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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洛熙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一點一點地恢復(fù)著。她可以看見凌霄焦急而擔憂的臉龐,他的眼睛佈滿血絲,顯然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閤眼了。醫(yī)生們似乎正在交代著什麼關(guān)於她的傷情,雷洛熙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卻理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身體彷彿被卡車碾過一般的疼痛,四肢都提不起氣力。雷洛熙清楚自己傷得很重,不管是通過凌霄的表情,還是透過身體的疼痛都表明這一點。
“洛熙,洛熙你聽到我講話嗎?”凌霄附在雷洛熙的牀邊,緊緊地注視著她。
雷洛熙試圖開口,可是咽喉火燒火燎的疼痛,她說不出話來,只有眨一眨眼睛。凌霄看到雷洛熙的反應(yīng),驚喜地拉住醫(yī)生,“醫(yī)生,她有反應(yīng),她剛剛聽到了我的聲音?!?
幾個醫(yī)生上前詳細檢查了一番,其中一個開口說道:“洛熙小姐已經(jīng)脫離的生命危險,現(xiàn)在的她失血過多,加上肺部的創(chuàng)口,身體比較虛弱,需要靜養(yǎng)些日子?!?
“真的沒事了?”凌霄依舊不放心。
醫(yī)生點頭,“能醒過來就沒有大礙了。”
“太好了,謝天謝地!”凌霄轉(zhuǎn)頭注視著雷洛熙。一旁的楊其軍衝醫(yī)生點點頭,而後拍了拍凌霄的肩膀,“少爺,你現(xiàn)在可以放心了吧,我就說洛熙小姐會沒事的?!?
“洛熙,你真的嚇死我了?!绷柘鲚p輕地握住雷洛熙的右手,眼光一刻也不肯離開。
雷洛熙看著凌霄,試圖扯動嘴角,給他一個寬慰的笑容。可此刻的她毫無氣力,這個笑容看起來甚至僵硬。
“少爺,你休息會兒吧,這裡我來照看?!睏钇滠娙滩蛔〕雎?。從雷洛熙被救至今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凌霄寸步不離地守候在雷洛熙的病牀前,徹夜不眠,他看著可心疼了。
“楊叔,我沒事?!?
“少爺,洛熙小姐已經(jīng)醒了,剛剛醫(yī)生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了?!?
“我真的沒事。”凌霄有些不耐煩。
“醫(yī)生剛剛也說了,洛熙小姐需要靜養(yǎng),不是嗎?”
這句話顯然觸動了凌霄,他轉(zhuǎn)過頭遲疑地看著楊其軍,有些猶豫不決??吹搅柘龅膭訐u,楊其軍趕忙補充道:“再說了,少爺你待在這裡好幾天了,也不洗漱洗漱?洛熙小姐也醒了,你也順便幫她準備點吃的吧。”
凌霄看了看楊其軍,又轉(zhuǎn)頭望著雷洛熙,最終軟化了態(tài)度。
“洛熙,你先睡會兒,我去去就回來?!?
雷洛熙眨眨眼睛,示意自己聽見了。之後凌霄又幫雷洛熙蓋好被子,看了看吊著的鹽水瓶,和值班的護士交代了一番,纔不舍地離去。
護士退到外間守候,雷洛熙的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琥珀色的眸子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
她不是個傻瓜,她爲什麼會身負重傷出現(xiàn)在這裡,爲什麼前來救援的人是凌霄而不是左煌弦,雷洛熙心中已經(jīng)隱隱地有的答案。
畢竟,她被閃雀劫持了四五個小時。兩人在舊倉庫的時候,閃雀罵罵咧咧地說出不少隱情。閃雀口中的事實和雷洛熙掌控的情況串聯(lián)到一起,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陰謀。而雷洛熙就深陷於這個陰謀中。
始作俑者便是左煌弦!
雷洛熙閉上眼睛,她感到自己彷彿又回到了落水的那一刻:那時的她大口的喘著氣,卻覺得什麼也沒吸進肺裡。沒過幾秒鐘,強烈的窒息感壓迫著他的各種感官,她覺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或許是因爲窒息,也或許是因爲害怕,雷洛熙感到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裡聚集,但卻因爲極度的寒冷而封閉在眼睛裡。
沒錯,是寒冷的感覺,從心底裡散出的寒冷。
她只是左煌弦的一顆棄子!
雷洛熙猛然睜開眼睛,加重了呼吸,但胸口卻因爲呼吸的急促扯動肺部,異常疼痛。雷洛熙試圖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此刻,她不想再麻煩他人,不想在看到凌霄焦慮的神色。她已經(jīng)欠凌霄夠多的了。
雷洛熙不是三歲的孩子,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指向左煌弦,但她的心中已經(jīng)澄明起來。只是現(xiàn)在的她真的太疲憊了。
她不願意再考慮這些,也不敢繼續(xù)考慮這些。雷洛熙輕輕地閉上眼睛,休憩起來。她似乎又看到了雷老爺子慈祥的臉龐,像兒時一樣衝著她微笑。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像夢中父親希望的那樣。
“噠噠噠——”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路延續(xù)到左翼集團的總裁辦公室。滿頭大汗的韓磊一路奔襲而來,猛地撞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此刻的左煌弦正坐在自己的辦
公椅上,靜靜地看著文件。今天的他一身黑色範思哲定製西服,配上登喜路最新款的格子系領(lǐng)帶,英氣逼人。
“老……老大……你,你……”因爲先前的狂奔,韓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坐在辦公桌前的左煌弦冷冷地挑眉,淡淡地迴應(yīng)道:“一大清早你就這麼大的動靜,搞什麼?”
