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郴說，主要在網(wǎng)上提‘交’。
文舒說，如果是縣裡還好說，但在鄉(xiāng)鎮(zhèn)怎麼辦?現(xiàn)在鄉(xiāng)鎮(zhèn)的辦公條件不是太
好，可能沒有電腦，甚至沒有上網(wǎng)o他們怎麼提‘交’?
王永郴說，現(xiàn)在鄉(xiāng)鎮(zhèn)不是沒有電腦，是沒有條件每位幹部配一臺電腦，當然
，也沒有必要。但是，小鄉(xiāng)合併大鎮(zhèn)之後，鄉(xiāng)鎮(zhèn)的財政實力增加了，辦公條件得
到了一定改善，每個鎮(zhèn)，都有那麼幾臺電腦，實行電腦化管理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退一步說，就算鄉(xiāng)鎮(zhèn)沒有電腦，‘私’人電腦在鄉(xiāng)鎮(zhèn)的普及程度也非常高，除了極
個別經(jīng)濟狀況非常差的，鄉(xiāng)鎮(zhèn)幹部家裡也都是有電腦的。
又有人提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處長樂朝炎終於觸
及到本質(zhì)了，他說，我仔細聽了，也認真看了這些表格，我得承認，這些東西做
得很細緻，很全面，所有需要考慮的，全都考慮進去了，而且非常實在，一點都
不來虛的。不過，我這裡有個疑問，你們這一改革，我們組織部‘門’，好像就沒什
麼事幹了。哪個崗位需要人，只要通過電腦這麼一搜，人就出來了。全省各級組
織部‘門’，恐怕很多人要下崗吧。
唐小舟聽明白了，樂朝炎所說，並不是組織部‘門’沒事做，而是他這個市縣幹
部處處長，沒有權(quán)力了。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管著全省市縣的所有幹部。名
義上，幹部是分級管理的，有省管幹部、市管幹部和縣管幹部區(qū)別。但也不絕對
，比如省委組織部有個市縣幹部處，如果僅僅只是管到市一級，何需要掛個縣字
?許多時候，縣委書記、縣長甚至副縣長，也都需要市縣幹部處管的。在整個省
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管的人最多，而且所管的人，全都是下面的實職，手握重
權(quán)。因此，市縣幹部處處長職位，官不大權(quán)不小，是最實惠的。顯然，他擔(dān)心這
一改革方案如果在全省鋪開，自己的職權(quán)，就等於被這個方案剝奪了。
王永郴解釋說，組織部‘門’並非沒有事幹了，而是事更多了。別的不說，每年
，要對幹部進行兩類考覈，一是日?？伎儯翘岚慰家嚒Ｒ郧?，我們的做法，
往往是要提拔幹部的時候，進行一次突擊‘性’考覈。按照我們現(xiàn)在的這個方案，組
織部‘門’必須對所管幹部鎮(zhèn)‘交’的表格，進行逐項覈實，這是日?？伎?。等要提拔的
時候，還要針對提拔對象以及崗位要求，進行一次?！T’定點考覈，也就是提拔考
核。比如說，同一職位，可能有很多人符合條件。我們設(shè)計的方案，是由符合條
件的幹部自己報名參與競爭，然後由組織部‘門’根據(jù)各項標準，先篩選一遍，淘汰
一批，再對留下來的人進行重點考覈。最後將考覈情況提‘交’常委會。我們這個方
案，並沒有改變幹部任用程序，只是改變了任用考覈辦法，從而更加直觀和量化。
大家提了很多問題，市委組織部的千部一一作答。馬昭武見時間差不多了，
下面該由趙德良總結(jié)了，他說，我來說幾句吧。該問的大家都問了，該答的，你
們也答了?，F(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了你們搞的組織人事制度改革是怎麼回事了。我只
談兩點感受，第一點，戎菲同志呀，我感到很震驚，很意外，你搶了我的飯碗啊
吉戎菲顯然有些緊張，這可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在說話，他手裡掌握著全省
幹部呢，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他對自己的印象不好或者對這個方案印象不
佳，吉戎菲今後想更上一層樓，就非常難了。馬昭武說了這話之後，稍停了停，
吉戎菲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竟然沒能接話。
馬昭武繼續(xù)說，這個改革方案，原本應(yīng)該由我這個組織部長來搞嘛，結(jié)果，
