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琳的豪宅裡，她穿著一件浴衣，一邊抽著煙，一邊在客廳裡面踱步。音響正播放著馬斯涅的《沉思》。悠揚的琴聲像是在傾訴，又像是在安撫人的心靈。窗外的天色剛剛暗淡下來，偌大的客廳的光線也變得漸漸昏黑。凱琳走到牆邊，啪啪啪一連打開了所有的燈。

門鈴響了，她按下了按鈕，打開房門，然後繼續在客廳裡面踱步。過了一會兒，馬可走進房間。他身穿一件風衣，手裡捧著一個披薩的盒子，另一隻手拎著一瓶紅酒。

凱琳轉過身看著他，繼續抽著煙。馬可把披薩和紅酒放在邊桌上，轉過身，看到凱琳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問道：“妞，你怎麼了？”

凱琳沒有說話，而是在菸灰缸裡熄滅了手裡的煙，然後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細長的“愛喜”，用打火機點著。馬可在沙發上坐下，不滿地說：“琳琳，有什麼話你快說嘛！”

凱琳走到沙發前，和馬可並肩坐下。她說：“我是想讓你來陪陪我。”

馬可說：“接到你的電話，我這不很快就來了嘛。我覺得你一定是有什麼心事！”

凱琳從面巾盒裡抽出一張紙，擦著眼睛。馬可注意到，她正在哭。於是他把她摟在懷裡。凱琳說：“是關於我爸爸的事情。”

馬可靜靜地聽著。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香港，去照料我爸爸。他需要做一個手術，他患癌癥了。”

馬可握緊她的雙手。

“我不能想象我失去爸爸的情形！”

馬可說：“你不會失去他的！不要想太多，現在醫學很發達！”

“我爸爸這個人很拼的，年輕的時候還一貧如洗，一個人在大陸和香港兩地做生意，慢慢纔有這樣的家業。我們全家都靠著他的。

“我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學校裡會有一個Party，每個同學的爸爸都會來。可是我事先知道爸爸當時來不了，他正在外地談生意。第二天，他卻來了，他居然乘了紅眼航班回到香港，就直接到學校去了。每個小朋友都盼望爸爸能出現，我當時真的很意外，很驚喜。

“他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帶一個禮物給我和妹妹。雖然他對我很嚴格，很嚴很嚴，可我知道他總是擔心繼母對我不好。我從小到大，他在我的心裡面就像是一座山一樣。可是我看著他一天天老去，頭髮早就全白了。等我慢慢懂事以後，突然發現，他已經很老了。想想過去，我的印象裡面，他真的沒有一天快樂過。

“我從香港大學畢業後，本來想在香港找一間公司工作，可是那個時候香港經濟突然不好，工作很難找到。爸爸說，那你到東海去吧，我在那裡有一間公司。所以我就來到東海。

“我二十八歲生日的那天，爸爸從香港飛過來。他把公司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贈送給了我作爲生日禮物。”

馬可看到凱琳又在落淚，就抽了一張紙巾，替她擦了擦淚水，然後繼續傾聽者。

凱琳忽然問馬可：“你爸爸過去對你嚴厲嗎？”

馬可說：“我爸爸不嚴厲，可是我媽媽對我很嚴厲。”

凱琳說：“我爸爸對我的嚴厲，是因爲他愛我。不像有的爸爸，對孩子嚴厲是因爲輕視他！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沒有反對過我爸爸。你知道很多的Teenager（十幾歲的孩子）都反對爸爸媽媽，好像爸爸媽媽所有的事情都是錯的。可是我從來沒有反對過我爸爸，無論是什麼事情。”

馬可說：“我一直看得出，你不僅受過很好的大學教育，你的家庭教育也很不錯。你有一種高貴的氣質。這種自信和高貴，它來自父母的愛，也來自父母的嚴厲。在你身上，你爸爸看到了他自己的成功，他一定很爲你驕傲。”

“Marco，如果我突然有一天變得沒有錢了，你還會愛我嗎？”

馬可想了想，推了推他的眼鏡，慢慢地說：“我一直覺得這好像一場夢。我們怎麼會相愛，我們的愛會有結果嗎？按照現在的流行詞，我是一個地道的‘**絲’，你不僅是富家千金，還是一個年輕的、成功的企業家，我怎麼能配得上你呢？我知道通常女的都希望她的丈夫比她更成功。我並不期望我們會有什麼結果。假如將來我們某一天必須分手，我也不會後悔，我會很知足，因爲我們真正愛過。”

“如果你變得有錢了，我卻沒錢了，你還會愛我嗎？”

“其實，富有在我們之間產生了不可逾越的距離。”馬可黯然地說，“如果真的有一天像你說的那樣，我會娶你。”

說到這裡，二人突然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那天紫檀的座鐘正默默地走著，忽然當地響了一下：已經七點半了。

馬可說：“我們吃飯吧，我去把披薩熱一下。”說完他拿起披薩，來到廚房，把它放進了烤箱。

凱琳跟進廚房，從後面抱住了他：“Marco，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龍陽公司的老闆已經不是我爸爸了。他快要破產了。”

馬可聽了，轉過身說：“俗話說，禍不單行。你真的需要好好陪陪你爸爸。”

凱琳說：“他被他的合夥人給騙了，不僅失去了自己的公司，而且還欠了一大筆債。所以他不得不賣掉了龍陽的所有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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