“天吶,老大,你終於出現(xiàn)了!”韓磊上上下下打量著左煌弦,天知道左煌弦失蹤這兩天他是怎麼度過的。
“我只是給自己放了個假而已?!弊蠡拖也焕洳粺岬剞拺?yīng),繼續(xù)埋首到文件之中。
韓磊看著無比冷峻的左煌弦,心裡不禁泛著嘀咕。閃雀和雷洛熙身亡,閃華堂被抓的抓,逃的逃,已經(jīng)覆滅,自己的老大兩天內(nèi)杳無音信,還冒出個什麼美眉來找他要錢!出了這麼多的事情,左煌弦還如此冷靜,從容,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這叫韓磊怎麼適應(yīng)??!雷洛熙死了,左煌弦最起碼應(yīng)該有點表現(xiàn)吧!
“那個……老大?你沒事吧?”韓磊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
“我能有什麼事?”左煌弦冷冷地反問。
“額……”韓磊額頭上翻出冷汗,“雷洛熙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還有閃雀?”
“當然?!弊蠡拖曳瓌邮种械奈募?,不鹹不淡地迴應(yīng),根本沒有擡頭看韓磊。
“老大,你……你沒有什麼感覺?難過,或者……”
左煌弦放下手中的鋼筆,冷漠地看著韓磊,“我要有什麼感覺?雷洛熙本來就是顆棋子,現(xiàn)在她的任務(wù)完成了,自然需要安靜地退場?!?
聽到左煌弦這麼說,韓磊反而怔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著韓磊佇立在身前不動,左煌弦不耐煩的發(fā)話:“你真的很清閒嗎?一大早不去忙自己的工作?”
“那個,老大,這幾天怎麼都聯(lián)繫不上你啊。你去哪兒了?”韓磊乾脆換個話題。
左煌弦微微蹙眉,語氣不悅:“說了,我給自己放個假。怎麼,你連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也要一一調(diào)查清楚嗎?”
看到左煌弦已經(jīng)動怒,韓磊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隨口問一問,老大你不說就算了。對了,港口爆炸案最近蠻轟動的,你打算怎麼解決?”
“這件事我已經(jīng)知會過唐成了。所有的責任都在畏罪潛逃的閃雀身上?!?
“哦……那,雷洛熙呢?”
“她是從犯。”左煌弦的口中吐出冰冷的字眼。
“???從犯?”韓磊驚詫。
“當然是從犯。所以她在爆炸中身亡,警方也不會有什麼過失。”左煌弦不緊不慢地說著,平靜地就好像談?wù)撎鞖庖话恪_@樣的態(tài)度反而讓韓磊更加擔心。
韓磊當然不會忘記在緬甸,在日本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更加別提前一陣子方新宇事件上左煌弦對雷洛熙的保護。
可是現(xiàn)在,左煌弦卻太平靜了,冷靜的不像他。不!確切的說左煌弦似乎又回到了遇見雷洛熙之前的狀態(tài),冷酷,狠戾,不擇手段。
“你還有事?”左煌弦挑眉,白了韓磊一眼。
“哦,沒……沒了?!?
“沒有還不去工作?”
“我這就走。”韓磊撓了撓頭,悻悻然地離開了左煌弦的辦公室。轉(zhuǎn)頭離去的韓磊沒有看見左煌弦最後的神情,也沒有看見左煌弦手中的那支鋼筆被他硬生生地折斷了。
同樣沒有被發(fā)現(xiàn)還有安裝在走廊裡花瓶擺飾後的竊聽器。因爲總裁辦公室的隔音大門被韓磊急匆匆地撞開後就一直沒有關(guān)上,左煌弦和韓磊剛剛的對話被一字不落地錄了下來。
午後溫暖的光線灑進雷洛熙的房間,顯然寧靜而溫馨。這些天,雷洛熙已經(jīng)搬入了凌霄的私人別墅中。在凌霄細緻入微加不惜血本的照料下,雷洛熙的傷情已經(jīng)好了很多,甚至可以下地來回走動片刻。
凌霄基本上都會陪護在雷洛熙的身邊,端茶倒水,煲湯,削蘋果……基本上可以稱作是全職護理了。凌霄本身不是愛說話的人,所以在房間中,兩人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是聽聽音樂,看看電視節(jié)目,有時簡單地聊上幾句。但雷洛熙卻從凌霄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情和暖意。
不過這些日子裡,凌霄和雷洛熙都默契地避而不談閃華堂以及左煌弦的話題。敏感如凌霄,肯定察覺到了什麼,只不過不點破而已。
雷洛熙覺得有些口渴,緩緩地下牀,走出臥室。就當雷洛熙走出門的那一刻,她正好看到凌霄和他的一個手下匆匆進入書房。雷洛熙走向茶水間,必定要經(jīng)過書房。走到
書房門口,一個熟悉的名字竄入雷洛熙的耳中,左煌弦!
