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在城門之外,長亭邊。
軍陣嚴整,數(shù)裡之外便能感到軍隊的肅殺之氣。
站在道路兩邊的百姓看著軍中之人,來爲他們送行。
風(fēng)吹楊柳,有歌吹岸,送行之人心下悲切。
送行的不是親人,便是情人,兩目相對皆無語,唯有哭聲。軍中雖無哭聲,但不少戰(zhàn)士的眼角都有淚水流下,倒是鐵漢柔情。
身爲主將的楚夫晏身著墨色鎧甲,面如冠玉,墨發(fā)飛揚,星眸流影,英氣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一旁的呂昭身著一身荷衣,臉上依舊是精緻美豔的妝容,不過此時越哭的像一個淚人。因爲她知道“戰(zhàn)場之上十死一還”絕不會是一句虛言。如今他雖在眼前,但此去兇險難料,萬千憂愁皆化爲淚水。
楚夫晏見此上前輕輕將眼前的美嬌娘攬進懷裡,擡手輕拍幾下,而後低頭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好了,昭兒別哭了。今日帶走的皆是所屬精兵,況且還有兵不血刃之計。'”
這些話使她安心不少,呂昭擡起淚眸,在楚夫晏的懷裡悶悶的開口:“阿晏,一定要平安歸來,我在家等著你。”
楚夫晏不說話只是擡手摸了摸她的秀髮。
轉(zhuǎn)眸望向一邊的林妍若,她今天穿是淺黃色的衣衫,低眉而泣的樣子像某人,又不像某人。
許久,他皺了皺眉頭:“你也不要哭了,好歹也是大家小姐這樣哭哭啼啼的樣子像什麼?!?
林妍若擡頭,眼中含淚的楚楚可憐的樣子戳痛了他的心。
他想,那個人似乎就沒有以這個樣子面對過他。
思及此,他臉上又閃過一絲不悅,聲音更加陰冷:“我說了,不要再哭了。”
林妍若也被這樣的他嚇到了,驚恐地閉上了嘴,掩抑著自己低低抽泣的聲音。
呂昭聽到了,也是一怔,她擡手拽了拽眼前人的衣角小聲的說道:“阿晏。”
低低的弱音傳來,楚夫晏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的變化。他心中有些懊悔,低聲安慰了幾句。
待家事了了,方纔翻身上馬。
微風(fēng)吹過,揚起了他的髮梢,流彩星眸,嘴角掛著自信的笑,墨鎧長槍,威風(fēng)凜凜。
楚夫晏回頭,望著精兵數(shù)衆(zhòng):“男兒志在四方,如今正是建功立業(yè)之際,封妻萌子也未可知。聽吾號令,隨我剿滅敵寇,揚我東嘉之威!犯我東嘉者,雖遠必誅!”
“犯我我東嘉者,雖遠必誅!殺!”衆(zhòng)人齊聲吼道,高漲的氣氛瞬間點燃了在場的百姓。之前的離愁別緒,瞬間一掃而空。戰(zhàn)馬上的楚夫晏,氣宇軒昂,意氣風(fēng)發(fā),更難得的是那種自信,更顯少年意氣。
東嘉帝站在高臺之上,默默地點了點頭。對於楚夫晏的手段也有幾分認可,先用爵祿的誘惑鼓舞士氣,再激起士兵的愛國之情。倘若他能平定這次番疆之亂,之前的種種不敬,也只當年少輕狂,作爲帝王自然有愛才之心容人之量。
這時,楚夫晏鼓舞完士氣,回頭望著高臺之上的東嘉帝單手握拳放在胸口低頭示意,嘉靖帝點了點頭。
楚夫晏擡起頭,下令整頓軍馬,嚴明的軍紀使軍隊立馬恢復(fù)了列隊。而後整齊的軍陣向邊疆而去。
戰(zhàn)馬奔騰戰(zhàn)意囂,少年郎懷著熱血,懷著分官進爵的夢保家衛(wèi)國。年輕的女子希望情人能夠安全歸來,更希望他們帶著功勳衣錦還鄉(xiāng)。
呂昭擡頭跑了幾步想要跟上,但看著隊伍逐漸遠去自知追不上,兩行清淚劃過面龐包含著萬千心思。
楚子逸回頭望著林妍若,沒有太多的言語只是說了一句:“讓你姐照顧好自己。”也許心中有話,但此時卻說不出來,正是話到心頭口難開。
楚子逸說完後沒有停留,朝著大軍的方向策馬而去。
而此時此刻的的綰月居,林中鳥叫蟲鳴,草幽花香,風(fēng)吹竹動,好一派愜意之景。
景中,一個身著淡綠的女子站在翠色鸚鵡前,微微逗弄。玉指夾著食物,時離時進,那小鸚鵡被逗弄的一臉?gòu)珊?