被你這個市委書記搞了。你說，你是不是搶我的飯碗呀?我告訴你，趙書記如果
讓我下崗，我到你家吃飯去。
這次，大家都明白了，許多人暗鬆了一口氣。吉戎菲也完全放鬆了自己，說
，馬部長要到我家吃飯，好呀，我請都請不到呢。
馬昭武說，第二個感想呢，這個工作做得很紮實。儘管市裡的同志也說了，
這只是一個方案，目前還只是在兩個縣開始試點，可能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完善。
我的總體感覺是，這是個好東西，好就好在系統(tǒng)‘性’強，‘操’作起來，也相對簡便，
對我們的組織工作改革，絕對是有益的嘗試。今天聽的東西很多，我的思考也很
多，總體來說，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消化一下。所以，我也就談這兩點。下
面，請趙書記作指示。
趙德良擺了擺手，說，這樣吧，今天我就不說了。我想‘花’兩天時間，到你們
的試點縣去看看，等看過了再說吧。
吉戎菲連忙進行佈置，要求市委秘書長安排相關(guān)行程以及確定市裡的隨行人
員。趙德良擺了擺手，說，別搞複雜了，你們都忙，就不去了。告訴縣裡一聲，
我們自己去走走看看就行了。
吉戎菲知道趙德良說一不二，自然不再堅持。省委書記的時間，是權(quán)力蛋糕
的一部分，省委書記往哪個市跑得多，說明對這個市的工作重視。除非極其特殊
的情況，省委書記下基層，也要搞平衡的，將自己的時間平均地分配給每一個市
縣。上次去高嵐一天以及此次來東漣三天，都已經(jīng)破例了。這等於一個信號，在
未來的權(quán)力蛋糕分配中，東漣是完全有可能拿到最大一塊的。
只有那些屁股上屎太多的市委書記，纔會害怕省委書記在沒有安排沒有陪同
的情況下自由行動。吉戎菲沒有什麼好擔(dān)心的，整個江南省，她這裡是最穩(wěn)定的
一個市，矛盾相對較少。何況，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畢竟還有縣裡負責(zé)接待
以及唐小舟在暗中幫她。
陪書記下基層，晚上的活動，基本沒有太大變化，千篇一律。他坐在房間裡
，下面各位領(lǐng)導(dǎo)前來拜訪。能獲準進入的，都是相當級別的人，級別太低又沒有
特殊關(guān)係的，想進入都不可能。偏偏趙德良不是江南人，想和他徵上關(guān)係，還真
是不容易。能夠見到他的，肯定是相當職位的。想想他這種生活，對於有些人來
說，可能枯燥煩悶得要死，一點樂趣都沒有。但官場中人，卻樂在其中。
世上的事，其實就是一種哲學(xué)，在有的人眼裡，某種很‘浪’漫的事，在另一些
人眼裡，可能是弱智。平常人覺得枯燥無聊的事，官場中人，卻樂此不疲。你喜
歡什麼樣的行爲方式，和你喜歡什麼樣的異‘性’，是一樣的道理，因爲你的意識強
加給你一個印象，你就喜歡了這種類型。或許有一天，你的意識改變了，強加給
你的是另一個印象，你喜歡的，就是另一種類型。人們之所以癡‘迷’遊戲，是因爲
遊戲具有複雜多變的設(shè)置。而官場，是比任何遊戲都複雜的設(shè)置，使得這種遊戲
，比任何一種遊戲，都具有魅力。
趙德良每次下來，總是不斷地和人談話。有些是他安排的，有些是別人硬鑽
進來的。每次談話，都需要調(diào)動巨大的智力資源，不知會死掉多少腦細胞。與趙
德良不同，唐小舟的愛好是關(guān)注趙德良和每一個人談話的時間。吉戎菲幾點幾分
進了趙德良的房間，幾點幾分出來。孟小‘波’幾點幾分進了趙德良的房間，幾點幾
分出來。這是一些無聊透頂?shù)臄?shù)字，擺在任何人面前，都覺得無趣。惟獨擺在唐
小舟面前，纔會覺得這些數(shù)字是活的，充滿了官場感覺，越品嚼，覺得越有意味
趙德良和吉戎菲有很長時間的談話，他們到底談了些什麼，唐小舟完全不清
廷，就算他和吉戎菲的關(guān)係非常特別，事後，吉戎菲也不可能告訴他。但唐小舟
可以猜，從他們談話的時間去分析判斷，能夠得出很多想象。
唐小舟雖然獨自留在房間裡，卻一點都不會孤獨，更不會無所事事。他的事
多得很，幾乎所有的事，差不多也就是看短信發(fā)短信接電話之類。
董有志和文傑明又一次分別給他打電話。他們希望唐小舟想辦法說服趙德良
到滬4去看看。唐小舟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宗盛瑤被雙規(guī)後，省委常委會至今
沒有研究滬源的班子。趙德良會把這個位置給誰?任人惟親?誰都知道，這是不
可能的。別說趙德良在江南省無親無故，就算有親有故，又能有多少親多少故?
