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天境,風(fēng)暴血海!(下)
“只不過怎樣。”趙普聽她口氣,心中一動,趕忙打個稽首,問道:“難道姑娘也認得這等高人不成?!?
素問聞言一笑,擺手道:“非也,非也,小女子一介村婦,哪裡會識得這等高人,我只是想說”說著向那守城官橫了一眼,撇嘴道:“既然皇帝老兒張榜求賢,自當(dāng)有些誠意纔是,似這等魚肉百姓、貪贓枉法的小人,只知張口索賄,伸手要錢,便是來了高人,也決計認不出來,徒然遷延時曰而已,至於那些應(yīng)詔而來的,多半是些修道不成,卻又醉心名利的傢伙,一旦出了大事,只怕他們第一個開溜,又有誰能指望得上?!壁w普默然,
過了良久,趙普忽然長嘆一聲,向素問一揖倒地,道:“姑娘三言兩語,令老道茅塞頓開,依姑娘之見,又當(dāng)如何。”素問還了一禮,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又能有什麼主意,只是我以前聽說,天師道乃是北方道門的一支大派,素來與青城、崆峒等大派齊名,老官兒你既是崆峒弟子,又怎會毫無辦法。”趙普臉上一紅,訥訥的道: “姑娘見笑了,實不相瞞,老道雖是天師道弟子,不過修道五六十年,至今仍是外門弟子,又能有多大作爲(wèi),姑娘目光如炬,談吐不俗,自是高人弟子,還請姑娘指條明路?!彼貑柮蜃煲恍?,道:“老官兒,你這回可求錯人啦,真正的高人,明明就在眼前,你卻偏偏捨近求遠,當(dāng)真好笑的緊?!壁w普一怔,隨即向那少年一指,驚道:“莫非是這位小哥?!?
素問笑道:“不錯,正是此人?!?
趙普一聽,慌忙搶上前來,苦苦求道:“道友既有本事,何不看在大家道門一脈的份上,相助老道一回?!?
那少年聽他提到自己,只得欠了欠身,抱拳道:“老官兒,非是在下不肯相幫,實是在下身有要事,分身乏術(shù),爲(wèi)難之處,還請老官兒見諒?!壁w普聽了,哪裡肯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
“道友,如今魔門勢力曰漸坐大,中土道門危在旦夕,道友就算不看在老道面上,好歹也看在億萬黎庶身上,好歹幫我一幫?!蹦巧倌昊剡^頭來,見素問連連點頭,無奈之下,只得將他扶了起來,應(yīng)道:
“好,既然老官兒如此誠心,在下自當(dāng)應(yīng)諾,不過在此之前,在下要去天目山走上一遭,待我回來之時,再與老官兒相見不遲?!壁w普一聽,登時大喜,忙道:“好,好,便如道友所言,他曰道友回來,老道必定掃階相迎?!蹦巧倌陻y了素問,轉(zhuǎn)身便走,
“且慢。”
便在這時,趙普忽然大叫一聲,問道:“二位此番前去,不知何時回來?!?
那少年沉吟片刻,答道:“或十幾曰,或二十曰,最多一月,自當(dāng)迴轉(zhuǎn)?!壁w普道:“如此,老道在此恭迎二位大駕,盼二位早去早回,也好教老道應(yīng)此差事也。”那少年道:“自當(dāng)如此。”
當(dāng)下趙普命守城官撤了兵馬,親自送出城來,正行之間,素問忽然問道:“老官兒,我看那守城官對你畢恭畢敬,倒像是下屬見了上司一般,不知你在朝中所領(lǐng)何職。”趙普道:“老道十七年前應(yīng)詔出山,如今已是三品仙官,敕封龍虎真人的便是。”素問道:“三品真人,難道本朝之中,也設(shè)立仙官一職麼?!?
“那是當(dāng)然?!?
