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雜貨間還放著一包老鼠藥，便走了進去東翻西找，終於在掛在天花板上的簸箕裡給找著了。他把老鼠藥藏在了褲袋裡，神色慌張地走了出來。此時，佛招也洗完衣服歸來了。
“你去雜貨間找什麼？”
“沒找什麼！”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堵得自己呼吸都覺得困難，“就看下有沒有吃的！”
“你先坐著，等曬完衣服我來煮！”
“等你曬完衣服老子早就餓死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佛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廚房裡。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如此獻殷勤卻爲哪般？嫁給他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回主動弄東西吃！不會是回心轉意，開始對自己好了吧？
她曬完衣服走進廚房，屠夫三嚇得連手中的鏟子都滑落到鍋裡。
“咋的啦？”
“你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他轉過身，面色蒼白，汗珠從額頭上滲出來，“跟鬼走路一樣，真是嚇死人！”
佛招立即斂起臉上的笑容，心裡在想：“他最近是怎麼了？賭錢輸得沒人性，主動做飯給我吃，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居然這樣就被嚇倒了！是不是他的哪根筋搭錯了？”
“想不到你切的豬肉還挺勻稱的，快快都一樣大小！”
“行了，你別在廚房裡囉哩八嗦的，礙手礙腳妨礙我做事！哪裡涼快，你就哪裡呆著去！老子現在肚子餓得很，沒有什麼精力跟你廢話！”
她本想再多說些什麼，既然如此，只好怏怏不樂地回到客廳裡。粉煮好了，就等著下藥了。下，與不下，兩種思想在他的腦海中發生了激烈的衝撞。他的手抖得很厲害，全身都是汗。
萬一她真給毒死了，那自己會不會被判死刑啊？要不這樣吧，她的碗裡多放一點，自己的碗裡少一點。吃完之後，她中毒身亡，而自己則僅僅是嘔吐暈倒而已，不但死不了，還能洗脫毒殺的嫌疑。反正豬肉是從雪瑤那裡買的，到時候就栽贓於她！既然她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那就讓她吃個夠！
“怎麼煮了那麼久？到底好了沒有？”
“催催催，催個屁呀！就來了！”
他走到廚房門口，探出頭，發現臭婆娘沒有過來，於是大膽地拿出老鼠藥，把五分之四的分量灑在了她的碗裡，剩下的五分之一留給自己。他的心在胸脯跳得就像大桿子使勁撞城門一樣，不但不均，而且一次緊似一次。他用筷子把煮粉拌勻後，左右手各端一碗出去了。
他剛走到門口，不知從哪裡飛來的一塊石頭擊在了窗戶上，玻璃碎得滿地。由於心虛過度，嚇得他手裡的兩個碗也摔在了地上。
佛招聽到動靜，立即跑了出來。
“怎麼了？”
兩人轉身一看，村裡的幾個小毛孩在偷沙梨。
原來前幾年去世的那個劉大爺於八十年代在屠夫三的家門口種了三棵沙梨樹，其中一棵沒養活，剩下的兩棵如今成了參天大樹。劉大爺一走，他的兒子又搬到縣城去住，所以那兩棵沙梨樹也就沒人管了。由於軀幹太大，他們爬不上；果實離地面太高，他們又夠不著。因此，他們只能通過扔石頭的方式，企圖把沙梨給砸下來。結果其中一個小毛孩的手法不準，一扔就扔在了屠夫三的窗戶上。他們一看惹禍了，撒腿就跑。
這羣兔崽子早不扔晚不扔，偏偏在這個時候扔，結果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看來是天意如此，臭婆娘命不該絕啊！只可惜朝思暮想的香蘭，要什麼時候才能與你真正地走到一起啊？
佛招看到他的左手被濺下來的一塊玻璃給射中，玻璃深深地嵌入肉裡。她急急忙忙地找來止血貼，先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給拔了出來，再貼了上去。
“都出血了，疼嗎？”
這樣一句問候，給屠夫三的內心帶來小小的感動。只可惜平日裡來積的怨恨太多了，以至於這點小感動無異於杯水車薪，難成氣候。
“那你試試？”
屠夫三白了她一眼，甩開步子離開了。
佛招把地面上的碎片掃盡後，走進廚房，重新開始煮粉。豬肉沒有了，她又不方便去雪瑤的店裡去買，只好弄幾個雞蛋應付一下了。十分鐘過後，她把煮粉端在他的跟前，說道：“快趁熱吃了吧？”
“我不吃！”
“你都多大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亂撒脾氣！不就打破一塊玻璃嘛，等下叫人鑲上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行了，別來煩我！”他挪了下身子，背對著她，不停地揮著手，“快點把它拿開！老子不餓！”
佛招被徹底激怒了，手一掃，連粉帶碗都掃在了地面上。
“你什麼意思？”
他嚯的一下站了起來，瞋目切齒地望著她。
“既然你不吃，那我就拿去喂狗！”
“心理變態！”
“我心裡變態？”她冷笑了一聲，“你心裡更變態！我好心好意地弄東西給你吃，你倒好，還對我耍起脾氣來！要錢沒錢，要官沒官當，要本事沒本事，還真把自己當老爺！我呸！”
“我就耍脾氣怎麼了？反正我跟你也沒法過了，現在就離婚！”
“想離婚？門都沒有！”
“我就納悶了，我們整天吵來吵去的，這樣的日子過得還有意思嗎？”
“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白眼狼一個？”
他滿臉通紅，一直紅到髮根，鼻翼由於內心激動張得大大的，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條不是很明顯的皺紋從緊咬著的嘴脣向突出的下巴伸展過去。
“要不這樣吧。”她說話的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我願意盡身出戶，所有的房產、田產都給你，怎麼樣？要是你答應，我們馬上就離婚！”她考慮了一會兒，嘴脣卻未動。“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答應？”
“我問你，你身邊是不是已經有別的女人了？”
“沒有……”
“你是不是跟那個狐貍精有一腿？”
“搞笑！我怎麼可能會看上她！”
“你錯了！不是你看不上她，而是你配不上她！那我就納悶了，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身邊沒有女人，那你爲何那麼急於離婚呢？由此可見，你身邊肯定有個女人在催促你離婚！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死都不會同意離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