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同船渡

接下來的幾天，蘇銘一直呆在船艙裡研究初階法術，他以令人瞠目結舌地速度，迅速地掌握並熟練地繪製初階法術卷軸。

船員們除了送餐外，不會來打擾他。食物也正如麥斯勒所說，時不時地有幾條烹飪地非常鮮美的河魚，這讓蘇銘吃的非常滿意,順便也偷師了幾手烹飪技巧。

五天下來，空間戒指裡已經積累下了三十多個卷軸，法術書上的十五個初階卷軸每樣都有兩個，而且都是法術結構非常穩定的優質卷軸。

除了理論和鍊金水平有所欠缺外，若論用法術戰鬥，在初階法師中，蘇銘算是找不到敵手了。

甚至中階的戰鬥法師，稍有疏忽下，就會大量的初階法術淹沒，被施法速度極快的蘇銘給送上天國。

自感大有進益的蘇銘伸了伸懶腰，終於走出了這個呆了五天的小房間，走到了貨船甲板上。

今日天氣晴朗，陽光暖洋洋的，船艙裡的旅客們也都走出了陰暗的船艙，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交談，或看風景，都很是悠閒。

他們見到蘇銘這個一直躲在船艙裡的神秘傢伙走出來，大多人也都只是撇了一眼，就轉回了目光。

麥斯勒很快看到了蘇銘，向他揮了揮手，高聲道：“塞爾瓦先生，前面不遠處就是墨河交匯口，再過三天，我們將到達布拉城，在那裡，船會停靠一天，您可以進城看看。”

蘇銘微笑著，脫下平底圓帽放在手上揮了揮，表示感謝。

幼底河即將匯入大陸第一大河，變得越加寬廣起來，河寬足有一千多米，江面上煙波浩渺，讓蘇銘頓感心胸開闊，幾天來在狹小空間積累的鬱氣一掃而空。

“先生，一個人看風景嗎？”一個聲音在身側響了起來。

蘇銘轉頭看去，卻是同船的一個少女，容貌清麗，臉色雖有些蒼白，但卻有著一雙非常有神的烏黑眼眸。

她穿著一身黑色紗長裙，衣料質地很一般，長裙的胸前，袖口，腰間都有半透明地蕾絲，半遮半露出一些誘人風景。

這麼一個優雅而又不失風情的年輕女性的主動搭訕，讓蘇銘心情十分愉快。

“是啊，這些大江大河的澎湃氣勢，真是讓人心折啊。”蘇銘隨意地回答著。

少女又向蘇銘走近了一步，身體似觸非觸的挨著蘇銘，用一種不太熟練的迷離語氣道：“先生，一個人的旅程，不感到寂寞嗎？”

這少女的動作和語氣頓時讓蘇銘非常掃興，雖然這少女穿的有些出格，但身上氣息清新，原本以爲是桃花運，結果卻還是一隻流鶯。

想必是自己的衣飾和麥斯勒的恭敬語氣讓自己成爲了她的目標吧。

他不著痕跡地遠離了一步，手裡出現了一枚金幣，放在手指間轉來轉去，吸引著少女的視線。

“這是我最後一枚金幣，怎麼辦？”蘇銘突然轉過身，裝著一臉苦惱地看著對方。

少女臉色有些不太自然，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問。

在對方那一雙與她同樣眸色，卻深邃不見底的目光注視下，她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呵呵。”

到底還是年輕了，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蘇銘感嘆。

他伸指一彈，指尖的金幣就到了少女手裡，轉過身子，對少女驚訝回望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溫聲道：“多謝你的關心了，我一個人並不感到孤獨。”

身邊靜靜地，許久不見動靜，蘇銘也不去管她，自顧自地繼續看了會江景，然後就戴上帽子，壓低帽檐，拉起衣袍的衣領，轉身就向船艙走去。

“先生，等等。”身後傳來少女的聲音。

蘇銘腳步頓了頓，沒有停下來，繼續向前走。

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那個黑裙少女追了上來，伸手拉住蘇銘的衣角，低聲道：“先生，您的錢掉了。”

隨著她的聲音，一隻白嫩地手伸到蘇銘眼前，攤開，上面躺著那枚金幣。

金幣上有些溼潤，是手心上的汗，可見這隻手的主人在剛纔經歷了劇烈的心理掙扎。

蘇銘心中一動，轉眼正視地看著少女與他一樣的墨黑眼眸。

這一回，少女勇敢的和他對視，眼中只餘釋然和坦蕩，彷彿在告訴蘇銘，她雖然做著低賤的事，但卻不是乞丐，不會不勞而獲，無端接受蘇銘的施捨。

蘇銘認真看著這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忽然正色道“在尊嚴和金錢中，你選擇了前者。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要是普通俗人，還是一個流鶯的名字，蘇銘是不屑知道的。但對方此刻的選擇，讓蘇銘將她放到了同等的靈魂高度上。

