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夜話

坐在顛簸的客車上，我和何陰陽昏昏欲睡。

章五縣是S市下轄的一個縣城，比我們家鄉(xiāng)那個小縣城要強多了，從地圖上看，就在S市區(qū)的上面，也就是北面。

其實滿打滿算也就幾十裡的路程，當時正趕上修路，所以在路上顛簸了數(shù)個小時纔到達

到達章五縣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十分，我和何陰陽走在黃昏的城裡，望著街邊叫賣的聲音不禁有種回家的感覺。坐了一下午的車也餓了，我倆坐在路邊的小飯館要了兩碗混沌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何陰陽給他爺爺何大先生打了電話，得知他爺爺不在縣城，此刻正拿著陰陽鏡在縣城外的五里山上，自稱在‘尋龍點穴’。

我和何陰陽租了一輛三輪車就朝著山裡去了，下了車，已經(jīng)是晚上7點多，我們徒步爬上了五里山終於找到了老神棍。

老神棍對於我們的到來頗爲驚詫，不知道他孫子急急忙忙找他來幹什麼，聽說要借陰陽鏡，捂在胸口直搖頭，說什麼都不借，這個命根子似乎從來都沒離開過他的視線當中。

坐在地上打滾哭鬧這招對父母沒什麼用，但是對爺爺奶奶來說卻是致命的，可能是隔代的人格外寵孩子，要不何陰陽怎麼叫了他那麼多年的‘老神棍’他都不捨得打?qū)O子一下。

就在何陰陽這左磨右泡之下，何大先生到底是心疼他孫子，猶猶豫豫地答應(yīng)了，不過說得過了今晚才能拿走，因爲今天晚上他定墳需要用到。

我和何陰陽對視了一眼，今晚回去也沒車了，呆一晚就呆一晚吧。

這大晚上的我和何陰陽也沒地方去，就跟著老神棍幫人家看墳。

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在五里山的北面，半個山坡都是縣裡王局長家的地。要我說這官當?shù)脑酱竽懽泳驮缴伲膊恢滥峭蹙珠L貪了多少，聽說市局正在查他，他就整天躲在縣城裡戰(zhàn)戰(zhàn)兢兢，這不，前陣子去市裡辦事，經(jīng)人介紹遇到了何大先生，何大先生常年跟這幫人打交道，知道怎麼掙這些人的錢，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當即就對那縣局長說：“王局長啊！你們家的祖墳衝了陰煞，得動一動了！”

何大先生那是名聲在外啊，王局長就信了，說何大仙啊，這得怎麼動啊。老神棍還不等得答話，別人就說啦：“哎呀老王，你可不知道，何大仙看風水選陰宅那可是有一套，這事就讓何大仙給你辦啦！

王局長心裡有鬼啊，此刻何大先生的出現(xiàn)就如同讓他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說這個事一定要讓何大先生幫忙，並一再的提高報酬。

何大先生假裝掙扎了一番之後終於答應(yīng)了下來。

何大先生隨王家人在這半面山上瞎轉(zhuǎn)悠了好幾天，王家人見老神棍這麼認真的工作心中更信了幾分，每天好酒好肉的招待著，這不，老頭終於在山上呆膩了，跟王家人說，今晚月圓之夜，正是定墳的好時機，這纔在山上一直呆到黑天，十分敬業(yè)。

何大先生把我們帶到了他選好的墳地之處，王家人見到我們兩個外人，目光有些警惕，也難怪，動墳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大先生眼珠子一轉(zhuǎn)就跟王家人說我倆是他專門找來的童子，來幫忙的。

我心想他說的還真對，至少我還是非常純潔的，而何陰陽不管他願不願意直到現(xiàn)在也依然是純潔的，老神棍真是慧眼如炬啊！我暗自嘲諷了一番。

晚上七點剛過，何大先生看了看天色，此刻已經(jīng)是矇矇黑了，便對著王家人說，時辰已到，我們讓‘老爺子’起身吧！

何大先生領(lǐng)著王家人浩浩蕩蕩地朝著王家的祖墳而去，我和何陰陽在後面跟著，頭一回遇到這事感覺挺新鮮。

王家的祖墳位於相鄰山上的一塊背坡上，我暗自瞧了瞧此地的風水，事實上這裡的風水還不錯，穿過前邊的樹林就是一條河，按理說應(yīng)該是依山滂水的風水寶地，陰陽正中平和。但山體中央被硬生生地開闢出一條高速公路，泄了陽氣引了煞氣，這纔將風水寶地的格局都破了去。

而且，因爲山體的滑坡，大部分水氣都漸漸滲入了背坡之中，將王家的祖墳都長期泡在了溼氣之中，久而久之終會成煞，對後世子孫不利！

這些東西都是我從《伏羲卜算》上看到的，此書不愧是上古崆峒派的天書，涉獵了生活的方方面面，風水之說自然涵蓋在內(nèi)。

不過那天書到底是十分玄奧，直到現(xiàn)在我也只不過是略懂皮毛，但對於王家祖墳的風水，我倒是已經(jīng)看出了七七八八，王家祖墳因爲修繕高速而破壞了地勢，衝了陰煞。