任人惟賢?那實在是一個笑話，誰賢誰不賢，又沒有寫在臉上。惟纔是舉，也不
現(xiàn)實，官場集中的全都是‘精’英，隨便抓一個，也是人尖中的人尖。這時候，你只
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感情。誰跟你靠得近，你就用誰。
官場中，誰會和你靠得近?無非幾類人。人們往往將會拍的列在第一類，那
恰恰錯了。列在第一類的，往往是能夠替你辦事，善於爲你排憂解難的。官場就
是一個矛盾場，很多矛盾糾葛在一起，有許多事，你自己並不適宜出面，如果有
這麼一個人，你什麼話不說，他早已經(jīng)知道你希望做什麼，並且悄無聲息地替你
辦好。這樣的人，你不用纔怪，一定會重用，而且會永遠把他留在最重要的位置
。其次，還是用那些會辦事的，這種事，不是替領(lǐng)導(dǎo)辦‘私’事，而是辦公事。能夠
把公事辦得漂漂亮亮，讓你政績斐然，卻又不對你形成任何威脅，這樣的人不用
?纔怪。第三，大概纔是會拍的，平民反感領(lǐng)導(dǎo)身邊有那些阿議之人，可他們從
來不知道，領(lǐng)導(dǎo)身邊，恰恰需要這樣一些人，否則，領(lǐng)導(dǎo)的意圖，誰來宣傳誰來
貫徹?？磕切┧^的忠耿之士?那些所謂的忠耿之士自以爲是，不太會在領(lǐng)導(dǎo)的
意圖上面‘花’心思，很難真正理解領(lǐng)導(dǎo)的思想，且不說他們肯不肯替領(lǐng)導(dǎo)去吹這個
喇叭擡這個轎子，就算他們願意去做，因爲沒有深刻領(lǐng)會，往往會走形。領(lǐng)導(dǎo)身
邊，如果沒有一圈惟馬首是瞻者，領(lǐng)導(dǎo)的威信，怎麼能樹立起來?
類似的例子，俯拾即是。某領(lǐng)導(dǎo)希望宣示某種政綱，又不方便自己站出來說
，便找機會，在會議上說。講話稿洋洋灑灑，長達幾萬言，關(guān)鍵其實只是幾個字
?？烧f了也就說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幾個字。於是，領(lǐng)導(dǎo)換個地方再說，還
是沒人能明白。領(lǐng)導(dǎo)只好再換地方說，終於有一次，有人明白了，在當?shù)匕l(fā)動宣
傳機器，大肆宣揚。這就是典型的撓政治癢，想撓準位置，絕對是需要技術(shù)的。
最後一類，便是聽話的。自古至今，自國內(nèi)至國內(nèi)，不聽話的下屬，肯定不
可能得到信任，這就是千古一律。
你怎麼鑑別這四種人?很簡單，領(lǐng)導(dǎo)如果和你多說幾句話，你可能就是其中
之一。唐小舟之所以要計算首長會見的時間，正是要以數(shù)據(jù)分析的方法得出一個
結(jié)論，趙德良對哪一位領(lǐng)導(dǎo)，更爲重視。
接近十二點，該是領(lǐng)導(dǎo)休息的時間了，所有要求面見領(lǐng)導(dǎo)的請求，唐小舟一
概回絕。
送走最後一個人，趙德良說，小舟，來，我們喝兩杯酒，晚上好睡覺。
唐小舟知道，趙德良是有酒癮的，量也很大。但是，他非常自律，平時都能
很好地剋制自己，只有在非常興奮的時候，纔會想到喝上兩口。
唐小舟說，那好，我打電話叫他們‘弄’兩個菜來。
趙德良說，要什麼菜?這裡不是有‘花’生米嗎?還有蘭‘花’豆和水果，簡單一點
，就用這個下酒。
唐小舟靈機一動，說，我們兩個喝沒勁，要不，我把徐記者叫來?
趙德良說，這麼晚，人家早睡了吧。
唐小舟知道，徐稚宮肯定沒有睡，說不準，還想等著大家都睡了，趁機和他
幽會呢。他說，要不我試試看。趙德良沒有反對，他便拿起電話，撥了徐稚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