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銀,如水,灑於大地,照得大地之上纖毫畢現(xiàn),遠近的房屋及城牆的陰影,如一個個陣列於街道兩旁的怪獸,偶爾一陣風吹過時,有云飄過,移動的影子,便如怪獸在天上飛過。
月光之下,古虎鎮(zhèn)南門前的大道之上。
龍懷堅站在中間,在他兩邊站著的是古虎鎮(zhèn)五大商家中武功最高的人,他們或是家主,或是長子承繼人,或是家族中的長老。他們身後,是兩千古虎鎮(zhèn)商隊護衛(wèi)隊中最精銳的部隊,每人身旁都牽著一匹馬,奔襲的部隊爲了機動靈活,不可能靠雙腳來完成,因此古虎鎮(zhèn)中的戰(zhàn)馬,都集中了起來,交給他們來使用。
龍懷堅整整身上不象盔甲的盔甲,除了一個古龍送的頭盔象是正式的軍裝之外,身上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青色短衫,腳上倒是穿著一雙用鹿皮做成的靴子,這副形象看來有點可笑。這副行頭本來就是爲了趕路用的,來古虎鎮(zhèn)只是爲了比賽,並不是爲了戰(zhàn)爭,古虎鎮(zhèn)四周十個村莊的人,都是平常的裝扮,沒人會帶著戰(zhàn)盔戰(zhàn)甲到處走的,再說,他們也不一定有戰(zhàn)盔戰(zhàn)甲。
可這時沒有誰會發(fā)笑,所有的人都是臉色沉重,月光之下,還可看到每個人眼中都噴射著仇恨的火光。
今晚這一戰(zhàn),風險太大,成功則罷,不成功,則出城的軍隊能回來的可能沒幾人。爲了一戰(zhàn)成功,所挑出來的都是最精銳的部隊。這一戰(zhàn)本來是不應(yīng)該讓龍懷堅帶隊的,他只是一個客人,來古虎鎮(zhèn)只是爲了比賽,而不是作戰(zhàn)。應(yīng)該是古龍帶隊,或最少也要他的兒子古世傳帶隊,只是,古龍作爲古虎鎮(zhèn)的最高管理者,作爲戰(zhàn)爭的指揮者,衆(zhòng)人豈能讓他親自冒除,都一力阻止??墒枪攀纻饔炙o太小,雖然武功已達了玄筋,卻也不能技壓羣雄。古虎鎮(zhèn)之中桀傲不訓(xùn)者很多,眼高於頂者也不少,自然是不可能聽從一個後輩小子來指揮自己的,至於別的商家,更是不能讓其他人報從。不得不說,雖然面臨著家毀人亡的危險,古虎鎮(zhèn)的人卻還是覺得尊嚴比生命還重要。
挑來挑去,到了最後竟將龍懷堅挑了出來,一來是古龍的意思,在古虎鎮(zhèn),古龍的意思,也差不多就是命令了,目前是暫時無人敢反抗的,特別是在戰(zhàn)爭的這種特殊時候,古龍與龍懷堅兩人交情莫逆,自然是知道龍懷堅的本事的;二來,古虎鎮(zhèn)的另外五個商家平常與龍懷堅接觸的也不少,知道龍懷堅雖然是山村中出來的,但眼界,能力等,比起他們卻是隻高不低-----只不過這一點他們雖然心中承認,口中卻是沒人承認,只是說既然古虎鎮(zhèn)選不出一個帶隊人,那就從周圍的村莊之中挑選,因此,就選了龍懷堅;第三,龍懷堅也知道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如古虎鎮(zhèn)被黑風軍團攻下,那周圍的十個村莊,想來也逃不掉被洗劫的命運,因此,也是主動要求讓自己來帶領(lǐng)這支夜襲的部隊。
十個村莊的人,除了龍懷堅之外,都留於古虎鎮(zhèn)之中,這不是龍懷堅懷私,只是他們都沒上過戰(zhàn)場,這貿(mào)然出戰(zhàn),並且是這種兇險萬分的偷襲戰(zhàn),他們除了拖累戰(zhàn)友之外,沒有其他作用。
城門緩而無聲地打開,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從城內(nèi)順著打開的城門直直看去,可以看到極遠的地方,那裡有一塊低矮的土墩,阻擋著他們的視線。
龍懷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手一揮,低聲道:“出發(fā)!”一手抓著馬繮,一手抓槍------他與龍飛使的都是長槍,這父子兩人武功倒成了一脈相承了------一馬當先的走了城門,身後馬蹄答答,兩千人的隊伍跟了出來。
慢慢的,這一支夜襲部隊便已全部出了城門,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城門正在慢慢關(guān)閉,龍懷堅轉(zhuǎn)回頭來,正想下命進發(fā),便聽到一個聲音從遠到近大叫道:“前面有敵人,快點停下來。”
龍懷堅心中一驚,將馬勒往,雙手持槍,大聲喝道:“誰?報上名來!”他心中驚駭緊張,甚至連龍飛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龍飛卻是聽到了龍懷堅的聲音,心中一喜,大聲道:“爹,是我,龍飛?!?