雷洛熙本不想偷聽,可還是按耐不住。因爲她真真切切地聽見凌霄的手下口中說著左煌弦。
書房內(nèi),凌霄的手下有些興奮地拿出小型播放器,“這些是左煌弦和韓磊的談話,有了這些,您就可以向洛熙小姐證明左煌弦的的確確是利用她?!?
凌霄猶豫地拿起播放器,按下了播放鍵。很快,左煌弦冷冽的聲音在書房中迴盪:“我要有什麼感覺?雷洛熙本來就是顆棋子,現(xiàn)在她的任務(wù)完成了,自然需要安靜地退場……”
“啪嗒!”凌霄狠狠地關(guān)閉了播放器,捏緊了雙拳,咬牙切齒地冷哼:“左煌弦,這個傢伙!”
“您別動怒,有了一段錄音,加上港口的事件,洛熙小姐一定會認清左煌弦的真面目!”
凌霄看著一臉興奮的下屬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如果……如果,雷洛熙聽見這些的話,她會受得住嗎?
幾番思索,凌霄搖了搖頭,悵然地揮揮手,“把錄音洗掉吧。這件事情不要告訴洛熙。”
“爲什麼,您不是一直希望洛熙小姐醒悟嗎?”手下不解。
忽然,書房的大門被人打開,雷洛熙直直的站在書房之外。
凌霄震驚地看著門口的雷洛熙,半天說不出話來:“洛……洛熙,你……”
“凌霄哥哥,真的很謝謝你。那些錄音還是不要刪掉吧?!崩茁逦跗届o地看著凌霄,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的冷靜。
“洛熙,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你……”凌霄一臉擔憂。
“凌霄哥哥,你別擔心,我沒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這段錄音不過是讓我徹底死心罷了。”雷洛熙指著凌霄手中的播放器,慘笑著。
凌霄上前幾步,一把抱住了雷洛熙,“洛熙……”
“我真的沒事……真的……沒……嗚嗚嗚……”雷洛熙俯在凌霄的懷中,抑制不住地顫抖,最終是哭出了聲。
劫難過後,雷洛熙第一次流出淚水。
“都過去了洛熙!真的都過去了!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我……凌霄哥哥,我想離開……”雷洛熙悶聲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
“好,我們離開這裡,我們離開!”凌霄摟住雷洛熙,堅定的回答她。
三天以後,凌霄安排好了去美國的行程,打點好行李,準備帶著雷洛熙離開這片傷心的故土。臨行前,雷洛熙讓凌霄載著自己回到了雷星會的總部。
曾經(jīng)金碧輝煌,保鏢林立的雷星會總部如今已然是雜草叢生,成爲附近流浪貓,流浪狗們的天堂。雷洛熙走下汽車,緩步走進雷星會舊址,望著斷壁殘垣,不禁感慨萬分。想當年,她住在這裡的時候還是個天真孩子,整天跟著他的凌霄哥哥,做著天真幻想。之後是遇見了簡恆,而後是天翻地覆的改變……
如今,站在此刻的雷洛熙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天真的雷星會千金。在歷經(jīng)的種種波折和背叛後,雷洛熙發(fā)覺自己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是的,蒼老,雖然她現(xiàn)在只有二十多歲,但她的心已經(jīng)有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千瘡百孔。
溫柔的手掌落在洛熙的肩膀上,身後是雷洛熙熟悉的氣息,凌霄的聲音在雷洛熙的背後響起,“洛熙,我們該走了。”
“恩,凌霄哥哥?!崩茁逦觞c頭,最後忘了一眼蕭瑟的景象,緩步離去。
飛機在紐約的拉瓜迪亞機場平穩(wěn)降落,凌霄帶著雷洛熙以一種忐忑的心情回到了美國。因爲逃婚事件,凌霄已經(jīng)和自己的父親凌天嘯鬧翻了。此役帶著雷洛熙回到美國凌霄也考慮了很久。雖然他可以帶著雷洛熙遠走高飛去世界上的任何角落,但凌霄還是決定回到美國,堂堂正正地解決問題。
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凌霄在賭,賭他的父親凌天嘯最終會妥協(xié)。
“怎麼了,你的臉色有些蒼白,是不是傷口疼痛?”汽車中凌霄握住了雷洛熙的雙手,關(guān)心的詢問。
雷洛熙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憂慮:“凌霄哥哥,你不是和凌伯伯鬧翻了嗎?帶我回去,會不會……”
“不用擔心,父親會理解的?!绷柘鲂n著雷洛熙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喃喃低語,“會的,父親一定會的。”
雷洛熙靜靜地看著凌霄。她清楚,凌霄的話與其說是說給自己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凌霄自己的。望著車外飛逝的街景,雷洛熙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跟著凌霄回美國是對,是錯。
她似乎嗅到了暴風雨的味道……
(本章完)