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素詫異的眼神中,宋文墨居然十分突兀地向著莫子軒單膝跪地。
“臣,懇請皇上臨時執(zhí)掌大權(quán),救民於水火之中?!彼挝哪肿昼H鏘,沒有半分的猶豫,莫子軒擡起頭仰望著作爲自己名義上的監(jiān)護人的宋丞相,似乎對他如此這般出人意料的舉動並沒有感覺到半分的驚訝。
殷素看著表情嚴肅的宋文墨,嘆出了一口濁氣,也學著宋文墨的樣子不情不願地半跪在了莫子軒的腳邊。
“臣殷素,願爲皇上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管志則是十分茫然地看看宋文墨,又看看臉色極爲不自在的殷素,抓抓腦袋,也有模有樣地跪了下來。
“俺管志只是粗人一個,不過既然宋丞相和殷素兄弟都這麼說了,俺也把命交給陛下,如果您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把俺這條賤命拿過去!”
就想去死事先演練過一樣,隨著三名主將的表態(tài),站在三人背後的全體士兵就像是割麥子一樣紛紛地跪倒在地。
“願皇上執(zhí)掌大權(quán),吾等必將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不知是誰先吼出了誓詞,只不過一轉(zhuǎn)眼的工夫,所有的人都都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相同的誓詞。
已經(jīng)走遠的南宮雲(yún)彌聽到這陣騷動之後,不由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著莫子軒所在的方向,緊繃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絲曖昧不明的笑容。
藉機奪回政權(quán)嗎?
還是說,僅僅是因爲形勢所迫,而不得不發(fā)生的情況。
莫子軒啊莫子軒,看來僅僅把你當成一個只會依靠南襄王和宋文墨才能坐穩(wěn)皇位的毛頭小子也實在是太高估你了。
你的單純,恐怕連這十分之一的水平都達不到。
宋文墨所謂的臨時執(zhí)政,很明顯只是在南襄王回來之前的權(quán)宜之策,就眼下的這種局勢,想要有效地控制大部隊的轉(zhuǎn)移,就不得不利用莫子軒的身份。
真正的兵權(quán)其實依然掌握在南襄王的手裡,而南襄王此時卻仍然停留在事故的中心地帶。
蘭信宜,一個南襄王親手將她殺死,並且親自封印的人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這種時候,爲自己所做的事情後悔了整整有十年的南襄王已無暇再分心去關(guān)注外面的世界。
甚至可以說,在這一刻,即使皇室的所有人都死在了熔巖巨獸的爪下,也與他南襄王沒有任何的關(guān)係。
“想不到,對嗎?”依然風姿卓越的蘭信宜一臉挑釁地看著已經(jīng)明顯透露著蒼老痕跡的南襄王,當生命被自己最愛的人終結(jié)的那一刻,蘭信宜的腦海中曾經(jīng)浮現(xiàn)過許多還未來得及脫口的話語
。
然而,真的等到了可以親口訴說的時候,蘭信宜的心中卻只剩下了不用言語的嘲諷。
嘲諷南襄王,同樣,也在嘲諷自己的命運。
“小宜,真的是你嗎?”南襄王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好像生怕這只是一場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走也會走得毫無徵兆的夢境。
“就算你叫乾媽也沒有用?!痹谑挸膳峙值纳眢w幾乎快要歪倒的同時,性格彪悍的蘭信宜居然面不改色地吐出了這樣一句雷死人不償命的發(fā)言,完全不在乎之前的曖昧氣氛究竟是被怎樣的劇烈衝擊給打破的。
好吧,或許蘭信宜天生就不適合悲劇,但眼前這種夫妻重逢之景卻也實在談不上什麼喜劇氣氛,總之給蕭成的感覺就像是意外跑錯了片場,並且又正好趕上身爲監(jiān)製和導演的夫妻二人因爲一個演員的表演而產(chǎn)生了意見分歧,於是便開始持久性地叉腰對罵。
stop!身爲第三者的蕭成不禁感覺到了一陣頭痛。
“雖然我生不逢時,不知二位過去到底發(fā)生了什麼華羅庚式的矛盾,但我相信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笔挸纱笸nD地喘了一口粗氣,“但是眼下很明顯並不是一個敘舊的好時機,不如……我們先換個地方再討論一下?”
熔巖巨獸狂暴的怒吼聲依然芒刺在背,眼前殺氣與悲情同時交織的二位似乎一時半會兒也扯不出什麼有效的結(jié)論,倒不如,跑路爲上?
哪想到,蘭信宜居然在和南襄王“深情”對視的同時還能抽出空來送給蕭成一個白眼,霸氣側(cè)漏的話語集不相符地從她嬌小的櫻脣中發(fā)出。
“不就是一頭發(fā)了瘋的神獸,有什麼需要躲的,有本事讓它直接衝著老孃來,看老孃直接把它大卸八塊燉了湯讓大傢伙分著喝!”
事實證明,雖然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莫玲玉的大部分基因應該遺傳自眼前的這位女強人無疑,但畢竟年齡差距擺在那裡,二者彪悍的程度似乎依然不在同一等級之上。
如此看來,平日裡過於刁蠻任性的君主大小姐到還算是無害的淑女一類。
“小宜……”南襄王依然不屈不撓地隔著輩分亂叫,對於蕭成的打擾和蘭信宜的倔強居然徹底開啓了屏蔽模式。
這纔是真正的男人?。∈挸深D時爲南襄王感到熱淚盈眶。
蘭信宜卻是依舊不爲所動,眸中的叛逆之色反而因爲南襄王的忍讓而越發(fā)激烈。
“十三年前,就因爲皇上的一句猜疑,你就當著那個昏君的面兒親手把御賜的寶劍刺入我的心臟以示忠誠與無辜,十三年後,命運滑稽地讓我重新站在你的面前,並且親眼目睹了當日威風凌凌的南襄王如此狼狽的模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拍手稱慶呢?”
蘭信宜的冷言冷語,反而越發(fā)加深了南襄王眼中的愧意
。
十三年前,始終將“忠”字懸於心頭的他做出了一生中最爲後悔的一件事情,經(jīng)歷了十三年的懺悔與懊惱,他才徹徹底底地想明白了,那個對自己而言原本應該比一切都重要的女子究竟是帶著怎樣的不甘與悲哀逐漸地在他懷中停止了呼吸。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他願意受盡一切的酷刑來回到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
南襄王的指甲緊緊地嵌入了掌心。
“你殺了我吧。能死在你的手上,對我而言,或許纔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