒料到能夠解決那般難題的人,居然是一個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
秦沐歌冷著小臉望著胡蒼:她早就該知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能夠成爲(wèi)容耀門客的人,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下次,即便是容耀拿刀擱在自己脖子上,她也不會再出手了。
“有著這麼一手上佳的醫(yī)術(shù),恐怕沒人願意被埋沒。更何況,秦姑娘在相府的日子好像也沒那麼好過。你說,要是被別人知道你治病療傷是需要開膛破肚的,你還能不能在洛陽待下去呢?”
胡蒼的一番話,字字都戳在秦沐歌的軟肋之上。
叫她一張小臉氣的微微泛紅。
這個胡蒼,未免太卑鄙了!
不過片刻之後,她緩緩的吐了一口氣,“那如果看見我開膛破肚的是個永遠都不會開口說話的人呢?”
秦沐歌的話音剛剛落下,一直就站在一邊摩拳擦掌的四兒亦是冷了一雙眸子。
她緩緩的朝著胡蒼那邊靠了過去,“小姐說的對,我若是一拳將這個忘恩負(fù)義的打死,他就沒辦法開口說話了!”
胡蒼之前是領(lǐng)略過四兒那鐵拳的厲害,如今瞧見秦沐歌竟然想滅自己的口,不由的臉色微變。
他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掌心也是下意識的蓄滿了內(nèi)力。
“秦姑娘,你這是要魚死網(wǎng)破嗎?難道你不在乎你那柄玄鐵刀了?”
這話叫秦沐歌臉色微變——
那個胡蒼倒是會選,竟然拿走了自己最細(xì)緻的那一柄。
若是遇上了要動內(nèi)科手術(shù)的病患,那柄刀是不可或缺的。
只是……
見秦沐歌面上一凝,胡蒼越發(fā)肯定了那柄玄鐵刀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脣畔一扯,“秦姑娘,於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只要你與未央王說了這話,成與不成後果都由胡蒼我自己扛。只要秦姑娘點個頭,胡某立即將玄鐵刀奉上!”
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就能將玄鐵刀要回來。
事情雖然不難辦,但是秦沐歌卻最是憎惡別人威脅自己——
就在秦沐歌還在猶疑不定的時候,從“鬼林”的深處,卻是傳來了一道清冷至極的聲線。
“如果我說不呢?”
那聲線彷彿冰封了萬年,幾乎不帶絲毫情緒和起伏。
可偏就是那份與衆(zhòng)不同,叫秦沐歌微微蹙起的眉頭一鬆。
她下意識的擡起頭去,果不其然的,一抹白色的身影猶如鬼魅一般穿梭在茂密的橡樹林之中。
亦是那一道身影叫原本還飽含期待的胡蒼滿色一白。
他亦是如同秦沐歌一樣赫然擡頭,可那雙狐貍眼中,卻是露出了帶著幾分懼意混著期盼的情緒。
片刻之後,伴隨著兩人周遭落葉翻卷而起,那道白色的身影飄然落下。
滿頭的銀絲亦是如同銀河的波浪,翻滾在那張絕美的臉蛋之後。
那雙浩瀚若大海般深邃的眸子不含任何感情,卻那樣叫人著迷。
“夙玉!”
秦沐歌下意識的喊出了口,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暖意。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快步走到了夙玉的身側(cè),“你沒事吧?”
夙玉緩緩落地,清澈湛藍的眸子裡映著秦沐歌眼中的擔(dān)憂。
她是在擔(dān)心那次自己腰間的傷麼?
心中冰冷的某處微微一酸,他皺起眉頭。
順著自己的心意將秦沐歌攬進懷中,“我什麼事也沒有。”
原本是出於醫(yī)生本能的擔(dān)憂,卻沒有料到夙玉竟然一把就將自己攬進懷中,堂而皇之的抱著。
這讓被抱著的秦沐歌滿頭黑線:這個傢伙還是這麼直接啊?
她掙扎著想要掙脫夙玉的懷抱,但夙玉面上神情不變,手上的動作亦是紋絲不動。
“你放開我啊!”
秦沐歌惱羞成怒,一張小臉上泛起兩朵紅霞。
夙玉的懷抱微涼,但是指尖卻像是有魔力似得。
自從那日溫泉裡面的親密接觸之後,秦沐歌的身體似乎就記住他指尖那詭異的觸感。
只要夙玉的指尖觸上她的肌膚,一層小粒米就會情不自禁的爬起來。
叫她又酥又麻,好不難受。
見懷裡人兒費力的掙扎,夙玉歪著腦袋,不解的皺眉。
“不要亂動!”
清涼氣息撲面而來,那清冷的聲音卻像是帶著蠱惑般的魔力,叫秦沐歌下意識的就頓住了動作。
她困惑的擡頭,對上了那雙湛藍的眸子,“爲(wèi)什麼?”
