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精忠

飛辭掉樞密副使的官職就離開臨安回了廬山陪伴母親馬生涯，最愧對的還是隨他顛簸一世的生母。雖然官家趙構(gòu)給了他一個萬壽觀使的空官銜，但岳飛對名利已經(jīng)淡薄無求，他相信妻子和孩子們同他一樣的想法，只求在這亂世裡保一份心靈的安逸。天地之大，他實在太飄渺了；造化弄人，又顯得他的力量是那麼微不足道。眼前逆轉(zhuǎn)時局的戰(zhàn)機就沒朝廷輕易放棄，再若捲土重來談何容易，既然不忍面對，不如就遠離，於是岳飛迷戀上東林寺的晨鐘暮鼓，寒鴉蒼雀。雖然竹杖芒鞋輕勝馬，但在偶爾間聽到雨打房檐銅鈴的蒼涼聲響，還回驚得去恍悟這是雨聲作樂，不是戰(zhàn)場上得馬蹄鈴聲雜沓。

岳飛根本不知道他離開後臨安發(fā)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的愛子岳雲(yún)和愛將張憲已經(jīng)被誣陷入獄。

這天，殿前司統(tǒng)制楊 中來拜望岳飛。

老朋友許久不見，岳飛見了楊 中高興的迎出來說：“十哥，怎麼有時間來山野看望兄弟？”

楊 中的面色遲疑，目光閃爍不敢直視他，更沒了往日的灑脫落拓，欲言又止，似乎有無限心事。

岳飛哪裡知道，就在九月裡的一天，秦檜丞相請楊 中過府賞桂花。

楊 中趁興而去，卻久久不見秦檜出來廳堂。

等了半個時辰，一名“直省官”來見楊 中。說是丞相偶感小恙，不能見他，但有件差事非他楊 中出馬不可。“直省官”地笑意陰冷，拿出一份《堂牒》交給楊 中說：“岳飛是楊大人的結(jié)拜兄弟，人人皆知。但是眼前官家在查岳飛謀反一事，丞相一再位楊大人美言，說楊大人絕非岳飛同黨。所有，丞相要楊大人親自去廬山，押解岳飛到大理寺對質(zhì)。”

岳飛的事。楊 中早有耳聞，甚至痛心。但他已經(jīng)察覺，此事並非一兩個小人所誣陷，而真正的主張者是官家趙構(gòu)。

早在岳飛和韓世忠剛剛班師回朝的時候，就曾有人誣陷韓世忠造反，是岳飛嘴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韓世忠。韓世忠知道後找了官家趙構(gòu)痛哭流涕，畢竟韓世忠當(dāng)年救過官家趙構(gòu)的名。一提起當(dāng)年平定苗劉之變，救了官家，韓世忠是有功之臣。官家惻隱之心動了，韓世忠被開釋。當(dāng)時楊 中就警告過岳飛，要謹言慎行，他的風(fēng)頭太勁了，勁得讓百姓只知道他岳飛。都忽略了官家和朝廷。

如今，怕來的事總是來了。

“直省官”對楊 中叮囑：“秦丞相說，只要活岳飛，不要死鵬舉。”

岳飛楊 中得表情已經(jīng)看出些不祥的預(yù)感。

但岳飛還是一臉坦然地笑意，報了小孫孫嶽申給楊 中看，讓申兒叫：“十爺爺。”

楊 中心中冒出股酸楚，尤其看到岳飛看孫兒時那慈愛的目光，和笑罵的話語：“這娃娃。和雲(yún)兒長得一般模樣，真是活脫脫的小云兒。但願別和他爹爹一樣調(diào)皮頑劣就好。”

當(dāng)年抗金時，岳飛和許多將領(lǐng)一起結(jié)拜兄弟，他最小，楊 中排行老十，所以岳飛如今還是一如往昔的親切稱呼楊 中“十哥”。

“十哥，你是大忙人。那陣風(fēng)吹了十哥來廬山看雲(yún)霧？”

“真若是想看雲(yún)霧。就要在京城裡看。飄渺不定，伸手難辨五指。”

