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谷蘇爲(wèi)了你的事,弄成今天這樣,我知道你的堅持,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則,可是有時候放棄,不是真的輸了。”
陸叮嚀哭了,那雙溼潤的目光滲透著期盼,她不是真的所有一切都沒關(guān)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假裝無所謂,她只是在這些年的時間習(xí)慣了,習(xí)慣了身邊男人的忙碌和忽略。
可是這一次,她想在乎一回,想任性一回,自私一回。
那份她手中的文件像是一把炙熱的火苗,滾燙燙的在她的手心裡,翟岐山的心卻像是築起了一層高樓,將那團火苗隔離在外。
“叮嚀?!彼兴?,眉尖上帶著一絲猶豫,陸叮嚀從未與他說過這樣的話,同樣也像罌粟般讓他無法自拔了。
許久,他擡手拂去了陸叮嚀臉上的淚,捧著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目光。
“給我一點時間,你知道,我手裡拽著的,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而是整個翟家,尤其是我的父親?!?
尤其是我的父親,這句話含義深深。
說到底,翟岐山的心中終究還是顧忌著他的父親,那片江山,是他父親親手打下來的,也是親手交到他手裡的,所以,他不想毀在自己的手裡。
說到底,太丟臉了。
而對於一直處於高高在上、優(yōu)越感十足的翟岐山來說,放棄,或者認(rèn)輸,都太難了。
而最後,陸叮嚀沒有強迫他,她將文件放在了桌上,離開了書房。
那晚,陸叮嚀整夜未眠,她想幫他,但是該如何幫?
找樑友生?
不,不行。
第二天,陸叮嚀從房間出來,書房裡已經(jīng)沒有了人,翟岐山大概是回了公司吧,
陸叮嚀也沒有心情回畫廊,想了許久纔出了門。
她不是回畫廊,而是約見了一個人。
她去了一家酒店,敲開了總統(tǒng)套房。
黑人男人開了門,將她迎了進去,諾大的客廳裡,擺上了豐盛的一桌,點了浪漫的蠟燭,映著點點火星子,讓人有種錯覺。
鬆井一門見她一來,衝著他慈祥一笑,讓她坐在了自己的對面,並且示意黑衣人出去。
“不管你找我什麼事,我想跟你好好吃頓飯?!斌牼婚T說。
陸叮嚀點了點頭,卻如此也笑不起來,看著面前的男人,滄桑的面容上,本是生意人的精明,但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十分的溫和。
“鬆井先生,我來找你,是因爲(wèi)……”
“先吃東西吧,你一定餓了,吃完以後我們在談?!?
陸叮嚀現(xiàn)在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吃飯啊,她心裡焦急,可表面上又顯得十分平靜,點了點頭,拿起刀叉無心的切著面前的牛排。
鬆井一門臉上始終帶著溫溫的笑容,眼中帶著慈父般的疼惜。
這一幕,大概鬆井一門期待了一輩子吧!
“都是你愛吃的,不夠,我再讓人送上來?!?
“不用了,我吃不了這麼多?!标懚摰穆曇粲行┕H?,她埋著頭,眼裡泛酸。
“要是以後都能這樣跟你吃吃飯,那該多好。”
陸叮嚀的手一頓,眼淚最終還是被她硬生生的給嚥了回去,垂著頭,擠出一抹笑來,道,“鬆井先生,不是有笢子小姐在身邊嗎?她是個很真誠的姑娘,您那麼愛她,她也那麼愛你,有她在,纔是
鬆井先生的最大的幸福。”
這番話,旁人聽去了,自然不覺得奇怪,可是在鬆井一門聽來,心裡卻萬般乾坤,道不出感覺,說不出味道。
“陸小姐,你是個很好的女孩。”
“我不是?!彼龍远ǖ姆駴Q了,這才緩緩擡起那雙溼潤的目光,看向鬆井笢子,說,“我一點也不好,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一個好女孩,我犯了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來中海?!?
“陸小姐……”
“鬆井先生,當(dāng)我求你,幫幫岐山吧?!彼曇暨煅剩踔劣行┧粏?,眼淚卷在眼裡,映著面前的蠟燭,隱隱泛光。
看來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
鬆井一門擦了擦手,端著面前的紅酒喝了一口,很久都沒說話,原本溫和的面容也漸漸肅重起來,伴隨著酒杯落在桌上聲音而嘆了一聲。
他說,“你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我?guī)筒涣?。?
“爲(wèi)什麼?”
“事情牽扯的太多,時康集團的問題不是我能幫得了的,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翟先生賣掉手中的一部分股份,退下董事長的位置,或者,找到一個有錢有能力的融資者,但是作爲(wèi)一個生意人來說,沒有人會冒這麼大的風(fēng)險。”
鬆井一門將其中利害分析給了陸叮嚀聽,說到底,他也無能爲(wèi)力,就算想幫,也幫不了。
就好像是往大海里投一包沙袋一樣,最後只能石沉大海,也如同是冰山一角。
陸叮嚀不懂這些,她只能著急問,“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公司是岐山的心血,也是翟老先生的一輩子,他不可能答應(yīng)將公司轉(zhuǎn)讓給別人?!?