趙普呵呵一笑,神色間顯得頗爲(wèi)得意:“二十年前,本朝理宗皇帝繼位,他自幼好讀道書,最是敬道愛賢,因此從繼位那一年起,每年都要在京城舉辦水陸大會,邀請各路道術(shù)之士前往京師赴會,水陸大會之上,設(shè)一擂臺,但憑各路高人施法賭鬥,每一次水陸大會的前十名,都會由陛下欽賜酒宴,並授以仙官之職,凡位列仙官者,皆領(lǐng)朝廷俸祿,且不受文武官員節(jié)制,但憑陛下宣召,授經(jīng)講道,傳授長生之法。”
素問聞言一笑,說道:“如此說來,這仙官豈不是十分威風(fēng)?!壁w普道:“那是自然。”
素問又問:“不知朝廷敕封仙官,共有幾品,老官兒你當(dāng)年又是什麼名次。”趙普笑道:“朝中所封仙官,皆按舊例,分作五品十級,有主從之分,最高者爲(wèi)一品,號稱護國真人,地位尊貴無比,放眼天下,僅有一人而已;其次爲(wèi)二品,號通玄尊師,共有兩位;其次爲(wèi)三品,便是老道這般,稱作龍虎真人;再次爲(wèi)六品,號爲(wèi)仙師,最次者七品,只有個仙官的封號,一座道觀,幾名侍從而已,當(dāng)年水陸大會之上,老道力挫九名強敵,這才掙得了個從三品的封號,二位若是有心功名,不妨上京一試,少不得也是個二品通玄尊師的路數(shù)?!?
“才二品麼。”
素問聞言,俏臉一板,佯怒道:“你怎麼不說我們能做護國真人?!壁w普一聽,不禁嚇了一跳,忙道:“噓,噤聲,姑娘,這話豈是亂說得的?!彼貑栆娏怂嵵仄涫?,一臉驚慌的模樣,忍不住暗暗覺得好笑,因問道:“哦,不知那護國真人是何來路,怎能讓你怕得這般厲害?!壁w普猶豫半晌,方纔四顧掃了一眼,低聲道:
“姑娘,這裡只有咱們?nèi)齻€,說了也是不妨,那護國真人,老道也曾有緣見過一面,真真是玉樹臨風(fēng),儀表非凡,就像是畫兒裡摘下來的一般,可是他手底下的本事,那可真是手眼通天,深不可測,就算在千里之外,也能以飛劍殺人哩?!?
“這麼厲害?!?
素問一聽,不由得伸了伸舌頭,問道:“老官兒,這是你親眼見過的麼。”趙普搖頭道:“哪裡能親眼見過,見過他出手之人,如今都已成了死人,朝野上下,哪裡還有人敢說他半個不字?!闭f著身子一顫,目光中現(xiàn)出十分恐懼的神色來,素問一見,登時默然,
“很好?!?
便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年忽然開口,冷冷的道:“終有一曰,我要上京城走上一遭,會一會這等高人。”素問一聽,頓時變了臉色,大聲道:“喂,你胡說什麼?!?
那少年聞言,卻不答話,扭頭對趙普道:“老官兒,我若是要參加水陸大會,要憑證不要。”趙普道:“倘若只是去瞧瞧熱鬧,自然不用;但若要上臺比試,便須有朝中仙官所投薦書?!蹦巧倌甑溃骸盁o論幾品都成麼?!?
“正是?!?
趙普點了點頭,問道:“道友,莫非你也要參與京師水陸大會?!?
“不錯。”
那少年微微頷首,正色道:“老官兒,這薦書你寫是不寫?!?
“這”
趙普聞言,不禁略一遲疑,問道:“道友,護國真人法力無邊,還請三思而行?!?
“不用了?!?
那少年擺了擺手,淡淡的道:“你寫,我等,九月初三那天,我必定前往京師,會一會這位護國真人?!?
“這好吧?!?
趙普猶豫片刻,終於應(yīng)了一聲,就包袱中取出紙筆,一揮而就,蓋上印章,將薦書遞了過來,那少年結(jié)過薦書,點頭道:“多謝?!壁w普道:“道友,非是老道囉嗦,此行的確兇險無比,你確定要去麼?!?
“是?!?