“龍飛!”龍懷堅比聽到到敵人的聲音更讓他驚訝,龍飛不是在家裡嗎,爲何三更半夜自己在這裡遇上了。
“正是,爹,是我!”龍飛拍馬上前,站在月光之下,終於看到了龍懷堅,只不過是幾天不見,龍懷堅臉上的皺紋又好象多了一點,看著龍懷堅身上那不倫不類的裝扮,龍飛差點就笑了出來。
“你在這裡幹嗎?”龍懷堅看著騎著自己的小馬駒,手執(zhí)長槍,風馳電掣衝了過來的龍飛,不禁疑惑道。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點回城裡去吧,你們的計劃敵人已經(jīng)料到了,他們準備前後夾擊你們?!饼堬w搖搖手,緊急道。
“什麼!”龍懷堅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要駭?shù)靡獜鸟R前上跌了下來,他身後的衆(zhòng)人也是驚駭莫名,紛紛圍了上來。
龍飛看著他們身後正慢慢關(guān)閉的城門,焦急道:“先不要關(guān)城門?!睂⒆约喊硭姃恍┚o要的說了出來。
龍懷堅越聽越驚,龍飛剛說完,他便大手一揮,大聲道:“撤退,快點退回城中去?!?
可是,晚了。
龍懷堅聲音剛落,只聽見一陣如雷般轟鳴的蹄聲響起,在西斜的月光照射之下,一支鐵騎如洪流般奔馳而來,整齊的盔甲,整齊的長槍,全部的高頭駿馬,如滾滾巨浪般向著古虎鎮(zhèn)這兩千準備夜襲的部隊淹沒過來。
黑風盜來勢之急,迅速之快,讓龍懷堅及古虎鎮(zhèn)的護衛(wèi)軍都大吃一驚,照黑風軍這樣的速度,是不可能讓護衛(wèi)軍平安回到城內(nèi)的,以最快的速度,護衛(wèi)軍這兩千人能夠有一千人進入城中就不錯了,剩下的另一千人,對著這支黑風盜,說不定也如一塊石頭投入水中,只不過撲騰起幾個浪花,便被淹沒掉,最後將無人可活命,再說,如果這樣不顧的一蜂窩擁入城中,說不定不但他們這兩千人無人存活,甚至還會將敵人引入城中,那時可就後悔莫及了。
當機立斷,龍懷堅大聲喝道:“列陣!迎敵!”轉(zhuǎn)頭對著城頭,大聲道:“快點關(guān)城門?!饼垜褕园到幸宦暫貌?,如果他們再走上一段路,離古虎鎮(zhèn)再遠一點,被背後這股部隊衝出斷了後路,前面的黑風軍團再衝過來,形成前後夾擊,想回城中也是不可能了。幸好現(xiàn)在只是剛出城門,後背還靠著古虎鎮(zhèn),黑風軍團想抄到他們的背後是絕不可能的,除非是從城內(nèi)衝出,現(xiàn)在只是正面迎敵,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只要擊退敵人這一波攻擊,就可以安全的退回城中了。
古虎鎮(zhèn)的護衛(wèi)隊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隊伍,雖然沒經(jīng)過這麼大場面的戰(zhàn)爭,但常年在外護衛(wèi)商隊,也不知道與多少強盜交過手,這強盜團伙有上百人者,也有上千人者,他們也都是這麼的取勝來著,只不過這次強盜的人數(shù)特別多,並且是上門*而已,人和雖然沒有佔著,地利卻在他們這邊,再加上龍懷堅的鎮(zhèn)靜影響了他們,因此,一聽到龍懷堅的命令的之後,便馬上列兵佈陣,只幾息之間,便在城牆底下排開了陣式,陣式分爲四層,第一層五百人是長槍手,第二層五百人是大刀手,第三層五百人是齊劃劃的斧頭幫,最後五百的機動隊伍,看那裡需要支援,便支援那裡,每人都是一手兵器,一手盾牌。
“你快點進城!”此時敵人來近,龍懷堅無暇理會龍飛,只是叫龍飛自己快點進城中躲避,以免爲流矢所傷。
龍飛皺著眉頭,焦急道:“我留下來……”
“滾進去!”龍飛話還未說完,龍懷堅突然大聲吼道,臉色猙獰,彷彿龍飛不馬上進城,他便會先將龍飛刺下馬來一樣。
“是!”龍飛咬著牙,忍著眼中淚水,深深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策馬轉(zhuǎn)頭便向著城門馳去。龍飛其實是知道父親爲什麼讓自己進城。除了大部份因爲自己是他的兒子之外,也因爲這是緊要關(guān)頭,自己毫無作戰(zhàn)經(jīng)驗,不知戰(zhàn)爭配合,在此只會礙手礙腳,說不定還會連累戰(zhàn)友。
剛進城門,龍飛只來得及轉(zhuǎn)身過去再看一眼城外護衛(wèi)軍中父親那單薄卻堅強的背影,城門便在他的眼光之中轟然關(guān)閉了。
其實龍懷堅與龍飛都知道,以兩千人對四千人,並且這四千人還是黑風軍團最精況的部隊,縱然是在家門口,也是兇多吉少。並且忌於黑風軍的主力就在不遠,爲了古虎鎮(zhèn)的安全,也不可能派出大部隊來救援他們,派小部隊,幾百上千,卻是送羊入虎口,於事無補。因此,如果龍懷堅這支部隊能夠擊退這四千人,便有可能逃出生天,甚至突出重圍,逃向深山也有可能得到一絲生機。問題是,黑風軍團的主力還在附近虎視眈眈,恨不得將古虎鎮(zhèn)的護衛(wèi)軍全部消滅,他們,會給這兩千古虎軍這個機會麼?
