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貴婦、閨秀都知道,沈夫人和沈氏這對姑嫂弄出這麼大動靜,其實不就是內(nèi)宅的明爭暗鬥嗎?沈氏、沈夫人的目標(biāo)不是什麼明鸞金釵,而是某個人。
這些個貴婦,哪個不是內(nèi)宅鬥爭的高手、小能手?一看見開頭,她們就知道事實的內(nèi)裡。
那些男賓看見女賓區(qū)轉(zhuǎn)眼工夫就都不見人,覺得有點古怪,但也沒有深究,繼續(xù)飲酒。
月老夫人非常不悅,知道沈氏又要鬧出事了。
“老夫人,據(jù)說是沈夫人丟了一支御賜的金釵。”趙嬤嬤道,“老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等等吧。”
月老夫人冷笑,沈氏鬧出這麼大動靜,不就是想讓所有賓客都知道嗎?稍後沈氏會帶著一大批人回來這邊的。
流光別苑這邊,陳嬤嬤和幾個老嬤嬤很快就開始搜查下人的房間。
燈火通明的前庭,每個人的表情分毫畢現(xiàn)。月輕衣看著衆(zhòng)人衆(zhòng)生相,心裡冷笑。
別苑所有的下人站成一排,都低著頭,佳期爲(wèi)首。看見主子進來,佳期連忙道:“五小姐,陳嬤嬤正在搜查奴婢的房間。”
月輕衣淡淡點頭,良辰大聲道:“夫人可要搜查仔細(xì)了,不要明日再來搜查一遍。”
沈氏瞪她一眼,不與她逞口舌之快。
貴婦、閨秀們把前庭圍得水泄不通,竊竊私語,議論聲如潮水般流淌開來。
沈夫人往西邊的下人房走去,一邊走一邊舉目四望。
月輕衣的脣角輕輕勾起,眉目冷寒如冰。她看向沈氏,沈氏本是平靜如水,卻在這時悄然興奮起來,那表情絕對的是激動。
沈夫人走到一株桃花樹下,忽然一趔趄,好像踩到了什麼。她往這邊大聲道:“這邊泥土有點鬆,好像有古怪。”
沈氏立馬帶人趕過去,提著燈籠過去仔細(xì)地察看,對著跟過來的貴婦、閨秀道:“這樹下的泥土好像被人翻動過。”
“下人會不會把我的明鸞金釵埋在這兒?”沈夫人突發(fā)奇想。
“也不是不可能。”沈氏立即吩咐兩個家丁挖看看。
兩個家丁徒手挖土,不多時便挖出一個頗大的錦盒出來,這隻錦盒還用粉綢包裹著。
看見這隻錦盒,衆(zhòng)人唏噓,議論聲更大了。
沈夫人又緊張又激動,“速速打開瞧瞧。”
月輕衣的眉心漾著冰寒的火光,這場好戲按照沈氏的排演循序上場,還真是順利呀。
混在人羣裡的月冰煙,暗自琢磨著,這場戲很是詭異,沈氏究竟想做什麼?
此時的沈氏,緊張地盯著那隻錦盒,激動得手指微顫。
當(dāng)錦盒裡出現(xiàn)兩個桃木人偶,她心裡縱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太好了!這一切都如她所願,按照她的計劃順利地進行!小賤人,這回你死定了!
倘若月冰染也在這兒,一定會很開心。
兩個家丁並不知錦盒裡裝的兩隻人偶是做什麼用的,拿起來問:“不知這是什麼。”
“快丟下!”沈夫人倉惶地喝道。
“啊?”他們嚇了一跳,驚得鬆了手,兩隻人偶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還有人失聲驚叫。
沈夫人嚇得面色慘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是厭勝之物……別苑怎麼會有這兇厲的東西?”
這時,陳嬤嬤等人出來回稟,說沒有找到明鸞金釵。接著,她順其自然地把目光移向地上,看見那兩隻人偶,也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驚怕道:“夫人,這是實施厭勝之術(shù)的桃木人偶!”
榮蘭郡主唐若琳天真地問:“這兩隻人偶雕得挺好看的,爲(wèi)什麼你們都這麼害怕?”
說著,她就要走上去撿人偶。
沈夫人連忙拽住她,“郡主別過去!”
沈氏面色大變,轉(zhuǎn)頭責(zé)問月輕衣:“衣兒,你作何解釋?”
月輕衣不動聲色,亦不做回答,一張小臉冷若秋水。
陳嬤嬤哆嗦著去撿起兩個桃木人偶,隨意掃了一眼就驚駭?shù)卣f道:“天啊,夫人,這是詛咒老夫人和你的桃木人偶!”
頓時,抽氣聲此起彼伏。
在場的都是精於內(nèi)宅爭鬥的貴婦、閨秀,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月輕衣施行厭勝之術(shù),詛咒月老夫人和月夫人。
“衣兒,你祖母這般疼愛你,還爲(wèi)你尋良緣、備嫁妝,你爲(wèi)何詛咒你祖母?雖然我不是你親生的娘,但自問對得住你。這十五年來,你的吃穿用度,我何曾剋扣過?我待你一向?qū)捜荩灰蚰闵冈缢溃冶憧蓱z你親孃不在身邊,對你多有照拂。我全心全意待你,視你如己出,沒想到你竟然詛咒我死!”沈氏痛心疾首地控訴,一把鼻涕一把淚,“衣兒,我不知哪裡做錯了,你要這般咒我死……”
“五小姐,這些年夫人待你是怎樣的,奴婢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陳嬤嬤悲憤道,“你可以不感激夫人對你的照顧與疼愛,但你不能咒夫人死呀。還有老夫人,你自小就得老夫人的疼愛,吃的穿的都是極好的,你及笄了,老夫人還爲(wèi)你尋了一門好親事,把先皇御賜的珍稀寶物都作爲(wèi)你的陪嫁嫁妝。而你竟然這麼沒良心,詛咒老夫人死,你的心腸爲(wèi)什麼這般歹毒?”