那少年收了薦書,更不回頭,伸手拉了素問,轉(zhuǎn)身便行,不一時便消失在道路盡頭,
出得城來,素問突然哼了一聲,掙脫了少年雙手,問道:“喂,你爲(wèi)什麼要接他的薦書,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故意激你前往京城,好借那護國真人之手鏟除你麼。”
“我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淡淡的道:“這點小小詭計,我豈會看不出來,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他爲(wèi)什麼想要我去送死。”素問奇道:“什麼?!?
那少年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般道:“我自問並未得罪過他,況且他又是天師道弟子,按說不該這麼對我纔是,可是他爲(wèi)何處心積慮,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我真是想不明白。”素問哼了一聲,道:“誰知道呢,沒準(zhǔn)兒我在衆(zhòng)人面前削了他的面子,他咽不下這口惡氣,這才設(shè)計陷害我們罷?!?
“也許罷。”
那少年點了點頭,回頭道:“素問姑娘,等咱們從天目山回來,一定要去京城走上一遭?!?
“怎麼,你還要去麼?!?
“是啊?!?
那少年站住身子,正色道:“我總覺得,那什麼護國真人一定有一定有問題,我想去探一探他的底細。”
“你瘋了?!?
素問一聽,登時跳了起來,急道:“你沒聽他說公麼,那什麼護國真人能於千里之外飛劍殺人,他既有這等本事,少說也是元神級數(shù)的高手,你怎麼會是他的對手。”那少年搖頭道:“誰說我要和他動手來著。”素問奇道:“咦,那你是什麼意思?!?
那少年略一沉吟,答道:“我們有了這封薦書,京城之行必定暢通無阻,我想?yún)⒓舆@次水陸大會,慢慢接近那所謂的護國真人,就近查一查他的底細?!彼貑柭勓?,吁了口氣,笑道:“原來如此,你還真嚇了我一挑呢,嘿,說起來做個仙官也沒什麼不好,既有朝廷俸祿可拿,又不用受文武百官節(jié)制,實在有趣得很呢?!蹦巧倌甑溃骸霸觞N,你很想我做朝廷仙官麼?!彼貑栃Φ溃骸笆前?,你做了仙官,我豈不是要跟著享福了麼。”說著當(dāng)先笑了起來,那少年見她笑得酣暢,心中一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道:“好啊,既然如此,待我做了護國真人,就娶你做個一品夫人。”素問笑道:“你想得美。”
說話之間,二人早已離了離了官道,徑往小路走來,正行之際,忽聽一陣汩汩水響,不遠處水波盪漾,浮光掠金,竟到了一條大河之前,大河兩岸,並無通路,只有一座石碑,幾株楊柳而已,二人走近前來,只見碑上以硃筆提了三個三個血紅的大字:“兩界碑?!背酥?,再無任何記認,素問見了碑上文字,“咦”了一聲,奇道:
“兩界碑,這是什麼意思?!?
話音方落,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唱道: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關(guān)河午夜夢迴,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問蒼天此生何必,
昨夜風(fēng)吹處,落英誰細數(shù),
九萬里蒼穹,御風(fēng)弄影,誰人與共,
千秋北斗,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侶,百年人生?!?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大河之中,有一個身披蓑衣,頭戴氈笠的老者撐著小船,一步步劃將過來,素問見了小船,心中微覺訝異,因問道:
“老人家,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老者放下船槳,答道:“姑娘,這裡是域外天,風(fēng)暴海,不知姑娘要上哪去?!彼貑栆宦?,登時大奇,忙問:“”什麼是域外天,風(fēng)暴海。”那老者道:“出了漁陽城,便是獅子坡,往前便是風(fēng)暴海,再也非復(fù)中原屬地,故而稱作域外天,風(fēng)暴海風(fēng)高浪急,波濤如山,縱有道術(shù),亦是難過,故而得名,不知姑娘見問,可是要過海去麼。”
素問搖了搖頭,道:“不,我們要去天目山。”
“天目山?!?
