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想明白了這些之後，按照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情況，就是按照劇本繼續演下去，殺人，滅口，保護好齊王一家，不走露任何風聲。

但明白了這一切之後。

他感覺還有必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因爲這終歸是兩條人命啊，還是寶慶公主的血脈啊！

他懷疑了。

他遲疑了。

覺得沒必要了。

這一刻，榮月眼淚汪汪的抱著完顏洪亮，懇求一般的問道：“你說你可以給我們一條生路，怎麼給啊，我能說的都說了，還請您遵守承諾。”

“你看著就行了。”

李唐一揮手，開始了備選方案。

谷大勇等幾個馬匪立刻從森林裡拽過來兩具屍體，一個是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一個是十一二歲的男孩。

饑民遍地，屍體很好找。

唯一的缺點，就是屍體太瘦了，挑選了不知多久，纔算找了兩具合格的。

李唐緩緩說道：“這些寶慶公主養的死士騎兵算是死得其所了，至於你們倆，只需將衣服脫掉，穿在這兩具屍體的身上就行了，然後一把大火，燒成灰碳，毀屍滅跡，我想應該問題不大。”

這都是安排好的，作爲備選方案，此時此刻，被提了上來。

榮月瞬間明白了，立刻激動的起身，跪倒在李唐面前，激動的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救我們？”

她理解不了，明明是準備好了，過來劫殺的，結果問了這麼多問題後，爲什麼不殺啊，那要幹嘛啊。

她感覺是要利用他們，但此時的局面下，就算是利用他們，也比直接殺死他們強啊，她還是很激動的，一雙淚目激動的緊緊的盯著李唐。

李唐這次回答的更直接了，“要殺你們的人，也曾經想殺過我們，我們僥倖活了，而後正在找誰是幕後黑手，也正好知道了這條線索，就過來找你們了，所以咱們擁有同一個敵人，可以說是盟友了。”

他還說，“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用，但我感覺，既然幕後黑手想要你們死，我就得讓你們活，這樣纔能有朝一日，有機會報仇雪恨，因爲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

榮月不傻，思索過後明白了，“你的敵人是長公主和皇帝中的一個了，那你可不好贏了。”

李唐哈哈一笑，“是有些難度，但有難度也纔有挑戰性嗎？也纔夠刺激嗎？而你們，趕緊脫衣服吧，時間可不等人。因爲不只是大楚國的人想你們死，金國的人也想你們死，你們死了，纔是兩全其美的事啊，你們就趕緊的吧。”

李唐一使眼色。

谷大勇去脫死去饑民的衣服。

這一刻。

榮月和完顏洪亮，有了一條活路，二人站起了身，均是長出了一口氣，完顏洪亮十一二歲了，也看明白了，甚至露出了笑容。

唯有榮月看到此情此景後，突然攔住了李唐，道：“見過洪亮少主的人很少，你想哄騙他們還是很容易的，但我的臉見過的人就多了，雖然我老了，但還是有人能夠辨認出來的，尤其是在金陵城邊，曾經見過的人就更多了，長公主、皇帝身邊的人都見過我，所以你一把大火燒了肯定不行，這咽很容易露餡的。最佳情況是我死，我得抱著少主死，纔可以讓你的敵人，完全相信。而見過少主的金國人不可能來這裡辨認，這樣才兩全其美，矇混過關。”

她笑了，淡淡的笑了。

李唐愣住了，一臉驚訝的說道：“我感覺不至於，你們不在現身，就應該沒人懷疑了，十幾個金國騎兵，外加一把大火，足以亂真了。”

榮月一臉認真，搖頭道：“爲了少主，必須滴水不漏，我的臉，可以證明一切，這樣你後面纔好操作。”

他伸手去搶蕭寧的刀。

蕭寧躲開了，同樣驚訝此人的忠心。

李唐甚至上前一步，攥住了榮月的手，搖頭道：“按照歲數，我可以喊你一聲阿姨，阿姨，這事真不至於，毀屍滅跡，看不出來的。”

“必須萬無一失，而少主，就麻煩你了。”

榮月笑了笑，笑的真誠，笑的從容，讓李唐、蕭寧都爲之震驚。

榮月蹲下，幫助完顏洪亮一點點的退下衣服，笑呵呵的說呢，“小亮，好好活著，不要辜負你母后的一番苦心，記得，不要在回金國，永遠不要再回，就做個書生，寫寫字，讀讀書，就行了。”