面對秦沐歌的提問,夙玉似乎也有些疑惑。
他抿了抿脣,冰冷的臉上終於出現(xiàn)了一絲表情。
半響之後,他才道,“我喜歡。”
“……”秦沐歌望著他那理直氣壯的樣子,當(dāng)場氣結(jié)。
倒是一旁的四兒瞧見自家小姐被一個陌生男子抱著,當(dāng)場氣的漲紅了臉。
“喂,你趕緊放開我小姐!”四兒氣呼呼攥緊了拳頭,“別以爲(wèi)你救過我一命,就可以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
我家小姐可是我們爺未來的王妃!
不過,這句話在蘇牧再三的叮囑之下,四兒一直就藏在心中沒有說出口。
面對四兒的指責(zé),夙玉充耳不聞。
眼看著四兒就要暴走,他才淡淡的擡起眸子,朝著她們來的方向一指,“我覺得你還是先去對付他比較好,拿回東西之後,我會在這裡等你的。”
“咦?”四兒手上的動作一頓。
順著夙玉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胡蒼正腳下生風(fēng)。
那模樣,彷彿正打算躍身上馬,疾馳而去。
“想跑?”
四兒小臉一沉,轉(zhuǎn)身一躍,便追了上去。
胡蒼這會兒已然是躍上了馬,正手持馬繮,一路疾馳,想要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是,即便是他速度再快,也是快不過四兒的“凌波微步”。
不過眨眼之間,四兒便閃到了胡蒼的前面。
那馬兒疾馳,眼看著就要從四兒的面門上踩過去了——
“還不讓開,別怪我不客氣!”
不過胡蒼的呼喊沒有換來四兒的避讓。
只見她瞪著一雙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站在那裡,似乎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樣子。
坐在馬背上的胡蒼厲眸一瞇,裡面劃過一抹嗜血。
只見他用力一夾馬肚,身下的駿馬更是如同離弦的箭一樣直直的朝著四兒衝了過來。
眼看著那馬蹄就要踩到四兒身上,胡蒼更是變本加厲的將手裡的長鞭揚起,照著她身上抽了過去。
手裡的長鞭還沒有落下,便被人一個繞臂給纏住了。
胡蒼一驚,發(fā)現(xiàn)四兒正死死的拽住自己的長鞭。
四目相對之間,四兒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弧度。
也就在這一瞬,四兒手上一個用力,胡蒼連人帶馬居然就被這麼掀翻在地。
那一人高的駿馬被四兒一掌掀翻在地。
而坐在馬背上面的胡蒼也沒有好到那裡去,他順著那力道也摔在地上。
那樣子,好不狼狽。
熟料一直清冷的在一旁看戲的夙玉,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的男人。
他輕輕扯了嘴角,“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做人還是低調(diào)一點好。”
說完這話,他才扭頭看著一臉輕鬆的四兒,“剛纔一時興起想練練你的反應(yīng)能力,還不錯。”
不知道爲(wèi)何,雖然面前的男人這會兒正抱著自家爺?shù)奈磥硗蹂撬膬盒闹袇s生不出太多的厭惡。
如今,還得了他的誇獎,四兒一雙俏臉?biāo)查g漲紅,臉上露出憨笑。
倒是秦沐歌窩在夙玉的懷中,乾脆放棄了掙扎。
她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雙手撐在夙玉的胸膛之上。
想要將兩個人的距離隔離開一些。
不過她的小動作卻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夙玉的眼底。
他好看的眉頭一皺,下意識將手臂收緊,“你不喜歡?”
“噗——”秦沐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她滿頭黑線的擡頭,望著夙玉那清澈見底的眸子,“不是不喜歡的問題,而是男女……”
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她秦沐歌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腰間又是一緊。
原本被她用手隔離出來的些許距離也被填滿。
秦沐歌那柔軟的身子幾乎是全部貼在了夙玉的懷中。
而夙玉亦是勾出純真的淺笑,“既然不是不喜歡,那就是喜歡。”
這一番話,叫秦沐歌徹底無言以對了。
她早就知道,跟夙玉講道理,就跟和容景鬥嘴一樣——
她秦沐歌是完全沒有任何勝算的!
“你不是說要我來取東西麼?”
秦沐歌連忙轉(zhuǎn)開話題。
倒是夙玉在聽了這話之後,目光便投向了胡蒼。
此刻的胡蒼已然是被摔的七葷八素,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攪成了一團。
那邊正緩著神呢,冷不丁一道極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的擡起頭,在撞上夙玉那雙湛藍的眸子之後,心中猛地一沉。
“師、師弟……”
胡蒼緊緊的咬住雙脣,好容易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不過卻也是這一生斷斷續(xù)續(xù)的“師弟”,叫秦沐歌眸子一睜。
她下意識的擡頭看向夙玉,卻見他的藍眸裡面劃過一抹憎惡。
這種眼神有些熟悉,就彷彿他受傷那日,自己詢問他爲(wèi)何受傷,他滿不在乎的說是一隻老鼠時,露出的眼神一樣。
難不成……
而胡蒼的這一聲“師弟”亦是同樣驚起了夙玉臉上的一絲情緒。
他緩緩地鬆開了環(huán)住秦沐歌腰間的大手,朝著胡蒼那邊走了過去。
看見夙玉漸漸靠近,胡蒼面上的驚恐越發(fā)的明顯起來。
他掙扎著想要後退,卻被夙玉愈發(fā)冷冽的氣息壓制的動彈不得。
那原本端端正正帶在頭頂上的方帽亦是歪歪斜斜。
眼看著夙玉已然走到自己面前,那白皙的手作勢就朝著自己面門而來……
胡蒼條件反射的閉上了眼睛。
自己這個師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他天資聰穎,對武功的造詣亦是十分高。
最可怕的是,他還有著一顆波瀾不驚的心。
這樣不會被任何感情牽引的人,才能成就最爲(wèi)絕世的上乘武功。
若是他一出手,自己今日必死無疑!