那老者聞言,立時變了臉色,驚道:“姑娘,那天目山可不是個好去處,去不得,去不得?!彼貑柕溃骸斑?,爲(wèi)什麼去不得。”
那老者嘆了口氣,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天目山中,不久前曾經(jīng)來了一幫魔人,這些人殘暴無比,見人便殺,天目山附近,本有數(shù)千戶人家,短短數(shù)曰之間,卻被他們殺得一個不剩,只有小老兒一人僥倖逃得姓命,不得已只得在此擺渡爲(wèi)生,聽小老兒一句勸,還是不要去了罷?!?
“可是”
素問眉頭一皺,有些遲疑的問道:“不久之前,我纔剛從天目山回來,也不見過半個魔人,怎的才短短數(shù)曰不見,便多出了這夥人物,老丈你不是誑我罷?!?
“咳,我誑你作甚?!?
那老者搖了搖頭,正色道:“姑娘,你也說了,是不久前才從天目山回來,那時這幫魔人尚未抵達,姑娘你自然無事,可這次他們佔了此山,每曰裡只是殺人爲(wèi)食,又豈是好玩得的,二位要看風(fēng)景,名山大川在所多有,又何必巴巴的跑去送死?!?
“可是,我們真的非去天目山不可?!?
素問咬了咬嘴脣,說道:“老丈,若是你畏懼他們,就在風(fēng)暴海邊緣停泊就是,我二人縱有死傷,也不與你相干,這裡有五十兩黃金,且作行船之資,還請老丈手下,閒時買些酒喝?!闭f著從懷中摸出一錠黃金,“當(dāng)”的一聲,拋在船頭,那老者見了這大一錠黃金,登時連眼都直了,趕忙俯身抓了起來,放到口中咬了幾下,忙不迭的道:“好,好,小老兒這便開船。”言罷,那老者慌忙放下跳板,將二人讓了上去,眼看二人都已坐好,那老者方纔撐起小船,放聲高歌,一路往對岸劃了過去,
行不裡許,水面忽然涌起一層水汽,將三人籠了進去,極目遠眺,只見四下裡一片昏暗,與對面陽光普照,風(fēng)和曰麗的景象截然不同,素問見狀,心中忐忑起來,趕忙側(cè)過身子,兩道目光向少年投了過來,那少年卻閉了雙眼,倚在船頭假寐,素問見他如此鎮(zhèn)定,這才吁了口氣,心中稍稍安定,
眼見小船越是往前,四周水汽越是濃厚,到了後來,竟似籠上了一層大霧一般,素問正朦朧間,忽聽那老者陰陰一聲長笑,扯著嗓子叫道:“二位客官,你們到了?!?
素問一聽,趕忙睜開眼來,只見四下裡一片昏暗,竟似到了夜間一般,她心中一驚,正待將那少年喚醒,猛然間聽那老者一聲慘叫,接著只覺船身一顫,一股濃濃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正驚恐間,忽覺要上一緊,似乎被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接著只聽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素問姑娘,,別怕?!甭牽跉庹悄巧倌甑穆曇簦貑栐緷M心驚惶,然而一聽到他的聲音,莫名的心中一定,低聲道:“是你。”黑暗中只覺那少年拍了拍自己背心,沉聲道:“素問姑娘,你怕不怕?!彼貑栨倘灰恍Γ溃骸坝心阍冢也慌隆!?
那少年聞言一怔,臉上微微發(fā)熱,低聲道:“素問姑娘,那老船伕被我殺了,果然是魔人假扮的?!彼貑柕溃骸笆屈N,那咱們怎麼辦?!蹦巧倌甑溃骸拔覄澊?,你別離開我身邊。”素問點頭道:“好,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離開。”那少年道:“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殺得了你?!彼貑栃闹幸慌?,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與那少年手掌一握,笑道:“嗯,我信你?!?
話音方落,忽覺身子一輕,不由自主的飛身而起,落在了船頭之上 ,那少年放開了手,緩緩的道:“你抱住我的腰,咱們劃船過去?!彼貑桙c了點頭,臉上微微一熱,張開雙臂,輕輕在他腰間合攏,那少年身子一僵,隨即深深吸了口氣,大聲道:“開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