“榮姨，你要幹嘛啊，不，我不和你分開，我已經和母后分開了，我決不能在和你分開了。”

完顏洪亮大聲哭泣，他也明白了，死死抱住，不撒手。

榮月依然一件件的脫著，脫乾淨了，甩開完顏洪亮，走向了那具屍體，還取來溪邊的水，幫那個死去的男孩擦拭身體，梳理頭髮，然後穿上衣服。

完顏洪亮一直在哭，哭個不停。

但被李唐一把抱住了。

因爲他知道，這個女人，去意已決，自己攔是攔不住的，只是說道：“榮姨，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們真的可以處理好的，這孩子需要你。”

榮月抿嘴笑著，梳理著頭髮道：“不，這孩子已經不需要我了，他需要的是你。我必須去做我該做的，而我清楚，我該做什麼，爲了讓少主活下去，爲了讓你們的路更好走，我死最好。”

她對著李唐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還將黑水令掏了出來，扔給李唐道：“少俠，這東西你拿去，你是馬匪，就當你搶走了，對你日後肯定有用。”

黑水令可以在大楚境內的所有地方暢通無阻，包括皇宮。

李唐拿了自然有用，但他有兌換之戒，根本無所謂，又扔過去說道：“榮姨，你拿著吧，能更確定一些，你死的就也更值一些。”

“嗯，好。”

榮月接過，塞入懷裡，她又看了看完顏洪亮，這一次，似乎徹底釋然了，“少俠，麻煩你了，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到底屬於哪路人馬，但我通過你的眼睛可以肯定，你會讓洪亮少主長大的，這我就心滿意足了。”

“嗯，我一定會讓他長大的。”

李唐咬牙，如同送別那些戰場上死去的戰友一般，拿過蕭寧的刀，還是扔了過去道：“我叫李唐，我辦不好這件事，你記得做鬼來找我啊。”

榮月接過，笑了，還說呢，“巧了，我也姓李，李榮月，我十三歲被選爲宮女進入皇宮，被送入比我大兩歲的寶慶公主旁邊，她如大姐姐一般的照顧我，交我讀書，交我認字，比親姐姐還親，本來去和親的人選裡沒我，公主希望我能回家，嫁人，過個正常人的日子，我選擇了跟著她去了中都，她視我如她妹妹，二十年來沒讓我受過一次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好，哎，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她，她正在御花園裡採花，她看到我，就把一枝花插入了我的髮鬢裡，說這樣漂亮，哎，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她說著，“撲通！”一刀，刺入自己腹部，而後抱著孩子，閉上了眼睛。

“補刀，走。”

李唐咬牙忍耐著淚水，抱著依然哭泣的完顏洪亮，上了棗紅駒，蕭寧、谷大勇過去給李榮月和死去孩子身上又砍了幾刀，將其他地方都收拾的天衣無縫。

這才帶著箱子，隨著李唐，離開了。

但李唐依然忍不住回頭看呢，在這個人吃人的時代，居然還有如此忠心的人，怎能讓人不敬畏呢。

蕭寧嘆了口氣，“她其實可以不用死的。”

谷大勇連連咋舌，“是啊，這女人，太忠心了，寶慶公主可以安心了。”

李唐看著天，抱著依然哭泣呼喊的完顏洪亮，同樣不由得一聲長嘆，但他沒有說話，因爲他答應了這個女人，就得把答應的事辦下去。

完顏洪亮歸他管了。

李唐看著哭泣的完顏洪亮，道：“你以後叫李洪亮了，記得，不是跟隨我的姓，而是你榮姨的姓，李榮月的李。你母后寶慶公主希望你能做個書生，不在回金國，你也要記住。你已經不在是吉列可汗的兒子，而是李榮月的孩子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我媽叫李榮月，我爸是個書生，我也要讀書做個書生。”

他哭泣著，擡起倔強的小臉對著李唐堅定的點了點頭。

李唐很是欣慰。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來，本不想有太過的牽掛，本不想有太過的糾葛，想要逍遙自在，灑脫的活上一世，沒想到此時此刻，又糾纏上了這麼一件事，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不知多久能讓自己解脫。

他看了看李洪亮，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想起了李榮月的話，只得緊緊的抱在了懷裡，繼續快馬加鞭的向著牛首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