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總是人心惶惶，又趕上一個接一個的節(jié)日，中西混雜，生熟不忌，也就到了無誤沙龍怎一個忙字了得的時候。尤其是冉娜的離職，令江百果嘴上不說，卻實打?qū)嵉亟诡^爛額。

自從張什吻了冉娜，冉娜照江百果說的，放了三天的假。

但她沒有像江百果說的暴飲暴食，或是嚎啕大哭，不過是悲喜交加罷了。

人們總愛把“做最壞的打算，和最大的努力”掛在嘴邊，但真能做到的人，卻少之又少。不過，冉娜算一個。她想過這輩子她和張什是沒戲了，也想過假如她能做張什的女人，哪怕就一天，她也死而無憾，那麼，在張什給了她熱烈到無與倫比的吻之後，卻沒人來要她的命，對她而言，這比她“最壞的打算”好太多太多了。

可三天後，冉娜一走進(jìn)無誤沙龍，卻趕上張什向江百果提出辭職。

冉娜連眼都不帶眨的，便言之鑿鑿：“這麼巧，我也另謀高就了呢。”

張什都不帶看冉娜一眼的，脫口而出：“你走？那我不走了。”而與其說他是不看冉娜，還不如說他是不敢看。

明眼人江百果心中有數(shù)，冉娜這是爲(wèi)了張什連飯碗都不要了。但男女之事，在不違法亂紀(jì)的前提下，你情我願就是最大，誰也管不著，那麼她也唯有點點頭，隨他們便了。更何況，相較於張什爲(wèi)了孟浣溪連臉都不要了，冉娜還不算無可救藥。

後來，冉娜以客人的身份，點了這陣子因魂不守舍，失誤連連，而人氣大跌的Bernie老師，也就是張什，給她剪最後一次頭髮。而這分明也是張什第一次給冉娜剪頭髮，以往，她也拜託過他，可都被他拒絕了。

張什握著冉娜的髮梢：“剪到哪？”

“這兒。”冉娜笑盈盈地，用手比到了耳垂。

女人也真是奇怪，總愛拿頭髮做文章，高興了管那叫繞指柔，和它們同生共死，不高興了，就管那叫三千煩惱絲，一刀兩斷。江百果不例外，冉娜不例外，誰也不例外。

張什頓了頓，卻也沒二話，全神貫注地給冉娜舊貌換新顏，從正面看，有如一位堅韌不拔的新時代女性，從側(cè)面看，是國際範(fàn)兒的流線型。無奈，他連她的側(cè)面都不

敢直視，更不要說正面了，充其量也就看了看她後脖頸子上的三層白肉，令人心酸。

所以說，對不起別人的人，恐怕纔是假以時日的受害者，揮之不去，飽受折磨，偏偏又不值得被同情。

就這樣，那一晚，江百果看電視看到一半，沒頭沒腦地扔給了池仁一句：“怎麼辦？我開始同情你了。”

而當(dāng)時，池仁在爲(wèi)江百果按摩小腿。他坐在沙發(fā)的一端，她平躺著，枕在另一端，小腿擱在他的腿上。

池仁第一次摸到江百果的小腿，是在同居不久後的一次情不自禁中，雖說，他早就屢屢目睹過她的青筋，但摸上去的鋼鐵般的腫脹，卻是另一碼事。說真的，他嚇了一跳。隨即，江百果喊了停，推開了他。他知道，她不是因爲(wèi)這個才喊的停，卻也知道，她將他的嚇了一跳，盡收眼底。

當(dāng)然，她眼底的尷尬，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轉(zhuǎn)天，池仁買了一摞按摩和經(jīng)絡(luò)相關(guān)的書籍，端坐在沙發(fā)上，請江百果試試他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的手藝。

見他一本正經(jīng)，江百果別無他選，否則，反倒是她滿腦子的不正經(jīng)了。

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畢竟，心疼是一種習(xí)慣，被心疼是一種癮，誰都戒不掉。

電視中播報著財經(jīng)新聞。早在無誤沙龍的一週年店慶，在休息室裡，江百果見池仁對著這個頻道目不轉(zhuǎn)睛，如今便每每默不作聲地鎖定了它。池仁好笑，要知道，他要知道的訊息，從未，也絕不會在財經(jīng)新聞中有跡可循，可他並不打算告訴江百果，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對他的陪伴。

“當(dāng)我是從小被賣進(jìn)府裡的丫鬟了？”池仁自然不知道江百果這沒頭沒腦的同情，指的是什麼，還當(dāng)她說的是他伺候她一事。

江百果呵呵笑著，主動換了條腿，交到池仁手裡：“將來……給你找個好人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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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仁掃了江百果一眼：“你未必捨得吧？”

這時，江百果靈光乍閃，幾乎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池仁，讓我看看你的腳。”

池仁爲(wèi)之一振。

在他出發(fā)去往西雅圖的前一夜，他以爲(wèi)他和江百果共度的良宵，將是他和她的句號，便有今天，沒明天似的，對她掏心掏肺，甚

至連自己的弱點也講與她聽，卻不料，親手埋下的禍根，遲早自食惡果。“不要！”他小家子氣地大喝一聲。

可江百果玩心大發(fā)，整個人撲上去：“由不得你不要！”

池仁沒料到江百果會有這一手，像是她任性的，孩子氣的，神采飛揚(yáng)的樣子，他十五年前無幸得見，在過去的每一天也無從想象，卻在今天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於是乎，他一個感慨萬千，就被她不管不顧地放倒在了沙發(fā)上。

江百果背對著池仁，騎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分明赤著腳，而她乍一看，又看不出什麼端倪，便要趴上去，細(xì)細(xì)端詳。

池仁快要瘋掉了，偏偏一時間泄了力，連坐都坐不起來。情急之下，他兩手一伸，拽住江百果的一雙腳踝，用力一拉，令她整個人和他反方向地，平趴在了他的身上。而她因爲(wèi)全力以赴，連腳趾頭都繃著勁，池仁看在眼裡，忍俊不禁。

而他笑她的結(jié)果，無疑是他的秘密也被她看在眼裡，伴隨她一聲恍然大悟的“哇哦”，他認(rèn)命地放棄了抵抗。

池仁右腳的第四根腳趾，有些微的畸形，有小半邊被壓在第三根腳趾下。可雖說這不值一提，三十一年來，他始終耿耿於懷。

江百果八爪魚似的，在池仁的身上調(diào)了個頭：“很可愛啊。”

池仁頭痛欲裂：“同情和很可愛，這並稱男人的兩大恥辱。江百果，你雙管齊下，算你狠。”

一時間，江百果忘了曲振文，忘了張什和冉娜，甚至忘了新來的前臺有多麼呆頭呆腦，她樂不可支：“不瞞你說，我還有更狠的。”

“放馬過來吧。”池仁破罐破摔。

江百果埋首在池仁的胸口：“我今天就睡這兒了。”

池仁失笑，胸腔即便被江百果大力鎮(zhèn)壓著，仍隱隱震顫。說真的，這還是頭一回，他和江百果有著肌膚之親，她甚至在他身上爬上爬下，他卻坐懷不亂。大抵是因爲(wèi)今天的她儼然是個孩子，享受著他的伺候，還討人厭地開他的玩笑，甚至耍無賴地賴在他身上，壓得他半死不活，而她在少年老成後，還能返老還童，他心足矣。

就是這麼個一目瞭然的道理，他在失手害她少年老成後，還能寵她到返老還童，他心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