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裡似乎默了一默,便聽到洛夜痕輕聲吩咐道:“起轎,奏樂。”
喜慶的鑼鼓瞬間響徹雲(yún)霄,於是,那一日的燕京街頭上便出現(xiàn)了異常奇葩的一幕。
風(fēng)華絕代的新郎榮王洛夜痕坐在花轎裡,千嬌百媚的新娘文青羽騎在馬上朝著榮王府而去。
這完全違背了禮教的一幕,極度衝擊了所有人的三觀。
之後,有人說榮王與王妃鶼鰈情深。重傷之下坐著花轎仍舊堅持迎娶新娘,即便名聲有損,也絕不叫新娘獨(dú)自入府。
但,更多的。卻是說他們違背禮教,貽笑大方!
無論如何,這一幕卻被所有人牢牢銘記,以致千百年後,也沒有人能夠忘記。
文青羽騎在馬上,將京城衆(zhòng)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看著她們一個個驚愕的張大了嘴,心情實(shí)在很好。
一個計劃在她胸中悄悄成型。死妖孽洛夜痕,叫你總是欺負(fù)老孃。今日什麼仇都一起報了。
你就等著坐在轎子裡,乖乖被老孃迎娶吧!
斗笠下一張玉顏笑的萬分開懷,卻冷不丁覺得脊背一陣冰寒。文青羽疑惑間回頭看一眼,明明什麼都沒有,怎麼突然就覺得冷了呢?
儀仗繞著燕京城轉(zhuǎn)了一圈,與吉時之前回到了榮王府。
榮王府的管家福伯帶著滿院子的下人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府門口迎接。
文青羽挑眉看去,還好,並沒看到洛夜痕後院裡那些個女人。
福伯看著馬上的女子,神色微微一僵,卻瞬間恢復(fù)了正常。
“老奴參見王妃。”
“福伯不必多禮。”
文青羽微微一笑,翻身下馬,花轎也同時落了地。
徐夫人盯著花轎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媒婆更是一臉惶恐。
如今,新娘騎馬站在外面,新郎坐在花轎裡,這接下來的儀式可怎麼進(jìn)行?
“壓嬌。”
轎子裡傳出洛夜痕淡然的聲音。
“慢著。”
文青羽快步走了過來,制止了轎伕的動作,轉(zhuǎn)過身笑吟吟衝著愣神的媒婆說道。
“按理,不是該踢轎門,射箭的麼?”
媒婆點(diǎn)點(diǎn)頭:“本該如此,可是……”
可是,新郎在轎子裡呢,還怎麼踢轎門,射箭?
“沒有可是。”文青羽揮了揮手:“該有的程序還是要有的,媒婆,踢哪?”
“什麼?”媒婆越發(fā)的不解,老天她聽到了什麼?是踢哪麼?新娘子是問的踢哪麼?
她該不會是要……
文青羽撇了撇嘴,看看四周人皆是一臉驚嚇,不由回憶了下自己剛纔說的話。並不怎麼嚇人啊?
洛夜痕手底下的人膽子就是小!
“不是該踢轎門麼?踢哪?”
“這……這。”媒婆一臉爲(wèi)難:“怕不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文青羽聲音冷了一冷:“自古以來是不是該騎馬那個踢轎門的吧?”
“是……倒是,可是。”
媒婆好懸沒哭,的確是騎馬的踢轎門沒錯,可是誰也沒想到今日騎馬那個會是新娘好吧。這種事情,老祖宗可沒有交過啊。
“那不就結(jié)了。”文青羽笑道:“騎馬的是本妃,自然該本妃來踢轎門。”
“可……您是王妃啊。”媒婆聲音越發(fā)的小。
“怎麼?”文青羽聲音又冷了幾分:“難不成媒婆以爲(wèi),本妃沒有資格踢轎門。是等著這府裡的側(cè)妃什麼的來踢?”
“哎呦,奴婢可不是這個意思。”
媒婆恨不能此刻暈過去,她不過是想提醒下王妃她新娘的身份。自古以來哪有新娘踢新郎的轎門的?
她卻忘記了,自古以來也沒有坐著花轎迎親的新郎。
“媒婆,讓她踢。”
轎子裡再度傳出低悅慵懶的清淡嗓音,媒婆如蒙大赦,趕緊答應(yīng)。
既然人家正主都不介意,她介意什麼?
於是,文青羽終於心滿意足的在媒婆的指點(diǎn)下狠狠朝著轎門踹了下去。
“弓來。”
文青羽踢了轎門心情極爲(wèi)舒暢,豪氣雲(yún)天衝著福伯伸出了手。
媒婆這次再不猶豫,既然轎門都踢了,那麼箭當(dāng)然就是要射的了。
於是從福伯手裡接過纏著紅綢的弓和三支箭遞給文青羽。
文青羽將三支箭一起搭在弓上,拉弓上弦,手指一鬆。
“嗖嗖嗖。”
三支弓箭不偏不倚,整齊劃一釘在轎門上。
“王妃威武!”
四下裡,榮王府的下人們很給面子的齊聲稱讚。
文青羽心情大好,將弓遞給雨蕎,揮了揮手:“扶王爺下轎。”
至此,洛夜痕終於從花轎中鑽了出來。
所有人瞬間都低下了頭,心底裡默默替新王妃捏了把冷汗。
自家王爺一貫雲(yún)淡風(fēng)輕的臉龐上,居然掛著溫潤的笑容?
那是笑容吧!
溫潤的笑容這種東西,什麼時候出現(xiàn)在自家爺臉上過?
