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什麗村的教堂中，伏屍遍地。

雖然這些人都是被諾曼勒死的，沒有流血，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教堂裡就乾淨了，他們死亡時的失禁令教堂內滿是惡臭。

諾曼蹲在地上，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最終結果，在他的身邊，則是除他之外唯一的活物，老諾曼。

老諾曼在從諾曼手中脫生之後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逃走，現在他正背對著諾曼、蹲在已經死去的牧師身邊，雙手在牧師的屍體上不斷地摸索著，一邊摸索，嘴裡還一邊說著話。

“……你殺了牧師，巴頓老爺是不會放過你的，你真要殺人，剛纔怎麼就沒有連巴頓老爺一起殺掉……村子裡你已經不能再呆了，去卡德納斯吧，我的妹妹就住在那裡……”

老諾曼雖然剛纔差點被諾曼親手殺死，但是他現在不僅沒有怪責自己的這個兒子，反而還在爲自己的這個兒子著想，爲他的生路出謀劃策。

諾曼從地上無聲無息地站起身之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父愛如山，在這一刻諾曼體會到了這個詞的含義。

看著眼前的這個瘦弱卻又無比寬廣的背影，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下來，但是腳步卻是沒有半點停歇，兩步就來到了老諾曼身後，隨後彎下身子，右手悄無聲息地伸到了老諾曼頷下，輕柔地掌住老諾曼的脖子，一捏。

老諾曼的身體瞬間瘋狂急劇掙扎起來，拼命想要掙脫自己兒子的毒手。

諾曼目睹此景，眼中滿是不忍，臉皮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卻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也沒有把視線轉移開去，反而是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嚓嚓嚓

細微的清脆聲傳來，在諾曼聽來分外清晰。

那是老諾曼的喉骨碎裂聲。

老諾曼的掙扎更加地劇烈瘋狂，他一生的力量彷彿都在這一刻迸發了出來，但是面對著諾曼的巨力，他這瘦弱身軀爆發出來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分毫，從中展現出來的這種無力的絕望，令諾曼看在眼裡，眼神更是不忍痛苦，但是手上依舊沒有軟弱分毫，反而更加用力。

老諾曼的掙扎動作很快微弱了下去，最終，隨著他的最後一點氣息從喉骨中被擠出，發出細微的一聲“咕咕”，老諾曼徹底靜止了下來，整個人像是一灘爛泥那樣趴伏著，要不是有諾曼的手在託著，已經流淌到地上了。

自己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諾曼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既然選擇了這個辦法，結果出來之後只能照著去做，這是他現在唯一的路了。

不過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當諾曼從老諾曼的脖子上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之後，老諾曼的屍體順勢向著地面落去，落到地上後卻沒有激起灰塵，而是像一盆水澆在了地上一樣，整個化作無數“水珠”四散迸射開來！

不止如此，隨著老諾曼屍體變成四散崩裂的“水珠”，教堂中那些屍體也紛紛如此，然後是那些椅子、地板、神像，都化作了“水珠”碎裂開來，之後是教堂、樹木、大地，天空……

整個世界在諾曼的眼前化作“水珠”碎裂開來，轟然崩塌，這炫目瑰麗的場景令直播間中的水友們自然又是紛紛感嘆。

當世界完全碎裂之後，諾曼眼前的景物變化。

他看到，他重現來到了翡冷翠上空。

在他前方遠處，是那位自稱爲北海龍王的敖燁，在他的左手邊，是腦袋已經漆黑如墨的方相如，在他的四周，是那十數位海族正飄散在空中的各個角落，在他的前後左右四面八方，是各不相同的五顏六色，把翡冷翠的這片空間割裂成了無數的區塊。

“啊？！”

諾曼看到，隨著自己的出現，前方遠處的那敖燁瞠目結舌，滿臉震驚，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

敖燁實在太驚訝了，因爲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能在中了三千世界的情況下脫身而出！

