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以後自己的任務更加艱鉅了。

大興，皇宮，朝陽宮。

這裡是太子的寢宮，此時宮殿內外都跪滿了宮女太監，每個人都戰戰兢兢低著頭。忍冬跪在最前面，神色不如其他宮婢那麼惶恐，但眉宇間也有幾分擔憂。

太子殿下經常溜出宮玩是朝陽宮上下都清楚的事情，也沒人敢得罪這位未來的儲君，一個個都是幫忙打掩護。平日裡皇上也知道這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了。

但是今天不巧的是太子殿下上早課的時候，交的作業讓上課的翰林夫子很不滿意，又不滿太子的貪玩好動，一時憤懣一狀就告到了皇上面前。

被夫子告了狀，皇上正想把太子教訓一頓，命人傳召太子到御書房，結果左等右等太子都不來，回話的支支吾吾也說不明白，皇上就直接怒氣衝衝來到了朝陽宮。

這下可不巧，發現太子竟然在下午溜出宮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本來就要教訓太子上課不認真，現在又遇上偷偷溜出宮這種事情，皇上的臉色當場就陰了。

朝陽宮從忍冬以下全部跪了一地，皇上一言不發，也不派人找太子，就這麼黑著臉坐在御座上等著。

朝陽宮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後宮裡，太后著急了，自己派了人去尋太子，又讓葉婉茹和慕容嘉寧趕緊去朝陽宮陪著，如果到時候皇上發火，她們兩個還能攔一攔。

兩個貴妃在朝陽宮殿外先遇上了，一個一襲紅裙傾城之姿，一個一身藍衣端莊貴氣。

“幾日不見，寧姐姐還真是一如既往光彩照人。即便是見不到皇上也能活的光鮮亮麗，不愧是後宮的楷模典範。”葉婉茹福了福身，似笑非笑道。從她進宮開始就一直被面前這個女人打壓，而且也確實慕容嘉寧不論是家世才氣都全勝她。兩人看起來談笑晏晏，實際上都恨不得對方趕緊死。

慕容嘉寧因爲人處事頗有城府，看起來雍容大度，又是太后最中意的后妃，且不像葉婉茹這樣囂張獨寵，在後宮頗有人緣，幾次都被太后贊爲後宮典範。此時根本不接葉婉茹的話茬，淡淡說道，“葉貴妃不是一直負責教導太子嗎？怎麼又出現太子偷偷出宮這種事情，還因爲早課惹夫子不滿。葉貴妃的教導未免太不用心了，是因爲太子不是自己親生的嗎？”

“你！”葉婉茹臉色一變，隨即強忍下來露出一抹笑道，“寧姐姐說笑了。婉茹年輕，比不得寧姐姐入宮早經驗豐富，在教導太子上面出現了紕漏。想必若是換成寧姐姐一定！哎呀，我怎麼忘了，寧姐姐就算是入宮已經六年，卻沒有子嗣，教導皇子上面也是毫無經驗。看來還是得靠妹妹自己摸索了，卻是不能向姐姐討教了。”

慕容嘉寧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臉色卻是沒有絲毫變化，“比不得妹妹常伴皇上左右，無福爲皇上延綿子孫。只不過妹妹即便是日承雨露依舊一無所出，不知是不是身子有沒有什麼不利落。若是有問題，還是早早跟姐姐說，咱們也可以想想辦法，總不能耽誤了好時光。要知道，這容顏易老，再過個幾年，還有沒有如今的運勢可就很難說了。妹妹可得好好珍惜，好好努力啊。”

聽見慕容嘉寧諷刺自己不能生，還明言指出自己就是靠臉，葉婉茹頓時沉不住氣了，冷笑道：

“是妹妹不爭氣，不過皇上如此厚愛，妹妹倒是真的會好好努力，絕不辜負皇上的寵愛。只不過某些人就可憐了，連想努力的機會都沒有！”

說罷，不再理會慕容嘉寧一甩袖轉身進了朝陽宮。

慕容嘉寧聞言沒有生氣，只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就是這樣的貨色竟然也跟她並列後宮兩大貴妃。如果不是靠著這張臉，葉婉茹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這樣的城府比起當年的付雨柔都差遠了，如今竟然也成了後宮三千中最受寵的那個。

皇上啊，你還是忘不了她。也幸好她死了，不然這後宮就真的如同虛設了吧。

慕容嘉寧進去的時候，葉婉茹已經跪在了地上，一張嬌豔的小臉楚楚可憐。說實話，以前陸凌芷還在的時候，慕容嘉寧還真的從來沒有看見過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然而真的說起來，記憶中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早就記不清了。有些人死了，但越是死人就越無法超越。如果陸凌芷還活著，也許日後她會和慕容昭吵架、發生誤會，或者出現種種摩擦，就像之前她還在的時候，她們幾個不是也耍盡了各種手段看著帝后二人冷戰不和嗎？時間長了，說不定慕容昭還真的會對她厭倦。