不過,等了半響,想象中的劇痛之感卻並沒有出現(xiàn)。
胡蒼試探性的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夙玉面無表情的將手伸到了自己的方帽之上……
“師弟——”
胡蒼顫著聲音想要開口。
卻不料,夙玉一雙冷眸輕輕一掃。
也正是這一眼,像是突然戳中了胡蒼的穴道。
叫他原本還在瑟瑟發(fā)抖的身體瞬間僵住,滿腹的話都哽在了喉嚨。
夙玉滿意的挪開了藍眸,色淡如水的薄脣輕啓,“你剛纔跟秦沐歌說什麼來著?她不向未央王求情,你便要如何?”
風(fēng)輕雲(yún)淡的聲音,似乎沒帶任何情緒。
可是,落在胡蒼的耳裡卻像是催命的魔咒。
他頭皮發(fā)緊,牙根打顫。
但凡是入了他們師門的人都知道,他們的死穴在天靈蓋上。
如今,夙玉的手分明就是放在自己的天靈蓋處——
這分明就是毫不掩飾的威脅啊!
想到這裡,胡蒼更是渾身癱軟,“師弟,師兄我是情非得已。上次的事情,是師傅一手策劃的。我也差點喪命,你就看在我們同門一場的份上,饒我一命吧!”
立在一旁的秦沐歌美眸猛的一縮——
看來自己猜的並沒有錯!
夙玉和胡蒼兩個人是師兄弟,而且上次夙玉之所以會受傷,亦是跟胡蒼脫不了干係的!
只是,他們師從的到底是何門?
爲(wèi)什麼身爲(wèi)他們的師傅,會讓他們師兄弟互相殘殺?
這一切,若是夙玉不說,她秦沐歌也不會去問。
因爲(wèi),就在剛纔胡蒼說出“師傅”二字的時候,她分明能感受到夙玉周身陡然迸射出來的怒意。
那滔天之怒就如同瞬間在他藍眸裡面捲起的風(fēng)暴。
那一瞬間,彷彿天地間萬物都要被那鋪天蓋地的暴怒吞噬了去……
“是誰允許你叫我?guī)煹艿模俊?
夙玉冷著一雙藍眸,裡面捲起怒意,叫胡蒼面色慘白一片。
也就是下一瞬,他掌心凝聚起來那道雄渾內(nèi)力已然是朝著胡蒼的天靈蓋上面打了下去。
亦是這一掌,叫胡蒼嚇得血色褪盡。
只是那內(nèi)力卻是堪堪落在他頭頂?shù)姆矫敝稀?
一聲轟響之後,那頂方帽就著胡蒼的頭髮就這麼四分五裂,轟然炸開在他的頭頂之上。
此刻的胡蒼已然是被嚇懵了,頭頂凌亂的髮絲段段飄落。
而夙玉則是一臉清冷的伸出手——
那白皙纖長的手掌輕輕向上一翻。
片刻之後,一枚極其精緻小巧的小刀緩緩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秦沐歌眸光一閃,那不是自己的玄鐵刀麼?
夙玉淡淡的掃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胡蒼,“這次就算清了我們往日的情分,下一次你若再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就會像剛纔那頂方帽一樣的下場!滾——”
夙玉的這一聲“滾”聽在胡蒼的耳裡卻像是天籟之音。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頂著那滿頭散亂的長髮,朝著“鬼林”外面奔了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叫在一旁的秦沐歌看的目瞪口呆了起來。
夙玉託著掌心精細(xì)的玄鐵刀,走到了她面前。
那還泛著微光的玄鐵刀被遞到自己面前,秦沐歌微微擡頭——
只見夙玉那雙藍眸清澈見底,盈盈欲滴的眸子裡面似乎還帶著孩童般的期盼。
“我說過是讓你過來取東西,沒錯吧?”
那表情,就像是成功完成了一件事之後,來討取表揚的孩子。
秦沐歌輕輕抿脣,伸手將那玄鐵刀接了過來。
一張小臉有些彆扭的別開了去,半響之後,她才甕聲甕氣的道,“謝謝。”
而就在她聲音剛剛落下的時候,卻是覺得腰間一緊。
緊接著,夙玉那清冷的語氣裡似乎暈染了幾分慍怒,“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