龍飛想留下來幫助自己父親的原因,便是想憑著自己剛進入先天境界的武功爲父親殺出一條血路,至不濟,也可保護父親逃入深山之中。可是,龍懷堅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只有十歲的兒子陪自己一起送死,因此將龍飛轟入了城內(nèi)。
龍飛將淚水沫幹,轉(zhuǎn)頭剛走出幾步,便見到銅頭騎著自己的山地馬,雙手持著一支長矛,向著城門衝了過來,大聲叫道:“開門,開門!”
在銅頭後面,高琨、龍華球及龍丁三人徒步追來,大聲叫道:“銅頭,不要衝動,快停下來!”
銅頭大聲道:“我不管,我要去陪師傅!”突然看到龍飛,勒馬停了下來,臉色鐵青,眼睛含淚道:“你怎麼進來了,不幫師傅!”
龍飛拉著銅頭的馬繩,轉(zhuǎn)頭向著城內(nèi)走去,道:“父親趕我進來的,你不用擔心,先去見過古叔叔再說,如果他們不派兵,我和你一起再殺出城去。”
銅頭看著龍飛陰沉的表情,眼中痛苦的神色,兩人自小培養(yǎng)出來的默契,知道龍飛已心中有數(shù),便勒轉(zhuǎn)馬頭與龍飛並驅(qū)而行,道:“那就快點去?!?
高琨、龍華球與龍丁三人兩條腿自然比不過四條腿,此時才微略有點氣喘的跑了過來,與龍飛打過招呼之後,纔對著銅頭埋怨道:“古府主還未表態(tài),你這麼衝動幹嗎?真的如果沒人肯去,我?guī)讉€到時與你去陪師傅就是!”
原來銅頭一見到龍懷堅在城下與敵人相遇,想不想的,便從城上衝了下來,跳上自己的戰(zhàn)馬,向著城門衝來,高琨三人一時沒攔住,只好跟在後面匆匆跑了過來。
幾人到得城腳下,甩蹬下馬,蹬上城頭。
古龍早就得到通報,讓古世傳站在臺階之下相迎,看到龍飛,古世傳快步迎了上來,插入龍飛與銅頭之間,握著兩人的手,道:“銅兄弟不用這麼衝動,龍小弟及幾位兄弟也不用擔心,我爸爸正在想辦法救他們?nèi)氤悄?!?
龍飛低聲道:“謝謝!”
古世傳搖了搖龍飛的手,道:“應(yīng)該是我感謝你們纔對,龍伯父可不是古虎鎮(zhèn)的人,卻爲了幫助古虎鎮(zhèn)而自動領(lǐng)軍抗擊敵人?!?
龍飛嘴角扭了一下。
古世傳拉著龍飛兩後,後面跟著高琨三人,蹬著城頭,便只見古龍正站在城牆邊,正關(guān)注著城外的戰(zhàn)場,臉色嚴肅。古世傳大聲道:“爸爸,龍小弟來了!”
古龍霍地轉(zhuǎn)過身來,卻是不高,不胖,五十多歲的,發(fā)白有點花白,略顯得一點蒼老,雙眉粗大,雙眼神光閃閃地看著龍飛,招招手道:“龍飛,到古叔叔這裡來!”
龍飛鬆開古世傳的手,上前幾步,向著古龍見禮道:“龍飛見過古叔叔,我父親……”
古龍上前將龍飛扶了起來,拉著龍飛的手,打斷龍飛的話道:“龍飛不用擔心,龍大哥與我情同兄弟,又是因我才陷身敵陣的,救我一定要救,不過,他們目前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先看看情況,我們再商量一個妥當辦法出來,不然,救出他們,卻將古虎鎮(zhèn)陷進去,你爸爸也不希望這樣的。銅頭,你們幾位也來吧!”
看著古龍鎮(zhèn)定的表情,龍飛也受到了感染,也平靜下來,不再作聲,走到古龍身邊,向著城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