爺能有這種表情,只能說明,他絕對沒有生氣。
而是,非常生氣!
所以,某人該倒黴了!
洛夜痕伸手接過媒婆遞來的紅花,送到文青羽手裡,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青青玩的開心麼?”
文青羽點(diǎn)頭,極誠實(shí)的回答:“很開心。”
“那麼,還想繼續(xù)開心麼?”
文青羽擡頭,還能繼續(xù)開心?於是極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洛夜痕的笑容越發(fā)燦爛迷人:“那麼,你便走在前面牽著爲(wèi)夫跨火盆吧。“
“真的。”文青羽清眸一亮:“你不介意?”
洛夜痕溫柔的搖了搖頭:“不介意,只有青青開心了,本王等下才會更加開心。”
“恩,好。”
文青羽立刻答應(yīng)了下來,喜滋滋牽著洛夜痕跨過火盆,朝著內(nèi)院走去。
此刻的文青羽可不知道,爲(wèi)了洛夜痕的更加開心她將會付出多麼大的代價。若是她知道了,當(dāng)時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yīng)了下來。
今日的喜堂並沒有擺在凌雲(yún)閣,難得的是居然擺在了榮王府前院正廳。
文青羽牽著洛夜痕剛一進(jìn)去,便微微皺了皺眉。
她可沒想到,今天廳裡會來了這麼多人。
洛夜痕父母雙亡,主位自然是空著的。
廳裡兩邊的椅子上卻有不少熟人。
兩邊首位上坐著連胤和劉太后。連胤下首依次是南疆郡王,定國公。太后下首則坐著秋雲(yún)染和伍明月。
至於三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則在院子裡等候,並沒有資格進(jìn)入廳堂。
看著文青羽和洛夜痕以這樣的姿態(tài)進(jìn)入,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文青羽立刻感到刀鋒一般凌冽的眸子向著她狠狠剜來,扭頭看去,卻是秋雲(yún)染。
秋雲(yún)染狠狠瞪了她一眼,一雙水眸落在洛夜痕身上卻是說不出的惋惜,心疼,癡迷……
她不屑的收回視線,這人的腦子,是不是在暗月行會被那病書生給氣出問題來了。
用那種眼神看她?搞的她都忍不住懷疑她自己是個喪盡天良,強(qiáng)搶民男,十惡不赦的壞蛋。
“青青,扶我先給皇上和太后見禮。”
文青羽點(diǎn)點(diǎn)頭,剛準(zhǔn)備牽著洛夜痕朝著連胤走過去,便看到連胤擺了擺手。
“罷了,今日榮王大婚。婚者爲(wèi)大,拜堂要緊,莫要誤了吉時。”
文青羽從善如流,立刻便於洛夜痕回到了廳堂正中。
連胤臉色沉了一沉,他是真不叫他們兩個見禮了麼?不過客氣一下,怎麼還就當(dāng)真了呢?
“一拜天地!”
司禮官一聲高聲唱諾,洛夜痕與文青羽雙雙跪倒,朝著外面蒼天叩首。
瞬間,文青羽有點(diǎn)恍惚。似乎又回到上一世,她與連胤成親連天地都沒有拜,只是請了知交的幾個人吃了頓飯。草草的就算完婚了。
如今想來,上一世什麼都太不上心。若是連胤真的在乎她,怎麼可能就那樣叫自己隨隨便便就嫁給了他?
果然……是個瞎子!
“二拜高堂!”
兩人轉(zhuǎn)身,朝著正中主位叩首。
“夫妻交拜!”
兩人兩兩相對,互相叩首。
文青羽驟然間覺得下顎一涼,心中暗道一聲不好。擡手模向下顎上繫著的絲帶,可是已然晚了。
隨著她垂頭的動作,頭上的斗笠一下子滑了下去。
頃刻間,一張絕豔無雙,雍容華貴的玉顏便暴漏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
洛夜痕眸色一冷,出手極快。在那一張容顏將將露出端倪的時候,一把將懷中蓋頭取出,分毫不差蓋在文青羽頭上。
“噗。”
隨即一口鮮血自他顏若玫瑰的脣瓣中溢出,洛夜痕身子晃了一晃。
廳中衆(zhòng)人一愣,事情發(fā)展的太快,誰都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只看到斗笠掉落那個瞬間,那一張絕美容顏,即便只是驚鴻一瞥,卻讓人再也難以忘懷。
從今以後,只怕此花賞過,世上再無花。
所有人尚未從哪驚鴻一瞥中回過神來,就看到榮王驟然出手,重新給新娘蓋上了蓋頭。然後,便吐了血。
這纔想起,似乎聽到過這樣的傳聞,御花園大火那一日,榮王爲(wèi)了救出身陷火海的榮王妃身受重傷。
看樣子,傷的的確不輕!
爲(wèi)了不叫自己新娘子面容外露,那樣快的速度重新給她蓋上了蓋頭,當(dāng)然得動用內(nèi)力。
所以……這是舊傷復(fù)發(fā)了麼?
側(cè)坐上的秋雲(yún)染突然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剛準(zhǔn)備站起身。卻驟然看到對面祖父的目光,終於鬆開了手,不再動彈。
“榮王要不要緊?”
連胤率先走了過來,平日裡陰鬱的臉龐上難得一見的罩上了關(guān)切。
“無妨。”洛夜痕半晌纔開口說了句話,聲音卻暗啞低沉,有氣無力,一聽就知道情況不容樂觀。
下一刻,頎長挺拔的身軀突然沒長骨頭般軟綿綿掛在了文青羽身上。
“青青,你該送爲(wèi)夫去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