這時那個翠色鸚鵡突然上下翻飛,含血小口上下開合:“主人主人,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聞言,林清綰放下手中的食物,右手在小鸚鵡的毛髮上輕輕一撫,淡淡的出聲,問向來者:“銅雀,他走了?!?
“小姐,姑爺領(lǐng)一衆(zhòng)精兵出發(fā)了。”銅雀低頭,在林清綰身邊不解的聞道:“小姐既然不捨,又爲何不像公主二小姐那樣出城相送呢?!?
林清綰拿著茶杯,佯怒著往她一眼:“你這個小刁奴,誰告訴你我不捨了?!?
“好小姐,好小姐,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銅雀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對了,小姐,那個錦囊裡裝的是什麼啊?!?
林清綰聞言,手下一頓,凝眸想了好久,才明白銅雀指的是昨天她交代她送去給楚夫晏的錦囊。
她低低一笑,擡手給銅雀一個爆栗子:“小丫頭什麼時候這麼好奇了。”
銅雀吃痛的捂著腦袋,撇了撇嘴,表示委屈。小眼睛含著眼淚,就那樣望著她。
林清綰最後舉手投降:“好啦,不就是不費一兵一卒平定番亂的法子麼?!?
“不費一兵一卒?小姐是什麼法子這麼厲害?!?
“番邦之人雖然殺戮,但是他們輕易不會叨擾東嘉。他們倘若來犯,只能是因爲糧食?!?
“糧食?”
“番邦之地雖幅員遼闊,但是並無可像東嘉可耕之地。糧食就是他們的心頭上的大病。前任守邊將領(lǐng)仁厚,對於他們開舉交易所,番邦可以將自己所有之物與東嘉相換,各取所需。這才保得番疆平安數(shù)年。”
“可是這新任的守邊將領(lǐng)卻私自取消易市,這才迫使番邦大亂。”
“況且,我聽說番邦此時內(nèi)部也是一片混亂。老國王逝世。幾個兄弟各自自立爲王。番邦,早已脆弱不堪了?!?
“那小姐的打算是?”
“番邦原定的下一任儲君雖然人強兵盛,但還缺點支持。夫君若是給予兵力財力上的支持,讓他們開戰(zhàn)。倘若他們內(nèi)部打開了,還有精力侵擾東嘉?”
“再者,那個儲君繼位,對於東嘉來說也是好把控的很?!绷智寰U抿了一口茶,目光悠悠放遠:“休養(yǎng)生息之後,再重開易市,番邦自然平定?!?
“不過啊。”
“不過什麼?”銅雀連忙開口詢問。
而林清綰回之以輕笑,如荷月初綻,瞬間勾了銅雀的魂兒:“不過我倒是忘記了夫君的脾性?!?
她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眸中代笑:“這錦囊妙計,夫君是不會用的。”
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幾日,呂昭終究還是看不滿意林家姐妹。
無意在遊園之時看見了林妍若,想到她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楚家,一股無腦子氣便油然而生。
擡頭示意身邊的嬤嬤,然後一種人便來到了坐在亭子望水的女子身邊。
而在亭子中林妍若合衣而坐,身上還穿著送別那天的嫩黃色衣裙,素臉輕妝,不事打扮。面上的憂鬱之色更是顯而易見,真是我見猶憐。
“呦,平時倒是沒看到你擺著個苦瓜臉?!眳握雅ぶ叩剿齻兠媲埃骸霸觞N?見到本公主就裝出這樣一副面孔了?”