三千世界這個禁咒可以說是敖燁的看家本領，威力之大，功效之神奇，再沒有人比敖燁更清楚了，可以說是禁咒中的禁咒。想要對抗這個禁咒，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從一開始就以禁咒相抗衡，就像方相如這樣，以禁咒的領域力量護身，方可不墮輪迴——當然，這也只是暫緩死亡罷了。

從一開始就以禁咒相抗衡，這是對抗三千世界唯一的辦法，一旦墮入三千世界當中，就算你本身是本源法師，是禁咒法師，那也再沒有任何作用，只能受死。不管是從歷史記載還是敖燁的自身經驗來看，都是如此，沒有人能在已經中了三千世界的情況下還脫身而出。

但是敖燁眼前的這個人類卻是打破了這個定律，所以敖燁如何能夠不震驚呢？

這個人類聖者的心性，竟然堅定到如此地步？委實恐怖啊……

這北海龍王卻不知，諾曼之所以能夠清醒，完全是因爲他體內有連通異界的直播間的關係，那就相當於是一個鬧鐘，完美地剋制了他這三千世界的妙處。

敖燁無比震驚，諾曼卻是不管他，迅速把周圍的景象瀏覽了一番，然後體察了一下自己身體的狀況，他心中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的龐大精神力又回來了，冥想空間中也魔力澎湃，正是四星白袍法師的水準。

他沒有選錯，剛纔那確實是幻境，眼下的這個世界纔是真實，他確實是人類聖者、四星白袍法師諾曼。

但是馬上他又面臨著新的問題了。

他該如何破解眼下的這個禁咒？

諾曼現在顯然走不了，這從方相如身上就可以看出來，所以破解掉眼下的這個禁咒是他現在唯一的出路，但是這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在剛纔的這一番體察之下，諾曼發現，經過這一番幻境之後，他精神力中的那種極度亢奮的疲憊狀態竟然愈加濃烈了一分！這令他不知該如何將自己的心境調整到禁咒所需要的意境當中，而不能施展禁咒的話，他又還能有什麼辦法來破解這個禁咒呢？

諾曼又再重新思考起來。

在諾曼身邊的方相如原本正在聚精會神地施展禁咒，但是諾曼的突然出現令他都不由有一絲分神，凝重的眼神中閃過了一抹意外，隨後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作爲龍族丞相，方相如的見識可比諾曼要廣博得多的多，諾曼雖然不知道這禁咒是什麼，他卻是隱約猜出了一二來，這令方相如心中焦急，也是他如此凝重的原因——如果真是那個禁咒的話，他的這個禁咒怕也是不抵用的。

可以說他們現在是兇多吉少了。

但是諾曼的突然出現，卻是給憂心忡忡的方相如帶來了一絲希望。

如果這個禁咒真是他所猜想的那個的話，諾曼他們既然已經消失，是不會再出現了的，結果諾曼竟然又出現了，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個人類聖者竟然神通廣大到能夠破解這個禁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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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方相如還沒有高興多久，諾曼身邊的色彩就洶涌著向他身上襲去，沒兩下就把諾曼吞噬了進去。

剛剛重現的諾曼，又消失了。

這令方相如眼中的期冀瞬間幻滅，眼神重新凝重、愈加嚴肅了起來，眼中隱隱蘊藏著焦慮，口中卻是沒停歇，繼續催發著他的這個禁咒。

這個禁咒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啊……

看到這一幕的敖燁則是滿懷感慨地看著諾曼消失的方向。

從他這裡看去，可以見到諾曼出現在了一座城市裡，正面目呆滯茫然地走在街頭，灼熱的陽光將他身上烤得發燙，一桶糞水正從他頭上澆灌下來。

這個人類聖者竟然能夠從輪迴中清醒過來，委實不可思議，確實厲害，不過若是憑此就想要破解這個禁咒，也就未免太小瞧自己的這門看家本領了。

三千世界，法如其名，術成之後，有三千世界，你解脫掉一個有什麼用？

剩下的幾千個，慢慢解脫去吧。

……

“不要，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在一座裝修華麗的房屋中，一位美麗的女子正驚恐地對著一個位男子大喊著。