楊 中把《堂牒》交與岳飛。緩了緩說：“爲(wèi)兄是奉命而來，五郎你莫爲(wèi)難兄長。只是雲(yún)兒和張憲……經(jīng)凝視著他，似乎看出事情的嚴重，忙［萬卷書庫·手機電子書-ｗＷw．ｊaＲtxｔ．ｃＯm］喊了奶孃來抱走孩子，吩咐不許。

楊 中緩緩說：“張憲、岳雲(yún)已經(jīng)下獄，是有人告發(fā)他們書信謀反。雖然沒有什麼大事，或許是誣告，但五郎你還是要到朝廷去對證一下。”

岳飛淺笑，嘆息一聲說“岳飛見十哥不遠千里而來，就知道事情不妙。”

“煩兄弟隨爲(wèi)兄走一趟。”楊 中不再耽擱，起身說。

岳飛說：“十哥等等，容我去帶幾件換洗衣裳。”

說罷，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院。

“爹爹，爹爹。”嶽震跑到父親面前親暱，“甫兒不乖，搶我地包子吃。”

“爺爺，小叔叔欺負甫兒。”嶽甫也撒嬌般的蹭到岳飛膝前。

岳飛想到岳雲(yún)和張憲，不由淚涌眼眶，鐵血戰(zhàn)場都不曾流淚，如今想到身陷的兒子卻不由傷心。

陰謀，他當(dāng)然體察出這陰謀，從他奉旨班師開始，他看到的就是層層的陰謀。

雲(yún)兒才二十二歲，自己二十二歲時還沒有從軍，還在同前妻耳鬢廝磨。而云兒追隨在他鞍前馬後，什麼都沒得到，有的卻是如今受他的牽連，身陷牢籠。自己地兒子他最知道，雲(yún)兒怎麼會謀反？

楊 中在院子裡等岳飛，如何也不見岳飛出來。

不一會兒，一名小丫鬟捧了一杯酒從後院來到他身邊，屈膝一個萬福，笑吟吟的來到楊 中的面前，說道： 杯酒。”

楊 中大驚失色，岳飛沒有同這丫鬟一同出來，這唯一的可能是，岳飛想不通，去後院自殺了。他這杯酒一定是毒酒，是要他陪葬去九泉的。

楊 中遲疑的問這丫鬟：“你們老爺怎麼去了這些時間？”

小丫鬟笑了說：“要出遠門，還要給雲(yún)官人帶些衣物去，天要冷了呀。”

楊 中點點頭，心想這丫頭談吐平靜，毫不驚慌，可見岳飛無事，不過是試探我。楊 中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陣爽朗的笑聲，岳飛踩了一地黃葉從內(nèi)院踱步出來，含笑對楊 中說：“十哥果然是岳飛的十哥，生死一杯酒，岳飛知足了。這酒無毒，十哥但喝無妨。岳飛不會爲(wèi)難朋友，這就隨十哥去臨安。”

兩頂青布小轎，幾名貼身侍衛(wèi)，岳飛匆匆上路。

路過一個村莊時，天色已暮，寒鴉匝枝，秋風(fēng)卷地，於是衆(zhòng)人向眼前地莊園投宿。

莊主聽說是破金兵的嶽元帥來了，一家人興奮的要騰出屋子給岳飛住。

岳飛看了看這簡單的宅院，吩咐說：“老人家的好意，嶽某謝了，在此借宿已經(jīng)是討?zhàn)垼觞N好再麻煩老人家。也是周圍沒有旅店投宿，就暫借你的門洞住一夜。”

“這怎麼行？”老漢推脫說，“若讓人知道我讓嶽元帥睡門洞，不被百姓戳脊梁骨呀。”

老人再三邀請岳飛進房子中休息，岳飛卻堅執(zhí)不肯。

出門時，岳飛聽了老人在悄聲和老伴說：“這可是朝廷一品大員，竟然如此爲(wèi)民著想，是個好官呀。”

夜深了，燈燭忽明忽暗，門洞裡幾名侍從在和岳飛說話。

老人拿了牀半新的被子送來給岳飛遮擋風(fēng)寒，卻聽侍從哭了說：“元帥，我們回去吧，這樣地朝廷保他何用？中原百姓流離失所，家園被金狗佔領(lǐng)，眼見就要把金狗打走了，朝廷讓我們班師，還誣陷小官人謀反”

岳飛地面容冷峻如鐵，話語堅定：“只能向前，不許後退！”

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