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夢(七週年修訂典藏版)
昏暗的燈火,在偌大的殿堂中搖曳,映襯著房中央飛揚抖動的龍紋金帳。
一陣陣女子銷魂奪魄的呻吟之聲從帳中斷續(xù)傳出,間中夾雜著男子略微粗重的喘息聲。
一時間,滿室的旎施春色,淫穢之氣。
半晌之後,牀鋪停止了抖動,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緩緩掀起帳子,冷淡慵懶的聲音略略揚起:“小安子,送李妃回寢宮。”
“是。”一個長相稚嫩卻略顯清秀的太監(jiān)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在羅帳前微一躬身淡淡地道,“娘娘請。”
紗帳微微抖動,探起一個甚是憔悴卻仍不掩其天姿國色的臻首。只見她鳳目含情,櫻脣嬌紅,渾身仍因激情過後的餘韻而顫抖不止,柳眉輕皺,膩聲道:“皇上,妾身……”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沾著晶瑩汗珠,無絲毫留戀地拔身而起,任由蜂擁而上的宮女太監(jiān)服侍他擦洗,穿起一身深紫色衣飾。
見牀上妃子仍撒嬌不肯離去,雙目一寒,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饒是身邊正用一根金絲絞繩束起他長髮的太監(jiān)也因著這溫度,忍不住打了個抖。
李妃心中一顫,此時哪敢再造次,連忙在宮女、太監(jiān)伺候下穿起衣物,匆匆離去。
紫衣男子隨意地揮了揮手,在一張雕龍大金椅上坐了下來,道:“宣成副將!”
自有一衆(zhòng)宮女逐一將堂上的燈火點亮起來,一時間昏暗的殿堂立時明麗堂皇了不少。
不過片刻,一名太監(jiān)領(lǐng)了個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進到內(nèi)殿,朗聲道:“皇上,成副將帶到!”
“臣成憂,參見皇上。吾皇……”成憂不知爲(wèi)何,自己每次只是向那霸氣天生的男人望上一眼,便有種心悸的感覺。
從看到的第一眼起,他便知道,那人是個天生的王者。根本不消言語、衣著來證明,是因爲(wèi)那渾然天成的氣勢,只一個眼神便能叫你甘心順從。
“免了。”堂上的紫衣男子接過一杯茶,閒適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尹國境內(nèi)最近有何異動?”
成憂知他是在詢問自己查到的情報,忙暗自斂神道:“朝堂之上依舊是老樣子,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黨派之爭日趨明顯,近日對於汀國的策略,也是主戰(zhàn)和主和兩種爭論。三皇子更是從三個月前便大開房門,廣納各類武林人士。”
“哦?”堂上的男子冷冷一笑,道,“那老傢伙有什麼反應(yīng)?”
“尹王依舊是坐山觀虎鬥,並不參與兩位王子間的鬥爭。”
“老狐貍倒確實沉得住氣。”紫衣男子淡淡一笑。
“皇上……”成憂有些躊躇地回稟,心裡猶豫著要不要把那件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事告知皇上。
紫衣男子眉毛略微一擡,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是。”成憂再不敢隱瞞,忙道,“一個月前,尹國境內(nèi)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奇特的幫派。”
“幫派?”
“回皇上,說是幫派也不盡然,因爲(wèi)他們幫中只有三個人,自稱‘無遊組’。”
“哦?無遊組。”紫衣男子嘴角扯出一道動人的弧線,懶懶的聲音中多了點興味,“倒是個有趣的名,是怎樣的三人?”
“提到這三人,不單是尹國,竟連我國南方邊境的子民也無人不曉‘無遊’之名。聽說,這無遊幫,本就是在三月前從我國境內(nèi)開始興起的。”
“但最奇怪的就是,包括我們的密探,沒人能查出他們?nèi)说纳矸荩踔吝B名字也至今未獲。只知世人各給了他們一個稱號。”
紫衣男子品了口茶,淡淡道:“說來聽聽。”
“一爲(wèi)絕世神醫(yī)。”
“絕世?”懶懶地嘲諷之聲自上頭響起,“這世上竟有當(dāng)?shù)闷鸫朔Q號的大夫。”
“回皇上,他的醫(yī)術(shù)確實出神入化。但所謂絕世卻並非指他的醫(yī)術(shù),而是長相。聽見過他的百姓說,他的容顏俊美,舉世無雙,故稱絕世。”
堂上之人不置可否,道:“那麼第二個呢?”
“二爲(wèi)冷情刀客。”
見堂上之人不問話,成憂繼續(xù)答道:“這個刀客長相普通,但一身武功卻詭異非凡,三個月中但凡有人挑戰(zhàn)或參加擂臺比武,無一人不是完敗。”
“有人說……”成憂頓了頓才道,“他的刀法猶勝當(dāng)年的步殺。”
紫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閃,修長優(yōu)美的手指在椅坐上輕輕敲擊道:“繼續(xù)說下去。”
“三爲(wèi)陋顏奇女。”
淡笑之聲從紫衣男子喉中溢出,道:“這又是什麼稱呼?”
成憂卻不敢笑,忙回道:“這第三個是位女子,聽說容貌奇醜,卻蕙質(zhì)蘭心,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堪稱一代才女。”
“成憂……”堂上之人忽然稍正了正身子,雙目冷然一掃,道,“你說了這麼多,不會是隻爲(wèi)了跟朕討論這三人的身份吧?”