那男子身材高大，看模樣正是諾曼，只不過從面容上來看，他已有三十多歲了，而現在在他的手上正掐著一個小嬰兒的脖子，舉在空中。

那嬰兒被他掐的已經滿臉紫紅，諾曼的眼神也很是痛苦，但最終還是沒有理睬那美麗女子的喊叫，大手一合，將手中的嬰兒毅然決然地掐死了。

那美麗的女子見此情景，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了地上，眼神空洞，整個人都彷彿失去了意識，好半晌之後纔回過神來，瞬間淚流滿面，撕扯著嗓音哭喊道：“你瘋了！你這個瘋子，那可是你的兒子！……”

女子的樣貌有些熟悉，隱約似乎在哪裡見過，若是直播間的水友仔細瞧上一番再搜尋記憶的話，就會發現是在一年前見過。

那還是在卡德納斯的時候，諾曼剛來到那座城市，最開始是以冒充黑袍法師教授別人古語來賺取錢財，並初步在卡德納斯立足的。

當時他所教授的那個女學生名叫佩姬，正是眼前的這個女子，只是當初的佩姬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眼下的這卻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婦人了。

“晚了些……”

諾曼口中低聲喃喃著令人聽不懂的話語，同時一步步地向著佩姬走去，直播間中卻是傳來一片哀號。

“別啊，這日子過的不是挺開心的嗎。”

“靠，好日子還沒過上兩天，這就又要結束了？”

“好不容易開個葷腥，你就讓我們多看兩天不行嗎？”

“唉，色情直播間的美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不要踢翻我的狗糧啊！汪汪汪！”

……

和尤娜的辣眼睛不同，佩姬的容貌無疑是符合大衆審美觀的，日常相處彷彿是他們在和佩姬戀愛生活一樣，還有這個直播間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好看的色情直播，也就難怪很多水友都樂不思蜀了，而幻境的恐怖魔力，也在這裡體現的淋漓盡致——即使是這些明知道真相的水友，有很多都不願意醒來，更何況是當事人本身呢？

三千世界這禁咒的恐怖之處，正在於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很多時候也寧願自己騙自己，不願醒來。

不過隨著諾曼一邊眼角含淚，一邊一手將佩姬掐死，整個世界也如同之前的世界一樣，化作“水珠”碎裂開來，徹底崩塌。

諾曼再一次地重現回到了翡冷翠上空。

敖燁還在他遠處的前方天空中漂浮著，周圍還是五顏六色將空間分割成一塊一塊，那十幾個海族還是分散在他周圍的各個角落，但是又有所不同。

原本還在這片空間中的方相如，此刻已經不見了。

和紀若兮、秦昊、周成卓一樣，方相如也消失了，而現在的諾曼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方相如也被拖入那無盡的輪迴中去了。

看到諾曼再一次出現，敖燁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麼震驚了，眼神中滿是讚賞，甚至還情不自禁地爲他的這位敵人鼓起掌來。這不僅是他對於這位人類聖者的由衷欽佩，也是他對於這位值得敬佩的敵人的送行。

隨著方相如的淪陷，結局已經註定，三千世界將要把這三人徹底磨滅爲時間的灰燼。

同一時間，蘭斯洛特的聲音在諾曼的腦海中響起。

“這很可能是我們的組後一次機會了！”

他們從方相如的消失中也瞬間推測出了某些信息來。

“開始吧！”

收到蘭斯洛特的信息之後，諾曼閉上了眼睛，稍一定心之後，張口，開始唸咒。

他要施展禁咒。

無止盡地去破境不是辦法，那只是慢性死亡，只有禁咒才能破解禁咒。雖然他現在的心境並不適合他所掌握的任何一個禁咒，但是那並不就意味著他就施展不了禁咒來。

爲什麼要用心境來遷就禁咒呢？爲何不能配合心境來創造禁咒？

這正是他在剛纔的那個幻境中和聖殿騎士團溝通過之後，聖殿騎士團給出的解決方案，同時他們也給出了最有可能成功的備選禁咒。

雖然不知道那能不能有效，但是他現在別無選擇，只能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