她那樣的人，看起來很聰明，但是事關慕容昭的時候就真看不出哪裡聰明瞭。如果她是陸凌芷，就算是再怎麼發生誤會再怎麼被人陷害，只要用用小手段，利用慕容昭的寵愛肯定很容易就能解決，還可以把那些敢對她出手的人全部連根挖起。

可是這些手段陸凌芷以前全然沒用過，也從不把慕容昭的信任和眷寵當作武器。

就像現在，如果真的是陸凌芷在這裡，她肯定不會這樣跪著讓慕容昭心軟，只會派人去尋找太子，然後護在太子前面和慕容昭發生尖銳的衝突。

有時候真不知道應該說她蠢還是說她聰明。

不過這一次葉婉茹失算了，她一言不發就這麼跪著，以往慕容昭是肯定會讓她起來的。就算不起來，也是她自己爲了表示誠意拒絕起來。

但是像今天這樣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還真的是第一次。

“皇上消消氣。”慕容嘉寧上前一步遞上一杯茶，瞥了葉婉茹一眼道，“太子私自出宮，葉妹妹雖然督導不力，但是也不能讓她像奴婢一樣就在這裡跪著吧。現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凍的若是跪壞了身子還怎麼服侍皇上，還怎麼照顧太子呢？”

“砰！”慕容昭陰沉著臉拿起慕容嘉寧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冷冷道，“朕的後宮三千，難道少了她就沒人服侍，少了她就沒人照顧太子了？朕把太子交給她，看看她是怎麼教導的！不好好上學，天天就知道偷跑出去玩，還怎麼做我大興的儲君！葉婉茹，是不是因爲太子不是你親生的，你就根本不用心？”

這還是慕容昭第一次對自己說這麼重的話，葉婉茹的臉色一白，磕了個頭沉聲說道，“皇上明察，臣妾對太子一直視如己出，絕對不敢有這樣的想法。臣妾沒有盡好監督之責，臣妾失察，但是臣妾對太子絕無二心，皇上可以說臣妾沒有經驗不會教導孩子，但是不能這麼冤枉臣妾！”

看著葉婉茹仰著頭望著自己眼淚一個勁往下落，這番倔強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像陸凌芷以前，慕容昭頓時移開目光，“你確實是沒有經驗，但是這一次朕不能像以前那麼寬容了。”

“臣妾知錯，請皇上責罰！”葉婉茹應答如流。

慕容嘉寧冷眼旁觀沒有多說一句，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祁煦和陸漁歌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早有人告知了祁煦夫子告狀的事情，也知道皇上此時特別生氣，所以一進門就老老實實跪下，只是怯生生喊了一聲“父皇”。

慕容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祁煦，因爲外面在下雪所以衣服帽子上還有一些落雪，小傢伙平時就很怕他，這時候更是沒敢多吭一聲。

慕容昭不說話，空氣中安靜的針落有聲，朝陽宮的人心都懸著等著發落。皇上是不會拿唯一的子嗣怎麼樣，但是如果將他們全部趕出宮或者發配到辛者庫那可就慘了。

“從即日起，朝陽宮所有人全部陪太子禁閉一個月。沒有朕的允許，哪怕是太后都不準進朝陽宮。太子，你已經不小了，如果一直這麼頑劣，如何擔當起儲君的責任。朕給你一個月好好反思，如果你能想明白，就告訴朕你想明白了什麼，以後好好做一個太子。如果你想不明白！”慕容昭冷冷一笑，“朝陽宮所有人全部處死，至於你的太子之位，廢了也罷！”

“皇上！”慕容嘉寧驚呼一聲，連忙跪了下來，“皇上三思！”

其他人也是猶如晴天霹靂，皇上雖然對太子冷淡，但是一直當作儲君培養，這還是第一次說這麼重的話。

“禁閉期間，如果你們還有誰敢私自放太子出宮，或者是幫太子傳遞消息，或者和外面有聯絡直接處死。”慕容昭冷冷道，說罷看向旁邊的葉婉茹，“你也回去好好反省如何教導太子，禁閉一個月。”

沒有喊打喊殺，只是罰了禁閉，但是皇上還讓太子反思，如果反思的不好，朝陽宮全部都要死，甚至連廢太子這樣的話也說出來。看來皇上這次是真的動了怒。

從朝陽宮出來之後，慕容昭沒讓人跟著一個人來到了御花園的梅園。因爲白天才下過一場雪，梅園地面上都是淺淺一層積雪，映照的光亮瑩瑩。

正是隆冬，綠萼梅滿枝綻放，越是嚴寒，開的越是鮮豔。

前幾日纔跟著祁煦一起在這裡賞梅，那次也是父子倆難得如此和睦交心的一次。現在爲了保護陸漁歌，不得不拿祁煦打掩護，連那麼嚴厲的話都說出來了，不知道祁煦會不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