生活讓這少女的身體屈服了，卻沒讓她的心靈失去傲骨，這值得蘇銘尊敬。

“愛爾雅.德雷克斯。”少女走到了蘇銘前面，將金幣輕輕放回了他的手裡。

蘇銘有些意外，這竟然還是個貴族。現在落到如此處境，恐怕家族已經敗落了吧。

蘇銘鄭重接回了這枚代表一個人尊嚴的金幣，隨後疑惑地問道：“德雷克斯小姐，我能看出來，你不是一個普通女子，應該是法師學徒。爲何如此自暴自棄？”

普通人的眼睛不會出現如此動人心絃的神采，這在這個世界很容易分辨。

愛爾雅看了看周圍，見所有人都若有若無地看著這邊，她臉色有些羞紅，尷尬地道：“先生，您能不問嗎？”

蘇銘也發現了周圍的境況，垂下眼眸考慮了會，這才道：“到我房間說吧。人總有落魄時，或許我能給你一些幫助。”

說完，蘇銘率先走去。他身後的愛爾雅猶豫了會，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蘇銘所在的船艙雖然在他自己看起來顯得不怎麼樣，但卻已經是整艘貨船最好的一間了。

愛爾雅跟著蘇銘走進來後，顯得有些侷促。

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一張牀，一張小桌子，爲防風浪，都是固定住的。

蘇銘指了指椅子，示意對方就坐，他自己則坐在了牀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讓愛爾雅更顯不安，在蘇銘溫和的眼光注視下，她攏緊長裙，終於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吧。”蘇銘問著。

愛爾雅深吸了口氣，雙手緊握，依然有些緊張，不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困境。

“我想去布拉城，但付不起船資。麥斯勒先生是個好人，答應我可以先上船，然後在船上湊錢。”

至於怎麼湊錢，不言自明。

蘇銘疑惑地問道：“爲什麼要去布拉城，那有你的親戚？”

愛爾雅淒涼一笑，眼中蒙上了層霧氣，忍了忍，終究沒忍住，淚水流了下來。

一個人獨自流了一會淚，她抽了抽鼻子，勉強笑道：“塞爾瓦先生，讓您見笑了。”

“沒事。哭一會兒會好過些。”蘇銘耐心等著。

愛爾雅繼續說道：“每一年歸寧節過後第四個星期，布拉城會舉行法師盛會，會有很多法師參加，我想進入法師城門口碰碰運氣。”

她是法師學徒，是最需要導師引導的時候，去碰運氣，無非就是看看能否得到正式法師的青眼，成爲其弟子了。

原來如此，蘇銘點了點頭，對愛爾雅道：“很崇高的理想，你也甘願爲之付出巨大的代價。這樣吧，這船資我幫你出了，算我借你的，稍後我會和麥斯勒說明此事。”

“可我不一定有機會還你，法師都是高傲的，並不一定就有人看中我。”

愛爾雅說這話時，有著許多自我安慰的成分。其實不是不一定，而是幾乎不可能，她自己內心深處也清楚這一點。

“沒事，我相信你會成功的。”蘇銘又從空間戒指裡抓出了一把銀幣，交到愛爾雅手裡。

愛爾雅本能地就要拒絕，卻被蘇銘按住了手。

“拿去吧，這幾天吃好些。你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怎麼好，這種身體狀態恐怕很難發揮出你的最佳水平，從而被那些法師老爺看中。”

愛爾雅怔住了，感受著對方手中的溫暖，忽然淚如雨下。她爲自己過去的悲慘遭遇而傷心，更爲這陌生男子的溫柔所感動。

她的一顆心暖暖的，在灰暗的天空中，一個陌生人的無私幫助讓她重新看到了陽光。

“我一定會還給你的，塞爾瓦先生！”愛爾雅鄭重發誓。

蘇銘擺擺手道：“去吧，別放棄你的理想。”

這錢對他是小事，但卻能讓人重拾對生活的希望，算是花的最值的一次。

愛爾雅紅著眼睛走了，並沒有做千恩萬謝之態，只是在臨走前鄭而重之地向蘇銘躬身一禮。

這一禮是一生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