“我知道你很著急,所以纔會來找我,但是你要知道,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永遠都贏,他不想認(rèn)輸,只會越來越下沉,到最後,誰也幫不了他了,陸小姐,你好好勸他吧。”
“沒用的?!?
她當(dāng)然勸了,昨晚就勸了,連祖天養(yǎng)都勸過了,可是都沒用。
陸叮嚀起身,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淚,說,“謝謝鬆井先生你的招待,我先走了?!?
鬆井一門沒有說話,
就在陸叮嚀繞過桌子準(zhǔn)備走的時候,腳步突然一頓,身子微微顫、抖,那雙附在兩旁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半響,轉(zhuǎn)過身,看著鬆井一門,問他。
“你能告訴我,我父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呃!
一向鎮(zhèn)定的鬆井一門在聽到陸叮嚀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神明顯晃了一下,甚至有些震驚,看向陸叮嚀,張張合合的嘴挪動了半天,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請你告訴我,我養(yǎng)父,到底是怎麼死了?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是的,陸叮嚀稱自己陸中華爲(wèi)?zhàn)B父,這也足夠告訴了鬆井一門,她全部都知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的自己真正的父親是誰。
大概,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也是因爲(wèi)這種感覺,她才覺得,自己父親的死,太蹊蹺了。
她看著他,滿眼的疑惑,甚至迫切的想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到底是爲(wèi)什麼?
而此時的氣氛,卻顯得十分安靜,甚至很詭異。
鬆井一門點了一支菸,抽了好幾口,目光從陸叮嚀的身上挪到了牆上的一副畫上,良久,纔開口,“三十多年前,我跟中華關(guān)係很好,我們的老婆也是很好的朋友,
四個人,一起做了些小生意,生活也漸漸的好了起來,沒多久,我們的老婆都懷孕,更是在同一天生產(chǎn)……”說到這裡,他又頓了一會,手中的煙抽盡,他又點了一支。
“那天,中華的老婆生了一個女孩,我老婆,生了一對雙胞胎,可是怎麼也想不到,不到一個小時,中華的孩子,就死了,當(dāng)時,中華幾乎要絕望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老婆醒來後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想活,我當(dāng)時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把我其中一個孩子……抱給他?!?
他語氣平平講述著,可是臉色卻越來越沉,那雙滄瀾的目光,帶著耐人尋味的傷痛。
陸叮嚀就這樣聽著,彷彿自己漸漸的掉進了一個冰窖裡,從腳到手,都開始冰冷,漸漸冷到骨子裡,只要一碰,就能碎成渣子似的。
鬆井一門繼續(xù)說,“後來,我打算去日本發(fā)展,但是中華不願意,他想留在南寧,於是,我就帶著妻子和老婆去了日本,沒多久,我就聽說中華和他老婆離婚了,因爲(wèi)他老婆知道那個孩子不是她的?!?
什麼?陸叮嚀堅信自己沒有聽錯,那個一直疼愛她的母親,竟然早早就知道了這個秘密,而她從懂事以來就從來沒有問過,當(dāng)時父親爲(wèi)何要和母親離婚。
鬆井一門起身,走到陸叮嚀面前,一臉歉意的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我也知道我對不起你,當(dāng)初做那個決定,我也很後悔,所以我妻子死後,也就是十年前,我去南寧找到了中華,我希望,能把你帶回身邊,但是他不肯,說什麼也不肯,還說寧願去死,也要把這個秘密帶走,我無可奈何,只能離開了中海,但是我沒想到,第二天,就聽到了他跳樓的事情?!?
陸叮嚀瞬間捂著嘴,低垂著頭,再也沒有忍住心裡的難過,失聲痛哭了起來。
“對不起叮嚀,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應(yīng)該拋棄,讓你這些年來,過得那麼辛苦?!?
他想抱抱自己的女兒,伸手碰到她的肩膀時,陸叮嚀往後退去,躲開了他,咬著自己的脣發(fā)白,咬得裂出了血,拼命搖頭,“別碰我。”
“叮嚀……”
“別這樣叫我,鬆井先生,我不想承認(rèn)這個事實,我也面對不了,我只有一個父親,就是陸中華。”
鬆井一門沒有意外這樣的結(jié)果,陸叮嚀無法接受那是必然的,這個事實太殘忍也是的確的事情,也是因爲(wèi)自己早早想到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所以纔打算將這個秘密藏著。
一時間,他除了說對不起,再無別的話了。
陸叮嚀抹著眼淚,終於擡起了那雙哭得剎紅的雙眼,說,“鬆井先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打擾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了,只是她沒想到,就在門口,鬆井笢子直直的站在那裡,一雙驚呆的目光難以置信的盯著她,整個人也楞在了那裡。
陸叮嚀沒有跟她說話,繞過她,離開了。
安靜的房間裡,一時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深淵裡,周圍彷彿一片黑暗。
鬆井笢子邁著如同沾了膠水的腳走了自己父親身旁,問,“我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這個秘密對於陸叮嚀是一種打擊,然而對鬆井笢子來說,是震驚。
鬆井一門癱坐在沙發(fā)上,再一次點了一支菸。
這樣的沉默,自然也是承認(rèn)了。
下一刻,鬆井笢子轉(zhuǎn)身追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