“就是,這月輕衣竟然用厭勝之術(shù)詛咒月老夫人和月夫人,心如蛇蠍,太可怕了。”
“這月家的明爭暗鬥真真可怕。”
“你懂什麼?倘若月輕衣不是被欺負(fù)得狠了,怎麼會出這大招?”
議論聲越來越大,沈氏聽見大多數(shù)都是責(zé)罵月輕衣的,心裡笑開了花兒。
月輕衣小臉繃著,被火光染紅的眉目寒氣森森,“這兩隻人偶不是我的,我沒有做過。”
沈氏覺得有點古怪,平常良辰、佳期多麼囂張啊,遇到什麼事就嚷嚷,爲(wèi)主子辯解、出頭,今日卻一聲不吭。月輕衣這小賤人也只辯解了這麼一句,有點古怪。
不過,沈氏因爲(wèi)這件事得以順利進行而特別的激動,想到很快就能讓這小賤人永世不能翻身就興奮得想手舞足蹈一番。因此,她忽略了這些小小的疑慮。
她整出一幅備受傷害的痛心模樣,悲憤交加地說道:“衣兒,你只詛咒我也就罷了,可你連你祖母都詛咒,我不能再姑息。”
這意思很明顯,她要把這件事交給老夫人和月紹謙處置。
於此,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前院壽宴,尋找明鸞金釵這麼重要的事隨之忘了。
陸令萱擠到月輕衣身旁,擔(dān)憂地問:“輕衣妹妹,這件事非同小可,究竟與你有沒有關(guān)係?”
“走一步算一步。”
月輕衣不好多說,冷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陸令萱還想再說,卻見沈氏道走到主桌,眼裡含著熱淚,悲愴地高聲喊道:“母親,老爺,媳婦心裡委屈啊。”
“你又怎麼了?”
月老夫人知道暴風(fēng)雨來了,看向淡漠冷靜的月輕衣,心裡有譜了。
滿朝文武聽見這話,立即來了興趣,月家又出大事了。這壽宴光有吃喝的,還有幾齣精彩的大戲欣賞,還真來對了。
沈氏哭得悽慘,聲音交織著悲痛與憤懣,“母親,倘若只詛咒媳婦,媳婦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可是,衣兒還用厭勝之術(shù)詛咒母親。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啊。”
“又怎麼了?什麼詛咒不詛咒的?”月紹謙不耐煩道,今日究竟要出多少事才讓人安靜一些?
“老夫人,老爺,方纔搜查別苑之時,從桃花樹下挖出這兩個桃木人偶。”陳嬤嬤把兩隻桃木人偶奉上往前一送,讓老夫人看一眼,“這兩個桃木人偶分別寫著老夫人和夫人的生辰八字。”
衆(zhòng)人皆知,桃木人偶是厭勝之術(shù)的詛咒用物,倘若上面寫著被詛咒者的生辰八字,那便是真有其事。
月老夫人和月紹謙都掃了一眼桃木人偶,的確,上頭有字,是生辰八字。
今日是老母親的六十大壽,本想好好地風(fēng)光一回,多多拉攏朝中權(quán)貴,沒想到府裡淨(jìng)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月紹謙氣得心肝兒疼,厲聲怒喝:“輕衣,你可認(rèn)罪?你爲(wèi)何詛咒你母親和祖母?”
“老爺,老夫人一向疼愛五小姐,此次從寶山回府就對五小姐有所冷淡,想來是五小姐不甘心,對老夫人有所誤解,心存怨恨,便用厭勝之術(shù)詛咒老夫人。”陳嬤嬤解釋道,“至於夫人,五小姐一向?qū)Ψ蛉祟H有微詞,與夫人是面和心不和,認(rèn)定夫人處處刁難、針對她,還認(rèn)定夫人會破壞她與鄭國公的姻緣。其實,夫人是當(dāng)家主母,怎會刁難、針對五小姐?夫人自然希望五小姐能嫁給如意郎君,姻緣美滿,可是,五小姐曲解了夫人的心意,這才詛咒夫人。”
這番陳述,合情合理,有理有據(jù),當(dāng)真令人信服。
沈氏的雙目淚光閃閃,無限委屈道:“老夫人,老爺,我待衣兒的心,日月可鑑。雖然我做不到親孃那般貼心,但也沒有對不住衣兒,衣兒竟然這般咒我死……我好傷心吶……”
說罷,她嚎啕大哭起來,用絲帕拭淚。
月老夫人睨著她這僞善的面孔與行止,臉膛緊緊繃著,怒火正盛。
外人看來,卻以爲(wèi)月老夫人是因爲(wèi)孫女的所作所爲(wèi)而動怒。
月紹謙感覺快不能呼吸了,臉都被丟光了,這件事必將成爲(wèi)往後他被同僚嘲笑、挖苦的事。他的眼裡怒火熊熊,怒喝道:“來人,將這逆女押下去,關(guān)在暗房!明日一早再行處置!”
北影寒盯著靜若深潭、似笑非笑的月輕衣,目光清冷而玩味。
以他對她的瞭解,現(xiàn)在纔是她反擊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