成憂心頭一緊,忙低頭稟奏道:“回皇上,因爲(wèi)有人回報說,鑰國蒙將軍和秦謀士曾和那女子有過接觸。期間似乎還涉及了……玄武石。”
此話一出,紫衣男子慵懶不爲(wèi)所動的面色終於有了些變化,冷笑著以手支頭,道:“四聖石要出世了嗎?看來,天下也終於要熱鬧起來了。”
“成副將!”
成憂一驚忙應(yīng)聲擡頭。
只見堂上之人已經(jīng)瞬間恢復(fù)了懶散的姿勢,道:“找人打聽清楚他們身份,不惜任何代價。”
俊美的驚人的臉上,露出一抹邪佞嗜血的微笑,隨即掩去,看得成憂一陣心驚。
“你該知道朕要什麼吧?”
“屬下明白!”
尹國的皇都——盛京,是現(xiàn)今最爲(wèi)古老的七大古都之一。雖然尹國比不上祁國的富裕強大,遊玩到盛京之人卻不得不承認,這裡的繁華,即使比之祁國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盛京最有名的除了皇城,自然當(dāng)屬“臥龍”一條街。
不論是在盛京土生土長的文人劍客,上京趕考的舉子,抑或只是路過的遊人,只要自認爲(wèi)是風(fēng)雅之士、名流劍客,就避免不了會到此一遊。
這裡可謂是通天的捷徑,無論是尹國還是祁國都會不時派出密探,看看是否有自己想要招攬的人才。這也使得有志青年們對這裡愈加迷戀。
在這裡,無論進哪一家店,就必得遵循店裡的規(guī)矩,否則即便再多的錢也沒人會來理會你,甚至?xí)蝗撕敛涣羟榈貜尼衢T轟出去。
所以不夠分量之人,或鬧事之人多半不會來這裡自尋難堪。
所謂規(guī)矩,無非就是些文鬥武鬥,破關(guān)解題的關(guān)卡。
這些關(guān)卡,往往分爲(wèi)三關(guān)。第一關(guān)往往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卻也並非少數(shù)人才可解。尋著下去,自是每升一關(guān)便難上數(shù)倍。至第三關(guān),往往文鬥便是千古絕對,武鬥便是絕頂高手。
過第一關(guān)者,可按常價接受店內(nèi)服務(wù);過了第二關(guān)者,則可享受半價優(yōu)惠;至於三關(guān)全過者,自是全部免費了。
只是,既爲(wèi)天下聞名的臥龍一條街,這裡的每位掌櫃、小二俱是當(dāng)代豪俠顯者,或是隱姓埋名的奇人,斷然不會是省油的燈。
是以,臥龍之名雖盛傳百年,前仆後繼希冀通三關(guān)的也不計其數(shù),真正得償所願,名垂青史者卻寥寥無幾。
然而,幾天前,臥龍一條街裡所有的店竟於三日之內(nèi)被挑了個遍,無一倖免。消息一傳出,頓時震驚了尹國乃至天下的所有人。
無人知曉那三個在三日之內(nèi)挑遍臥龍的人究竟是何身份。只聽見過的人欷歔,一個絕美,一個冷顏,一個奇醜。他們自稱——
無遊組!
望江樓是臥龍一條街中最豪華的客棧。
客棧四周圍繞著一條彎曲的江流,人稱望江。中央的樓臺彷彿建在水中一般只餘一座石橋與陸地相連。
說是客棧,其實並不盡然。在這裡彙集了包括賭場、客棧、茶館、妓院、書社等所有的娛樂項目,所以自然的,望江樓的“三關(guān)”也是臥龍一條街中最不可能通過的。
這日,望江樓中人聲鼎沸,卻不若平時那般各自在不同的場所找樂子,而是幾十個人坐在樓中央的大廳裡或是飲茶,或是進食,然都是議論紛紛。
一個年輕的錦衣少年忽然憋紅了臉,提高聲音道:“你們說的莫不是瞎吹?望江樓的三關(guān)如何輕易便能有人通過?”
“我們這些能坐在這裡的人,都是何等人物,也是勉強才通過了第一關(guān)。豈會有人能一次過三關(guān),還是三人一起闖過的?”
在望江樓的三關(guān)中有個古怪的規(guī)矩,闖關(guān)者可以是單人,也可以是多人。只是人越多,闖關(guān)的機率卻是越小。
“小夥子,你還真別不信。這兩天在臥龍一條街乃至整個盛京這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抿了口茶笑道。
“那你倒說說,闖關(guān)的情景如何?別是什麼以訛傳訛的事吧?”錦衣少年一臉不信地道,心裡著實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老朽哪有那個福氣見?聽說那天的場面端的是精彩啊,若是能讓我親眼所見,也便不枉此生了。”
“沒錯。”一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臉上露出懷想、崇敬的神色道,“也確實是不枉此生了。”
聽他的口氣,周圍原本各自議論或安靜之人紛紛坐不住了,問道:“這位兄臺,莫非那日你也在場?”
中年男子自豪地一笑,飲盡一杯酒道:“正是!”
錦衣少年一陣心急,忙催道:“那還不快講講?”
衆(zhòng)人見他態(tài)度不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向那中年男子賠笑道:“我們都急盼知道那日的情景,只恨那日在場的人本就不多,最近幾日又不知爲(wèi)何都不再露面……”
中年男子倒是好脾氣,向那少年一笑道:“你們別急,我自會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