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軻浩然聽到夫子的聲音,也很激動。
本來都心懷死志的他,沒想到還能活著再見如師如父的夫子。
很快,他妙語連珠,將自己在桃山之上,與“昊天”一戰後發生的事情,盡數說了出來。
包括他所知“昊天”的情況,還有風羲的情況,和盤托出。
風羲沒有阻止,就靜靜站在旁邊聽著,神色沒有半點變化。
在聽完軻浩然的經歷之後,化作月亮的夫子,喟然一嘆:“人耶?日耶?天耶?”
風羲知道夫子是在問自己,不由笑道:“萬物皆可成道,是人,是日,是天,皆由大道所演,並無差別。”
夫子停頓了,這世界除下人族之外,並無妖魔修行,但是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牛,軻浩然的黑驢,還有君陌的大白鵝,和人相比,確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甚至有些時候,他們要比人可靠多了。
“昔年道友曾言,老頭子何時能出乎其外,方是相見之時,如今我已經超脫人間,化身爲世間沒有的月亮,已算出乎其外了嗎?”
很快,夫子便不再糾結風羲到底是什麼身份,而是問起了這個問題。
風羲說道:“自然算是,此番過來,不就是相見嗎?”
說完之後,他也問夫子:“此時此刻,感受如何?”
月亮之中傳來更無奈的長嘆聲:“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不知該何去何從?”
此時的他,已經算是擺脫了四象大陣的控制,被大陣封禁隔絕的信息,也自然被他所知。
他能真切感知到,有一個浩蕩無垠的巨大世界,和他出身的星球,和他所在的這片星空,有著緊密的聯繫。
他修行特殊,幾乎有不見不聞,覺險而避的心境。
說不清楚的危機,涌上心頭,正是來自那個世界之中,讓他心中倉皇。
“所以,‘昊天’這個陣靈的存在,其實還在保護著我們嗎?”從軻浩然的口中,夫子也知道它是一個大陣的陣靈。
風羲搖了搖頭:“保護的是人類這個種族,也是它自己,而不是你們這種大修士。”
“對陣靈來說,所有的修士,都有可能打破陣法,讓這個世界被感知到,是人類和它共同的威脅,它需要清除。”
“一旦強大的修士過多,它就會降下永夜,收割修行者的性命。至於普通人,都屬於被誤傷的。”
旁聽的軻浩然,也明白過來了,嘆了一聲:“可是人類,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啊!”
夫子不置可否:“自由,那也該在能活著的前提下。若是族羣都要滅絕了,自由又有何用?”
這對師兄弟,想法就已經出現分歧,更別說整個世界的人類了。
風羲搖了搖頭:“到底是留著大陣,還是將大陣徹底破掉,還是等桑桑的神性與人性合一後,拉她上來問問情況吧。”
不管夫子、軻浩然這些“將夜”世界的修行者,做什麼決定,風羲自己的打算,卻不會改變。
等到桑桑的神性人性結合,他問過情況,就要去見識一番那個大世界。
將夜世界的前途,依舊交給將夜之人。
這個時間,註定不會太長,風羲也沒法閉關修行,於是他就在明月之上,與夫子論道。
在風羲看來,不僅這個世界,即便放在無邊萬界之中,夫子都是一個人間之道的代表。
他很想知道,在修行人間道的人眼中,昊天,應該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這位應該算最初“昊天”的強者,居然要拉自己論道,還是論的“昊天”之道,讓夫子也很奇怪。
夫子沒有猶豫,便開始說起他認爲的“昊天”,言語如河,滔滔不絕。
這些年以來,他一直在琢磨怎麼對付“昊天”,就連桑桑這個真“昊天”,怕是都沒有夫子瞭解一個神,到底應該怎麼做。
因爲擔心風羲取代桑桑變成“昊天”,那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應對的,巴不得此時對風羲進行“洗腦”。
他們兩個的交流,太過高渺玄虛,軻浩然很想聽進去,發現自己根本就聽不懂。
一段時間後,這個修行在人間五境之上,曾經在夫子之下人間無敵的修士,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風羲被他這個“呵欠”驚動,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看到人間之中,因爲夫子飛天成月,在知守觀與神殿的引導下,正發生著舉世伐唐的一幕。
“你去人間吧,等桑桑什麼時候人性重顯,你什麼時候再上來。”
說完,風羲隨手一拍,將軻浩然拍在了長安城下。
恰逢此時,知守觀觀主陳某,正打算攻打長安城,寧缺以驚神陣在與他相鬥。
浩然無匹的劍氣,忽然充塞天地之間,軻浩然的聲音傳遍世間:“老牛鼻子,再接我一劍!”
