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此點後，甄雲(yún)心裡頓時舒服了不少，也理解到了餘長寧兩難的心境。

思忖半響，她拈起信紙蹙了蹙眉頭冷哼道：“昔日~你對我百般欺騙羞辱，難道我就這樣傻乎乎地放過你？餘長寧，你想得實在太天真了，本王這次要的並不僅僅是你，還有整個漠南！”

一陣“撕拉”的響聲，信紙被甄雲(yún)撕成了碎屑，她輕輕地攤開了潔白如玉的手掌，清晨的山風呼嘯吹過捲走掌心上的紙屑，紙屑猶如雪花一般灑向了長空。

巳時三刻，十幾把巨型號角同時吹響，蒼涼雄渾的聲音直衝雲(yún)霄激盪在原野上空，突厥大軍在號角聲中隆隆發(fā)動，朝著唐軍駐守的山谷猶如潮水般壓了過去。

餘長寧等人早就猜到今日突厥人必定會前來攻陣，所以及時做好了準備，步卒們在車城圓陣裡手持各式武器各守各位，弓弩手集結(jié)成陣彎弓搭箭，傳達命令的傳令兵來回奔波忙碌，民夫們搬運著戰(zhàn)鬥所需的箭鏃一片忙碌，旌旗獵獵，號鼓聲聲，一派大戰(zhàn)來臨之前的緊張氣氛。

車城圓陣居中的高臺上，一身戎甲的餘長寧正手持令旗遙遙觀望漸漸逼近的突厥大軍，感受到了對方昂然的戰(zhàn)意以及磅礴的氣勢，餘長寧沉重開口道：“今日必定會是一場惡戰(zhàn)啊！”

謝千仇早就看得臉膛隱隱發(fā)白，聞言點頭道：“不錯，也不知道這車城圓陣結(jié)實不，若被突厥輕易攻破，那我們就完蛋了。”

杜禹英冷哼一聲道：“你們不必緊張，這條山谷地形猶如一個葫蘆，谷口狹窄而谷內(nèi)寬闊，突厥人的大軍在谷口根本鋪排不開，只要我們死守陣中，他們想要破陣也並非容易之事。況且還有秀雲(yún)在陣前指揮大戰(zhàn)，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差錯。”

餘長寧輕籲一口氣道：“但願此陣能如副使所言，只要我們能夠堅持到大總管領(lǐng)軍趕來，那就算勝利了。”

言罷，他一舉手中的令旗陡然下令道：“起鼓鳴號，全體將士堅守陣營，一定要將突厥大軍抵禦在大陣之外。”

話音落點，餘長寧頭頂?shù)拇篝钇烀土一蝿语w舞傳達軍令，巨大的號角聲頓時沖天而起，士兵們的叫喊聲霎時間響徹了車城圓陣內(nèi)外。

鐵勒大軍中的玀迦釗冷冷一望嚴陣以待的唐軍，緩緩地抽出腰間馬刀高喝一聲：“殺啊--”，已是率領(lǐng)著鐵勒騎兵朝著山谷呼嘯捲去。

漸漸地，鐵勒騎兵馬速越來越快，一路上發(fā)出巨大的驚心動魄的咆哮之聲，騎士們長髮披散彎刀高舉，戰(zhàn)馬揚蹄前衝聲如驚雷，以摧枯拉朽之勢傾瀉而下，轉(zhuǎn)眼便掠過了谷口衝入了山谷之中。

由於谷口狹窄難行，只有百餘名鐵勒騎兵率先衝出山谷，展眼一望，一排粗大的鹿砦屹立在唐軍陣前，其後便是相連的牛車組成的防禦之陣。

正在此刻，一片箭雨陡然從唐軍陣中騰昇而起飛向長空，箭簇厲嘯著劃空而至猶如雨點般向著進谷的鐵勒騎兵無情澆去，鐵勒騎兵頓時一片人仰馬翻，痛呼慘叫，不少人已是跌下了馬背。

乘著這個空隙，又有更多的鐵勒騎兵洶涌而入，唐軍弓弩手如法炮製，同樣以密集的箭雨招呼而去，騎士的慘嚎叫喊聲，戰(zhàn)馬的嘶鳴倒地聲，箭簇鑽入肉體的撕裂聲霎時間響成一片，嘈雜而淒厲。

眼見騎兵們堵在谷口進退不得，負責指揮的玀迦釗心裡不禁大急，狂喝一聲提醒道：“唐軍箭陣太過厲害，大家緩慢入谷不可擁擠，入谷者立即以箭矢回射唐軍，策應(yīng)後軍進入。”

聞言，鐵勒騎兵領(lǐng)命而行，不少騎士進入谷中便翻下馬背躲在山石樹幹後引弓回射，再也不像剛纔那種慌亂無措的魯莽前衝。

大戰(zhàn)持續(xù)了半個時辰，鐵勒騎兵纔在唐軍箭簇之下勉強結(jié)成了一個騎陣，呼嘯吶喊著朝著車城圓陣而來。

鐵勒騎兵當先面對的便是矗立在陣外的鹿砦。

這鹿砦乃是用樹木或竹子削尖而成，一端插入泥地內(nèi)，另一端則削成尖角高高豎起，因形似鹿角而得其名，是抵抗騎兵衝鋒的阻擊利器。

雖是如此，鐵勒騎兵卻如同瘋子一般策馬急速衝刺而來，避也不避便狠狠地撞在了鹿砦之上，轟然的巨響震得不遠處的餘長寧耳膜都是隱隱作痛。

見他們?nèi)绱瞬活櫳溃N長寧臉色隱隱發(fā)白，搖頭不能置信地開口道：“明知道撞上鹿砦是死，這些騎兵卻絲毫沒有退縮躲避，真是一羣不要命的瘋子！”

杜禹英沉著臉解釋道：“在結(jié)成騎陣高速衝鋒的時候，前面的騎兵根本不能勒馬驟停，否者會被後面的騎兵撞飛落地，他們唯一能做的，便只能前衝攻擊，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退縮。”

餘長寧這才明白了過來，有些擔憂地開口道：“若是如此，只怕這一排鹿砦也支持不了太多時間。”

杜禹英點頭道：“不錯，車城圓陣最關(guān)鍵的防禦之處乃是由兵車結(jié)成的車陣，鹿砦只能起到暫時的抵擋作用，我們不必報太大的期望。”

看到鐵勒騎兵繼續(xù)面僕後繼地衝擊著鹿砦，餘長寧嘆息一聲暗暗想到：大戰(zhàn)最受苦的就是黎民百姓和征戰(zhàn)軍卒，甄雲(yún)，難道你對我的書信根本是不屑一顧麼？

日頭慢慢地偏西，策馬矗立在山崗上遙遙觀望戰(zhàn)事的甄雲(yún)眉頭不知不覺蹙得更緊了。

一旁的芷雲(yún)輕聲開口道：“汗王，激戰(zhàn)了整整一個白天，鐵勒騎兵卻只攻破了唐軍的鹿砦，看情形似乎討不到什麼便宜啊！”

甄雲(yún)聞言輕輕點頭，半響之後這才嘆息道：“進入山谷的谷口實在太過狹窄，大軍在裡面根本鋪排不開通行緩慢，即便到了谷地中，也被唐軍的弓箭壓得無法發(fā)動有效攻勢，所以纔會有如此難堪的局面。”

芷雲(yún)默然一陣，出言建議道：“這樣一來傷亡實在太大了，要不下令鐵勒可汗撤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