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有些走神，尤其是看見了空蕩蕩的賽道，和賽道上的限位桿以及戰(zhàn)區(qū)障礙的時候。
彷彿一切都在昨天，他、張朝封、歐陽山、郭廖、吉爾格力。佩戴著列兵的軍銜，在比賽賽道上飛奔。他仍然記得吉爾格力在錄音帶中的身影，也依然清晰記得看臺上的吶喊。
那是屬於他們的時代。
一羣天地?zé)o懼的年輕人，自信滿滿地幹掉了一個又一個強勁的對手。用自我催眠的方法，告訴自己我可以。他們做到了，雖然沒有做到極致。但他們贏得了榮譽和尊重，通過自己的奮鬥和拼搏，大聲地宣告著一個時代的開啓。
可是轉(zhuǎn)眼僅僅三年，當(dāng)回首在往事當(dāng)中時，只留下了殘存的記憶。那汗水的味道，卻已經(jīng)遠離了許久。他們的時代來得太快，結(jié)束地也很匆忙。
是的，楊越不可能再一次地爬上這條賽道。
因爲(wèi)身體不允許。
多少次在夢裡回味著和弟兄們一起飛的時光，可是百轉(zhuǎn)夢迴再面對現(xiàn)實的時候，楊越早就明白了他已經(jīng)成爲(wèi)了死在沙灘上的前浪。
他骨折過的右腿經(jīng)不起太激烈的競技。
他看向了正在一旁討論的那羣新兵蛋子，羅熙微微地皺著眉頭，正在靜靜地觀察著賽道上的各項作業(yè)點，心裡默默地計算著。張毅飛則大大咧咧地靠在吉普車邊，叼著煙和藍兵吹牛逼。
“你在家開啥車？”
“寶馬，你呢？”
“我沒你牛逼，我開卡迪拉克?！?
兩人正在爭奪駕駛員的權(quán)利，季永春走了過去，藍兵遞了一根菸給他，問：“班副，你在家開啥車？”
“我？”季永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濃煙，緩緩地吐將出來，“我在家開拖拉機。”
張朝封搖搖晃晃地從遠處走了過來，戴著一副墨鏡，手插在口袋裡，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一邊走一半喊，“楊越，我跟你講！這賽道比起我們當(dāng)年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
楊越點點頭，“對！是簡單了很多，至少沒那麼多限位桿，更注重專業(yè)而已?！?
“集合，集合！”張朝封吹了哨子，六個人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鍾煜剛想整隊，楊越揮了揮手，“不是正式場合，大家便步，隨意?！?
幾人笑了笑，圍著楊越坐在了地上。
六月份的天氣已經(jīng)十分炎熱，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烘烤著大地。
樹蔭下，楊越和大家講解場地要素，逐個項目進行分析。在他設(shè)置的場地上，三個防化作業(yè)點經(jīng)過了改良，偵毒場的距離進一步拉大，從一百米五個點拉大到兩百米五個點，平均四十米一個點。洗消作業(yè)區(qū)的改變主要是增加用於人員消除的洗消劑的混合配比，以及單兵洗消裝備的使用。沾染檢查區(qū)域，增加了人員核沾染檢查科目，和裝備檢查同時進行。這就意味著，防化比武的每一個小組的三個人，都有事情要幹，而且比四個人還要乾的多。
而關(guān)於共同科目，楊越喪心病狂了一回。他雖然縮減了車輛越野距離，但是把十個戰(zhàn)區(qū)障礙從一百米拉長到了四百米。這不僅僅是簡單的一乘四的關(guān)係。跑過障礙的都知道，障礙不是相距越近越好，因爲(wèi)必須有一個起步衝刺的過程，但也絕不是越遠越好，空跑狀態(tài)下穿著防化服和防毒面具，對人的體能消耗十分嚴(yán)重。
總的來說，在楊越設(shè)計的這個防化賽場上，減少了車輛的依賴，強化了專業(yè)科目，順便還十分考校參賽者的體能。
楊越不能說很科學(xué)，但是比他們參加的比賽要科學(xué)很多。
張朝封咬著一根草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替補的後備人員呢？萬一再出第二個吉爾格力，比賽還怎麼搞？
楊越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這不還沒死呢嗎？防化連還有誰比你和我更具備後補的資格？”
“你？”張朝封翻了個白眼，“你個殘疾人就算了吧，就我一個後補就行。你老實呆著，看我們?！?
“啥也別廢話了，咱們先做個示範(fàn)！”楊越不太服氣，自己才22歲不到，“郭廖，把車開過來，我們走一遍，讓他們看看?！?
“嗯！”郭廖領(lǐng)命而去，開著防化偵察車回來。
三人穿上防化服，戴上防毒面具。楊越一拍面具上的“豬鼻子”，閉眼憋氣使勁一呼，頓時感覺那股熟悉的橡膠味道又回來了。
張朝封看著他，道：“不服老不行??！你這動作跟蝸牛似的，比季永春還慢！”
楊越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甕聲翁氣地道：“又不比賽，穿那麼快乾啥，上車！”
八個人擠不下偵查車，只好上了卡車，郭廖開著就上了賽道。楊越坐在副駕駛上，表情有些凝重。郭廖一邊開車一邊說：“你就別幹一號了，我來就好?！?
楊越看了他一眼，“你瞧不起人呢怎麼的？”
“神經(jīng)??！”郭廖切了一聲，“比別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都堂堂副連長了，還衝鋒陷陣呢？早兩年我不攔你，可你看你現(xiàn)在的情況，萬一瘸了一條腿，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別叨叨，我自己心裡有數(shù)！”楊越讓他閉了嘴，然後用實際行動告訴車後的那幾個沒經(jīng)驗的菜鳥，一、二、三號具體是要幹什麼的。
這一次他草擬了一份比武規(guī)則，明確了每一個隊員的相對任務(wù)，無特殊情況，不得更換角色。這也是爲(wèi)了不讓有些特別牛逼的鑽比武的規(guī)則空子，猶如他當(dāng)年那樣。
對，他當(dāng)年就是這樣的人。
只是最後跑障礙的時候，楊越確實有些力不從心。感覺肺裡的氣都被搖晃的身體擠出了體外，胸部劇烈的疼痛讓他頭暈?zāi)垦?。張朝封跟在他後面也是要死要活，直罵楊越你個王八羔子，設(shè)計的什麼鬼障礙，老子走路都嫌累。
楊越回頭道：“別不服老，我們多久沒參加體能強化訓(xùn)練了，叨叨叨的讓新兵看了笑話。”
楊越一邊氣喘吁吁一邊心裡暗暗地想，特麼的，看樣子又得戒菸穿沙袋跑五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