於是,知守觀觀主陳某被廢。
二十多年前,曾經無敵天下,於桃山之上舉劍問天的軻浩然,再現於人間。
舉世伐唐,成爲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在浩然劍的兇威面前,所有的勢力,都老老實實,不敢妄動。
因爲,
妄動者,死!
夫子離去後的書院,依舊可以守護大唐,鎮壓人間。
人間的事情,風羲和夫子並沒有太過關注了。
有軻浩然這種戰力在,即便屠夫和酒徒出手,也無法產生太大的威脅。
更何況,如今的屠夫和酒徒,在與軻浩然一會,知道風羲的存在後,直接拒絕了與桑桑這位昊天的交易。
因爲忌憚風羲,桑桑並沒有對他們出手。
······
數年之後,長安城之中,再現震動人間的大戰。
被廢的知守觀觀主陳某,藉助七卷天書之力,打算將自身與所謂的“神國”融合,行換天之事。
他要取代桑桑,成爲新的“昊天”。
軻浩然、屠夫、酒徒、李慢慢、餘簾、柳白這些人間至強者忽然都失蹤不見,知守觀觀主幾乎無人可制。
在最關鍵的時候,寧缺與桑桑共同主導長安城的驚神陣,引導整個人間的意志,寫出了真正的神符——人字符。
人字符出,彷彿開天闢地一般,將知守觀觀主擊殺,而守在天地之外的四象大陣,也因爲陣靈的主動出手,開始破裂。
“看來,已經不用你們做決定了。”
月亮之上,這些人間高手,在半年之前,就已經匯聚一堂。
對於是否將大陣打破,意見並沒有一致。
風羲無所謂,夫子不開口,他們則各抒己見。
總之,軻浩然、餘簾、柳白這三位,贊同打破大陣,屠夫、酒徒和李慢慢則反對打破大陣。
這場爭鬥持續半年,最終卻在寧缺與桑桑這一符之下,煙消雲散——大陣已經被徹底破去了。
“你們感受到了嗎?”
南晉劍閣閣主柳白,目光粲然,看著星空外面,那裡像是有個無比浩瀚的世界,等著他們的前去。
這是一種接引之力,如同世界本源法則,只要他們接受接引,就能前往那個浩瀚的世界。
他修爲不如夫子和風羲,只聽他們說那個世界危險,卻不清楚到底有多危險。
於他而言,那裡反而是求道之地,是他能夠進一步修行所在。
“自然感受到了。”李慢慢走了一趟人間,又瞬息回來了,“不僅我們,所有修爲到了知命境界的修士,都感受到了。”
以身化月的夫子難得開口了:“如今大陣之力還未徹底消散,等它消散之後,怕是洞玄境界的修士,就能感受到這種力量了。”
這時候,月光如水,照遍世間,將人間所有修行者感應到的接引之力,全部都屏蔽了。
在還沒有做出最後決定之前,夫子還不想讓人間修士離去。
風羲也在體悟這種冥冥之中,彷彿宇宙法則的力量,若有所悟:“飛昇之力嗎?”
這個力量的盡頭,處在浩瀚世界裡面,元氣更爲澎湃,似乎層次更高。
這種接引,更像是一種本源法則,引導下界的修士,前往更適合修行的世界之中。
“不管如何,將桑桑帶過來,問問她情況?”
風羲開口之後,李慢慢又跑了一趟人間。
須臾之後,寧缺與桑桑,都隨著他過來了。
“是你?!”
桑桑看到風羲的第一眼,臉色就大變,似驚似怒,更多的卻是害怕。
寧缺看到桑桑這樣,連忙護在她身前,直面風羲。
風羲隨意笑了笑:“不用緊張,盜我名號偷我信仰這種小事,我不打算找你算賬了。”
“這次喊你過來,是我們打算進入那個世界中,有一些問題詢問你,不會要你小命。”
明明是人間至強者,桑桑面對風羲,卻沒有一點反抗的念頭,只輕聲回道:“你想問什麼?”
“問你的來歷,問那兩具屍體是什麼存在留下來的,也問那個世界的情況?”
桑桑聞言,臉色變幻了一下,很是忌憚看了一眼大世界所在的方向,才悠悠說道:“身爲人類,你們不會願意聽這些的。”
“你直說便是。”
風羲樂了,那個大世界中再艱難,還能比遮天世界的未來艱難嗎?
他連厄土高原上面的無邊詭異和黑暗都不怕,還會怕這個只比遮天世界強一星半點的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