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微微蹙眉,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君墨是皇帝,一國皇帝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定會引起民心動盪,母后不會不知道,這種情形之下,難道不是應(yīng)當(dāng)想方設(shè)法地將君墨出事的消息隱瞞下來嗎?爲(wèi)何母后會這樣輕易地便承認了君墨出事的消息。
小林子已經(jīng)將聖旨展了開來:“朕登基一年,遭遇天下動盪,內(nèi)憂外患……”
昭陽渾身一震,只聽了一個開口,便已經(jīng)知曉,這聖旨與平日裡那些“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著明顯的不同。
凝神往下聽,卻也果然證實了她心中猜想。
這是一則禪位聖旨,聖旨上說,天下動盪,內(nèi)憂外患,君墨決定御駕親征,以定民心與軍心。只是戰(zhàn)場上,福禍難測,生死有命。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國不可一日無君,便將皇位禪讓給長公主楚昭陽……”
小林子的聲音尖尖細細,在御乾殿中迴盪著。
殿中跪著的朝臣們都十分安靜,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聖旨給鎮(zhèn)住了。
只太后一直垂著眼,聽著小林子將聖旨宣召完了,才擡起眸子來望向殿中衆(zhòng)人:“這是陛下在御駕親征之前擬下,交由哀家保管的聖旨。此前陛下便交代過,若是有朝一日,有他出事的消息傳回渭城,便頒發(fā)此禪位聖旨。翰林院、御史臺可派人來驗證聖旨真假。”
翰林院與御史臺聽太后這樣說,皆是擡起眼來面面相覷。
小林子已經(jīng)拿著聖旨從龍椅旁走了下來,走到翰林院與御史臺衆(zhòng)位官員面前:“諸位大人,請……”
翰林院與御史臺的衆(zhòng)人便圍了上來,仔仔細細地查驗了聖旨真假。
半晌,衆(zhòng)人才又將聖旨遞還給了小林子,朝著太后行了禮道:“回稟太后娘娘,微臣們已經(jīng)仔細驗證過,聖旨沒有問題。”
太后輕輕頷首,目光落在仍舊一臉茫然似乎還未回過神來的昭陽臉上,想了想,也不再問昭陽,只徑直吩咐著禮部尚書:“新皇登基之事,禮部儘快籌備起來吧。”
這一番變故來得實在是太快,禮部尚書尚未完全反應(yīng)過來,聽見太后叫他,連忙上前應(yīng)道:“微臣遵命。”
太后揮了揮手道:“其他衆(zhòng)卿家,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吧。陛下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只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未見著屍體,哀家也不會放棄。”
說罷,才又淡淡地道:“散朝吧。”
衆(zhòng)人這才稍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皆是站起身來。
魏忠臉上閃過一抹焦急,急忙揚聲道:“哪有女子爲(wèi)帝的道理?太后娘娘與陛下未免也太過兒戲。”
太后似是並不驚訝會有人站出來提出這樣的反對之聲,只靜靜地望著魏忠,眼神之中帶著幾分戾氣:“哦?你覺得長公主擔(dān)不起楚國皇帝?那魏大人覺得,誰爲(wèi)帝最爲(wèi)合適呢?”
魏忠被太后這一問噎住,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卻又聽得太后開口道:“莫非,魏大人覺得,自己當(dāng)皇帝最好?”
這樣一頂大不敬地帽子扣在了魏忠頭上,魏忠更是神情一愕,急忙跪倒在地:“微臣不敢。”
太后嗤笑了一聲:“不敢?魏大人有什麼不敢的?自陛下登基以來,長公主便領(lǐng)攝政之銜,協(xié)助陛下打理楚國諸事。特別是自陛下御駕親征之後,哀家雖垂簾聽政,只是哀家對朝政畢竟不熟悉,朝中各項事務(wù)幾乎都是長公主在一手操持。也幸得有長公主,方使得朝中政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長公主爲(wèi)人處事,想必在站的各位大臣都有目共睹的。”
太后的聲音十分平:“即便諸位身爲(wèi)男子,也未必能夠說自己能夠比長公主做得好。既然如此,長公主爲(wèi)何不能登基稱帝?若是諸位覺得長公主不能爲(wèi)帝,那你們倒是與哀家說說,誰堪爲(wèi)帝?”
大殿之中鴉雀無聲。
“還有誰有異議?”太后背脊挺得直直的,幾乎僵硬。
文武百官皆是低著頭,心思各異。卻是顏闕率先朝著昭陽跪了下來:“微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顏闕雖只是一個刑部尚書,只是因著素來公正,從不參與皇位之爭,不隨意戰(zhàn)隊,在朝中倒是十分受尊重。
見顏闕此番表現(xiàn),便像是在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洶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
文武百官們面面相覷了半晌,便又有好幾個官員跪倒在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二連三有人跪下向昭陽行禮,朝中站著的人越來越少,魏忠見狀,臉色愈發(fā)不好了幾分,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背道而馳,只得咬緊了牙關(guān),跪了下來:“拜見陛下。”
昭陽目光落在滿殿跪著的文武百官身上,緊咬著的牙關(guān)不停地打著顫。
擡起眼來望向主位之上的太后,卻見太后坐在龍椅旁,神色平靜無波。
昭陽突然便想了起來,之前她得了了空寺方丈的預(yù)言,匆匆趕回宮中,將此事與太后說了,太后的神情便有些不對勁。
她以爲(wèi)太后聽見這樣的無稽之談,會大肆斥責(zé)那了空寺方丈胡言亂語,無稽之談。只是太后聽昭陽這樣一說,卻只是蹙了蹙眉,只靜靜地望著她看了良久,並未說話。
只怕那個時候,母后想起的,便是君墨留下的這一道禪位聖旨。
女子爲(wèi)帝,本是一件令人駭人聽聞的事情。只是因著君墨留下了這麼一道聖旨,讓太后明白,昭陽所言,是有可能成真的。
此時,太后的目光仍舊靜靜地望著昭陽,半晌,纔開口問著昭陽:“鎮(zhèn)國長公主,還不跪下接旨?”
昭陽脣色泛著白,定定地站著,好似全然沒有聽見一般。
“陛下留下這道旨意,便是爲(wèi)了防止因爲(wèi)意外,出現(xiàn)江山動盪的情形。若是咱們自亂了陣腳,楚國江山,才徹底完了。楚國百姓,才徹底完了。”太后幽幽地道,擲地有聲。
昭陽咬緊了牙關(guān),終究緩緩跪了下來:“楚昭陽,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