我心想，也不知道這何大先生是胡謅的，還是真的有那麼點掐算的本領(lǐng)，不過他說的倒沒錯，這墳，應(yīng)該遷。

王家老爺子的墳修繕地十分不錯，看來他的兒孫很重視這一點，將墓地打理的很乾淨，沒有一絲雜草，墳前擺放著電源的長明燈，烤瓷的香爐，還有一些鮮花之類的貢品。

何大先生來到王家老爺子的墳前，昨轉(zhuǎn)了三圈，又轉(zhuǎn)了三圈，然後給香爐裡上了三炷天香，嘴裡唸叨著什麼東西沒人知道，那一抽一抽的胸脯讓人看著心底發(fā)毛。

我和何陰陽看著他爺爺?shù)谋硌荩丝涛覀兏杏X他似乎不像是一個陰陽先生，倒像是失傳已久的跳大神。

老神棍裝模作樣的做完了儀式拿出自己的陰陽鏡迎著天空照了照，此刻已經(jīng)是月色當頭，月亮十分的飽滿，我們見到，那一輪皓月的光輝從陰陽鏡中折射了出來，灑落在墳?zāi)怪巷@得十分的肅穆莊嚴。

真是好寶貝，我心想，這寶貝卻是有著幾分真本事，從小我就對它垂涎已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落到何陰陽的手上，落到了何陰陽的手上不就等於是落到我的手上嘛。

老神棍此舉是頗爲有用處的，月光之中有著最純正柔和的至陰之力，藉此可以平復墳地中的煞氣，確保遷墳不出意外。

“起墳！”

何大先生高喊一聲，王家人早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鋤頭鐵鍬等工具，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終於，一口碩大的棺材從土裡緩緩地露了出來，而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陰煞從棺身之處衝了上來，一股森冷的涼意襲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退了一步，面上露出驚恐之色。

何大先生似乎也沒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也愣住了。

我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捻了捻，一股濃烈的溼氣夾雜著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是水煞！好濃烈的水煞，沒想到這背坡地底的溼氣已經(jīng)如此之重。

我四下看了看，終於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背坡不朝陽光，夾在兩山之間，一天之中也就那麼一兩個時辰太陽能夠照到此處，山風可以將土地表面的溼氣蒸發(fā)卻吹不到深處，所以地表顯得十分乾燥，但深處卻已經(jīng)如同汪洋一般！

這事不好辦了，也不知道王家老爺子在地底泡了多少年了，這麼多年的煞氣孕育就算是塊朽木也都成精了，更別說是一具屍體！

王家人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是水煞，但剛纔的陰風大夥卻是感覺到了，這大晚上的，不由地慎地慌！

何大先生表情十分嚴肅，常年與死人打交道，他就算再不靠譜，也知道今晚大事不妙！

何大先生對著王家大兒子，也就是縣城的王局長說道：“衝了水煞，這墳必須遷了，再不遷那是要出事的！”

王家大兒子連連點頭，他此刻是真的信了，他爹在地底下洗了這麼多年的澡能讓他在外面好受？

“將棺材起出來！”何大先生髮話了，結(jié)果環(huán)顧了一週也有一個人敢上前。笑話，這些親戚只是來幫忙的，遇到這事誰願意往上上。

王局長比誰躲得都遠，彷彿這棺材裡躺得不是他老子，我真想不明白這種人是怎麼當上局長的。

“小三子！小武子！你倆上，今年的年終獎金給你們漲一倍！！”

旁邊站著倆人，一個是王局長的司機，一個是秘書，都是王局長的心腹，也是今天來幫忙的，聽說局長要給漲工資，眼睛都是一亮，站了出來。

那大棺材少說也有兩百多斤，這兩人怎麼能擡動，要想將它起出來，至少還得再加倆人。

王局長環(huán)顧了一圈，目光落到了我和何陰陽的身上，我和何陰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zhàn)，這老傢伙，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來了。

“何大仙，你這兩個童子….”他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這兩個童子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能用上了吧。

何大先生朝我倆看了看，點了點頭，我心想，老神棍你大爺?shù)模阕约涸醪簧夏兀耐林械乃穪砜矗氐椎那闆r恐怕不容樂觀，我和何陰陽心裡都十分沒底。

我心裡將老神棍詛咒了一番，但這老小子似乎並沒看到我倆怨毒的表情，催促道：“去吧！沒事，你們都是童男，火力旺什麼都不怕！”

何陰陽站在我身邊腿肚子直打顫，委屈道：“我不是……”

“我說你是你就是，給我上！”老小子作勢踢了一腳，我倆磨蹭蹭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