林妍若擡頭見來者是呂昭,無奈收起臉上思念的表情,起身行了禮。
呂昭是公主,哪怕他們同爲楚夫晏的妾,可還依舊上下有別。
“還挺識時務(wù)的?!眳握蜒凵袷疽馍磉叺膵邒?,然後兀自走到了旁邊的石椅上坐下。
嬤嬤則悄悄上前,走到依舊見禮的林妍若身後,腳尖朝她的膝蓋窩一踢。林妍若就吃痛的“撲通——”跪下。
她轉(zhuǎn)頭望向呂昭,羞憤難當,但又不能說什麼,臉色瞬間變成豬肝色。
“怎麼?這又是什麼臉色?”呂昭執(zhí)杯上前,杯角傾斜,杯中的褐色茶葉盡數(shù)倒在她的身上。
從髮絲一滴一滴的滴落,林妍若瞬間如同落湯雞一般。剛剛的嬌豔瞬間被驚慌取代。
她擡頭,憤恨的望著呂昭:“公主,好歹你我同在楚家,同爲楚夫晏妾。你爲何要這般羞辱於我。”
“羞辱?”呂昭輕輕一笑:“本公主只是手抖了一下,這茶水就出去了,怎麼算羞辱呢?!?
呂昭再次輕輕一笑,轉(zhuǎn)身重新坐回了石椅上,又擡腳踹上跪在地上的人,冷聲道:“這才叫羞辱?!?
“你,你太過分了?!绷皱魟傄鹕恚捅簧磲岬膵邒呃?。
“過分?這就叫過分了?”呂昭輕笑:“楚夫晏本是預(yù)訂的駙馬,而我本是她的正妻。結(jié)果被你們林氏的小賤人橫插一腳,正妻之位被佔了,就連你個狐媚子也進了楚家大門。要論過分,有誰能比過你們林家兩個小賤人。”
“呂昭,你夠了。”林妍若掙扎起身,卻被呂昭猛踹了胸口。
呂昭上前,眼中劃過一絲狠厲:“本公主的名諱也是你這個賤人能直呼的?”
她低頭,玉手扣住林妍若的下巴,身上的燦金色長裙也隨著主人的動作搖曳,宛若一隻高貴的金鳳。
“哼,我跟你們置什麼氣。那個林清綰不過是徒有虛名,空佔著正妃的位子卻得不到寵愛,還讓阿晏去那番邦之地。至於你,就更是個笑話了。進府這麼長時間了,阿晏恐怕連正眼看你一眼都沒有吧?!?
說完,呂昭像一隻高貴的鳳凰,起身,高傲的衝地上之人一笑。
“真的是那樣麼?”林妍若低低一笑:“少爺之所以會被派往番疆,箇中緣由,老爺不知,公主難道也不知?”
聽此,呂昭臉色不變,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可憐人:“那也改變不了你們不受寵的事實?!?
而林妍若臉上的笑容更加放肆,最後擡頭,目光直逼上呂昭:“前幾日,就是進到府中那日,我可是請眼看見少爺因爲姐姐生氣,而去細心安慰。甚至向姐姐許諾,不會再碰我一下,倘若將來我遇到了自己心儀之人,定許我風(fēng)光大嫁?!?
似乎覺得還不夠,林妍若輕笑:“那日裡,你派人找姐姐麻煩,事後少爺就將自己的貼身暗衛(wèi)送給了姐姐。還有,姐姐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少爺總會一一滿足,哪怕姐姐不想要他,他也不會叨擾了姐姐的清淨(jìng)。”
“你說,姐姐還不受寵嗎?”幽幽的一聲在亭子中炸開,驚的呂昭呼吸不穩(wěn)。
她擡手指著林妍若,想要說什麼,最終都噤了聲,手指上下顫抖,顯然是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